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莊’往北五里開外便是‘松花坡’,坡上建有一座‘松花觀’,據聞此觀歷史悠久,曾香火極其鼎盛,只可惜歷經滄桑之後,逐漸沒落,以至於香客凋零、屋瓦惆落,只有幾位道侶孤守青燈,過著清苦的生活。
但此刻松花觀內,卻分外的熱鬧。
“我等本要來石莊與諸位會和,但途經此地,竟發現丐幫的樑長老被人擊成重傷,‘松花坡’上更是遺有打鬥痕跡,一問才知,原來是華山陶掌門與唐溪在此有過一場惡鬥,那唐溪以重手法傷了樑長老,已是遠遁而去,我等見事態緊急,只得暫歇於此‘松花觀’中,”慈眉善目的老僧人望向坐於上首的一位中年道人,笑道:“叨擾鬆觀主了。”
那道人乃是‘松花觀’的觀主松鶴,只見他笑呵呵的說道:“僧道本是一家,更何況少林、武當、青城、峨眉乃是武林之中的泰山北斗,我雖非江湖中人,但也常聞諸位的行俠之舉。”
“觀主過言了,行俠義之舉乃是我等正道人士的本分,勿需褒獎之言,”老和尚雙手合十,續道:“蘇師妹與芮師弟都已到來,不知對唐溪此人有何看法?”
蘇冰仔細查看了一番樑長老身上的傷口,不禁訝異道:“看傷口,似乎是被劍法所傷!”
“不……不錯,我的確是……是傷在利劍之下!”
芮翊謙低頭沉思,道:“看來此人不止暗器可怕,更是精通劍法,卻不知與唐門有何瓜葛!”他頓了一頓,接著問道:“陶掌門可否擊傷了他?”
杜怡蓉此時豎耳傾聽,生怕錯過了一絲一毫關於唐溪的消息。
“若……若非陶掌門,恐怕我已死在唐溪這魔頭的手中了!這份……救命之恩,我樑……樑世通必要報答!”清道人見他言語吃力,便以掌心自他背後緩緩輸送了一股內力,樑世通只覺背心處燃起了一陣暖意,漸漸的擴散至四肢百骸,渾身上下竟有說不出的舒暢,忍不住感激道:“武當太極功,果真名不虛傳,多謝清道人!”
清道人養神閉目,退至身後的座位上靜息而坐,沉聲說道:“樑長老可將當時的情況盡數說與大夥兒聽聽。”
樑世通點點頭,接著道:“昨日黃昏,我收到端木幫主的飛鴿傳書,說是魔頭唐溪正往杭州府方向趕去,今日即可到達‘石莊’附近,要我儘量追蹤他的蹤跡,但切不可貪功冒進,妄想取他性命,我本想連夜趕往此地,只……只不曾想昨夜偶降大雪,直至今早方纔停歇,以至於等我趕到之時,賊人……賊人竟已殺了陶掌門的五位弟子!哎……”他搖頭嘆息,忿恨道:“可惜了這華山派的五位年少英傑啊!”
衆人俱都神色黯淡,臉現悲慼之色,但杜怡蓉卻一聲冷笑,嘲諷道:“以多欺少、欺負一個身受重傷之人,也算得是‘年少英傑’嗎?!”
“放肆!”蘇冰悠得起身怒喝道:“華山、峨眉同仇敵愾,你……你怎可屢次三番的替此人說話?難道你忘記了邵師姐是怎麼死的?你掌門師祖是怎麼死的了嗎?!這魔頭與峨眉派可是仇深似海!”
“不錯……唐溪惡賊,兇狠毒辣,那是我親自領教過的了,”樑世通雙眼冒光,散發出一股憎恨之色,冷笑道:“再者說來,對付似他那樣的魔頭,我……我恨不得用盡下三濫的手法,只求能夠要了他的命!若他不死,那……那死的可就是天下無辜之人了!杜姑娘,我等都知道你被他擄走劫爲了人質,你是純善之人,不懂得此種人的心地險惡,他雖未曾下手殺你,那是因你對他而言,定然還有極大的用處!”
