當然,一般人來說,要派紀委調查某個幹部,上面的領導也是非常慎重的,因爲他們比下面的人更清楚這把雙刃劍的作用,但是在某些時候,他們也是被逼奈的,因爲有人舉報了,而且還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你又能怎麼辦?

查,固然是可能妨礙一個幹部的任用,但是不查,如果這個幹部剛被提撥上來,就查實有問題,那這個笑話就鬧大了,所以在大多數時候,領導都會選擇比較穩妥的辦法,對舉報對象進行調查,因爲幹部的任用第一次錯過了,還可以有下次,而有問題被提撥了,則是領導的失職。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調查自然就成了派系鬥爭的一種工具,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爲你既然進入了官場,就要有挨冷箭的覺悟,再說得難聽點,對於現代混官場的大多數人來說,即使真的查了,又有幾個是冤枉的呢?

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而讓王逸飛覺得頗長見識的,就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了這種中高層幹部之間的博弈,而且他終於明白,爲什麼杜書記前幾天跟他談話時說他的魄力還差一點,因爲他不用猜也知道,這次省紀委來人,杜書記在裡面肯定起了一定的作用。

而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因爲他一直都以爲,官場上的博弈也和法官審案一樣,要拿著了真憑實據才能說話,所以那天杜書記要他說想法時,他才建議暫時不要行動,而是從大華這個地方著手,抽絲剝繭去尋找證據。

可是現在看來,杜書記可能憑著那個存摺,就準備向黃市長難了,但是這樣真的可以麼?王逸飛不由暗暗有些替老闆擔心,因爲他很擔心,如果黃市長這裡最後沒有查出問題來,杜書記又該怎麼辦?因爲紀委這一動,兩個人之間那是鐵定撕破臉皮了。

這樣一來的話,杜書記這次如果能把黃市長撂倒也就罷了,如果撂不倒,那後面的處境可就尷尬了,因爲對於官場上的人來說,什麼調查是對幹部的關懷之類的,那都是屁話,你說只要是個正常人,誰喜歡這種關懷啊?

所以對他們來說,最正常的反應就是:好,你搞我,我記住了,希望你以後不要有把柄落在我手裡,不然我搞死你,本來按照傳統的說法,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但是有人在官場上卻有一輩子都化不掉的夙敵,這是怎麼來的?可以說大多數都是這樣來的。

這也就是王逸飛擔心的原因,因爲杜書記雖然比黃市長位置高,但是那也高得有限,因此就算是黃市長搞不動他,但是如果以後在工作中給他製造點麻煩,那還是非常容易的,再說如果上層的矛盾公開化,下面的局勢也會跟著變得複雜,這對於仁清市的總體展也是很不利的。

但是這些他都只能想想而已,因爲對於目前的局面,他連看都看不懂,更不要說在裡面力了,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冷眼旁觀,從中揣摩官場鬥爭的手段和訣竅,因爲他知道,這些東西雖然現在看起來還顯得有些遙遠,但是在未來的某一天,或許同樣的事情,同樣的局面就會擺在他面前。

“聽說菜刀這次又要開殺戒了?”這天中午,王逸飛在市委的小食堂裡吃飯時,小齊端著自己的飯盤子在他對面坐下,然後一臉神秘地低聲說道。

“菜刀?”王逸飛愣了一下道,“什麼意思?”

“原來你不知道啊,”小齊低聲輕笑道,“就是昨天晚上來的紀委主任蔡振林啊,因爲他姓蔡,而且下手又狠,所以別人背地裡都叫他菜刀。”

“我暈,”王逸飛聽他這麼說,不由失笑道,“這是誰給他取的外號,確實也夠損的了。”

“切,這還叫損啊,”小齊撇了撇嘴道,“他那才叫真損呢,你不知道,自從他當了這個第二監察室的副主任以後,被他搞下來的廳級幹部都有七八個了,而且其中還有一個是正廳的,所以現在下面有好多人,對他是怕得要死,又恨得要死。”

自從上次王逸飛給陳震義打過招呼以後,孟海調動工作的事馬上就落實了,現在在市交警直屬大隊當副大隊長,所以小齊跟王逸飛也就貼得更近了,而且隔三差五的總要給他透露一些市委市政府兩邊生的重大八卦新聞。

“噢,是嗎?”王逸飛有些好奇地說道,“可是我昨天看他那樣子,好象也是斯斯文文的,一點都不兇呢。”

“靠,你連這也不知道,”小齊大大咧咧地說道,“俗話說,會咬人的狗不叫,正是因爲他看起來斯文,所以下手才狠呢。”

“看你這嘴損的,”王逸飛用筷子點了點他,然後笑道,“他又不會搞你,你這麼恨他幹嘛。”

“這不是恨,而是鄙視,因爲幹紀委這條線的,就沒幾個人喜歡他們,”小齊低笑道,“其實我倒是希望他搞我呢,可是咱的這級別差的也太大了,夠不上啊。”

王逸飛聽他這麼說,也被他逗樂了,於是他笑著調侃道:“等你到了這個級別,你還敢說這話,我就服了你。”

“如果我能真混到這級別,我肯定離他們越遠越好,”小齊壓低聲音笑道,“這叫珍惜官帽,遠離紀委,嘿嘿。”

“你又在這裡胡說八道,當心老大知道了削你。”王逸飛笑道。

“呵呵,那自然不能讓他知道,”小齊恬著臉笑道,“所以我也就跟你私下說說嘛。”

“那也得防備隔牆有耳啊,”王逸飛半開玩半認真地說道,“這裡可是領導經常出沒的地方噢。”

小齊聽他這麼說,忙下意識地向四周看了看,這才轉頭笑道:“靠,你嚇我一跳,我還以爲真有領導來了呢。”

說到這裡,他壓低聲音問道:“聽說他們上午找那位談過了,是真的嗎?”

“什麼那位?”王逸飛裝作不解的樣子問道。

“靠,你還跟我裝,”小齊撇了撇嘴道,“你上午都去過那邊了,他們叫誰談話你還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