清道人雙眼微睜,點頭慈聲道:“人心難測,更何況是唐溪這樣的人,樑長老所言非虛,杜姑娘,你可要好自爲知,莫要上了他人的當。”
“他……他不是壞人,我師父並非——”杜怡蓉正要說下去,卻只聽得傳來一聲冷笑,芮翊謙滿臉厭惡之色,道:“邵師姐一生嫉惡如仇,卻不曾想竟教出了這樣的一位徒兒,恐怕她在九泉之下,也必是死不瞑目!哼!樑長老,後來怎樣了?”
樑世通瞧了瞧蘇冰的臉色,見她寒著一張臉,神色不悅,而坐於她後側的杜怡蓉,更是欲言又止,他平息靜神,小心翼翼的說道:“華山五位同道死於魔頭之手,這筆血債,又深了一層!雖說在下趕到的時候,那五位英雄都已死了,但幸而下了一整晚的大雪,雪地之上盡是惡鬥過後的痕跡,只見一行足印筆直的延伸了出去,直至‘石莊’的村口處,”他頓了一頓,繼續道:“我見這行腳印子深淺不一,心想那魔頭定是受了傷,便心下一喜,率衆趕了上去,果不其然!等我追至‘松花坡’上之時,果真見他正拽著長劍緩緩而行,看樣子像是受傷不輕。”
諸人凝神傾聽,仿如親臨其境。
“當時我只有一個想法,便是趁他傷重之際,趕上前去一刀將他殺了!卻……卻已將端木幫主的囑咐完全忘到了腦後,以至於一敗塗地不說,還……還差一點丟了性命!”他一臉苦惱相,接著道:“當時我緊隨其後,卻又不敢靠得過近,生怕讓那魔頭髮現了我的蹤跡,那我便……便不好下手了,”樑世通偷眼望了望諸人的臉色,續說道:“於是我便想出了一條妙計!我……我吩咐丐幫衆人一分爲二,一撥上前挑唆與他,而另一撥人,卻隨我繞道趕至他的前頭,預先埋伏在他的必經之地,至於在下嘛……嘿嘿……我便藏身隱入了厚厚的積雪內,只等這魔頭踏入我的陷阱之中!”他得意的一笑,但隨即便自嘲道:“可惜啊,只怪我太過自不量力!我……我原以爲有這天寒覆雪作掩護,便即他有所察覺,也……也絕料想不到我竟會躲藏在冰雪底下——”
聽他訴說者無不心下稱奇,他這招妙計果然是出乎他人的意料之外。
他略微沉思了一番,便接著述道:“我在雪下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唐溪的說話之聲,似乎他並未殺死隨同我一道追來的丐幫子弟,這……這也令我心下寬慰了不少,積雪雖冷,但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數著他的腳步聲,只等他一入我的鐵棍範疇之內,便要他當場**迸裂而死!”
樑世通這幾句話說得咬牙切齒,絕無絲毫迴旋的餘地,杜怡蓉將心吊到了嗓子眼。
“諸位都知我樑世通的成名兵刃乃是一根‘游龍棍’,此棍長五尺有餘,可及我周身一丈之距,一丈……也便是五步之遙,”他嚥下一口唾水,表情顯得異常怪異,說道:“正當我數著他的步伐之際,唐溪……唐溪竟突然停下了腳步!此時我正好數到了第一百零六步,只要他再行一步……再往前跨出一步,我便……便能……哎……”
“呼……”杜怡蓉長長得舒出一口氣,將沉重的心情擊破了一塊碎片。
芮翊謙忍不住問道:“他爲何不動了?難道已發現了有何異樣之處?”
“不,他並未發現我的藏身之所,他之所以突然間頓住了步伐,是因爲此時出現了一個人!”樑世通閉上眼,彷彿正回憶著當時的情景,道:“我躲在積雪中,聽不真切他二人的說話聲,但隱約之間我卻聽聞唐溪說什麼‘果然是你’……又說什麼‘鎖千秋……惡賊……定要殺了你’云云,我本想仔細偷聽他們的說話,怎奈當時埋在雪下多時,四肢已開始發僵,就連呼吸都漸漸變得困難,竟絲毫注意不到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只在最後關頭聽到了一陣大笑聲,緊接著他二人便惡鬥了起來。”
“鎖千秋?”芮翊謙疑惑道:“難道來的人是他?”他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不對,鎖捕頭明明去了嵩山少林寺,又怎會來到這兒?”
他這番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杜怡蓉心下大驚,原來鎖千秋並非北上前往‘六扇門’,而是經由南陽府直達河南登封少林寺,她心中暗自默唸,以求逃出此地之後告知唐溪鎖千秋的真實去處。
樑世通說到此處,居然搖頭苦笑了一番,繼續言道:“後面發生的事,我已記不得了,那時我渾身上下漸感冰寒,彷彿掉入了冰窟一般,已是顧不得雪地之上他二人的惡鬥,但我又不甘心就此功虧一簣,失去了這大好的時機,只可惜……在下功力薄弱,竟……竟不能久匿於厚雪之下,白白錯失了誅殺唐溪惡賊的好機會,哎!”
“卑鄙無恥、暗中傷人的小人!幸好老天眷顧,唐溪並未中了你的圈套!”
“住口!”蘇冰怒極,劈手便給了杜怡蓉一巴掌,厲聲道:“還不快向樑長老賠不是!”
杜怡蓉神色不忿,扭過頭去倔強而對,但眶中的淚水卻已忍不住淌了下來。
樑世通臉上一紅,故作不聞狀,續道:“不知過了多久,我已……我已實在堅持不住,若再不現身,恐怕便要葬身在這冰寒雪地之下了!於是我便動了動身子,將頭探出了積雪,想要瞧一瞧敢於隻身獨對魔頭唐溪的乃是何方英雄好漢!”
諸人都屏息而聞,亦是想要知道此人究竟是誰。
“哎……”他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喪聲道:“我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一看便糟糕了!”
芮翊謙與蘇冰疑惑的相視一望,不知樑世通話中是何意,只聽他接著道:“卻原來與唐溪搏鬥之人,正是……正是那華山派的掌門人陶星宇陶掌門啊!”
衆人心中俱已有所猜測,此刻更是解了胸中疑慮,不禁想到:‘果然是他!’。
“我曾有幸在華山派老掌門人岑老先生的壽宴上與陶掌門有過一面之緣,因此記得他的容顏相貌,”他說道:“當時雪已停了,我的四肢還埋在雪下,只腦袋露了出來——”他突然頓住了話語,只等了好一會兒,方纔接道:“我原以爲陶掌門該是認得我纔對,但……但他甫一見到我,竟臉色大變,以至於讓那唐溪惡賊一劍刺中了他的右臂!”
“啊!”聽者無不驚呼出聲。
“幸而陶掌門武功高強,只一剎那間,便躲過了惡賊的那一劍,我見他的臂上雖有血跡滲出,但並不多,想必只是受到了一絲外傷,並未傷及筋骨,可……可……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實,卻令我倍感震驚!”樑世通猶豫了一會兒,便說道:“那時我亦如諸位般擔憂陶掌門的傷勢,忍不住呼聲道:‘陶掌門!小心惡賊的……’但還未曾等我說完這句話,他……他……他竟飛身朝我撲擊了過來!”
衆人又是“啊!”的一聲驚呼,只是這一次帶有一絲不解之意。
“我埋在雪下多時,早已四肢僵硬,莫說以我此時的狀態與陶掌門相去甚遠,便即在下完好無損之時,亦是與陶掌門有那天差地別之距!怎是他的對手?在下……在下只得眼睜睜的瞧著陶掌門將他的那對精鐵短劍刺了下來,我當時的想法只有一個,那便是……自己定然無法活著回去了……”
所有人都靜靜的聽著,彷彿這是一件極不可思議的事似的,但杜怡蓉卻開了口,她問道:“但你並沒有死,以陶星宇的……的爲人,他想要殺一個人,又怎會允許此人活下來?”
樑世通此刻站在這裡,他的確沒有死,這也是此間屋中諸人的疑問,他們在等著他說下去。
他果然替衆人解答了這個疑惑:“我本是的確要死了,但……但就在這眨眼的間隙,惡賊唐溪卻發了瘋似的撲向了陶掌門,他……他見陶掌門將注意力全放到了我的身上,便妄想以一擊之力偷襲與他,幸而陶掌門神功蓋世,並未讓他得逞,但……但他的一擊,也令得陶掌門劍鋒偏移了數寸,以至於只刺中了我的左肩,哎……可說我也得之於此,總算……總算是保住了一條爛命!”他苦笑嘆息,心情久久無法平息。
此時,整個屋室之內鴉雀無聲,衆人都在心下盤算著樑世通的話語。
樑世通雖沉默無言,但那老僧悲難大師卻突然打破了沉寂,說道:“樑施主的意思是……陶掌門想要殺你,而救了你一命之人,居然是那魔頭唐溪?!”
他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大師錯了,並非陶掌門想要殺我,亦非唐溪救了我,而是……”他沉聲無言。
“還是我來替樑長老說了吧,”清道人沉聲言道:“若在座的諸位處於陶掌門當時的情景之下,突然間自雪中冒出了一個人,你們會如何想?如何做?”
衆人恍然大悟,只見芮翊謙冷笑道:“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此人定是唐溪的同黨,已躲藏在這雪下多時,只等我不經意間出手將我擊斃!嘿嘿……倘是我,我絕不給他這種機會!必要殺之而後快!”
“不錯!”樑世通點頭道:“芮先生所言極是,這也是我後來纔想明白的事情,哎……只怪我那時太過唐突,不免驚嚇到了陶掌門……”
杜怡蓉一直坐在蘇冰的身後聽得十分仔細,此刻她再也忍耐不住,悠得站起了身,怒罵道:“你……你們果然一個個的俱是是非不分之徒!樑世通!陶星宇明明想要殺你滅口,你卻說他失手而爲,唐溪明明救了你一命,你……你不但不感激,竟還要置他於死地!這……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哼!”芮翊謙陰陽怪氣的問道:“明明是個誤會,你卻非要誣陷陶掌門,這又是何道理?再者說來,陶掌門與樑長老無冤無仇,爲何要殺他?”
“難道……難道你們還看不出來嗎?”杜怡蓉大聲說道:“定是他與唐溪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只是不曾想在這冰天雪地之下,居然還躲藏著一個人,他怕此人將他的話聽了去,所以……所以纔要殺人滅口啊!”她越說越大聲,而蘇冰的臉色卻愈發的冰寒,看起來似乎她已氣極。
但杜怡蓉卻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突然間,蘇冰出手猛地拿住了她的手腕,伸指疾點,杜怡蓉便軟軟的坐倒在了椅子上,再不言語。
只見她歉聲道:“逆徒受魔頭毒害極深,還望諸位莫要見怪,等擒住了唐溪,我定要讓她手刃惡賊,以求明證她的清白!”
“哼!清白?恐怕唐溪早已玷污了你們峨眉一派的清白!”
這句話猶如一把火,燃起了蘇冰心頭的痛楚,她驟然起身,‘唰!’的一聲已是將背上長劍握在掌中,厲喝道:“芮翊謙,你若再敢辱我峨眉派,我定當要你血濺五步!”
迎著蘇冰兇煞似的目光,芮翊謙居然出人意料的並未接下話去,蘇冰見他端起身前的一壺茶,只自顧自的喝了起來,此時清道人卻開口勸誡道:“諸位俱是正道之中的頂樑柱,何必爲了一句言辭而反目成仇?若傳了出去,豈不令江湖上的朋友恥笑?”他轉過頭,望著悲難老僧說道:“悲難師兄,你也勸勸二位,都消消火氣,實在不行,倒不如念上幾遍‘清心寡慾咒’來得更好,哈哈……”
他這一笑倒是緩和了氣氛,蘇冰亦是坐回了椅面,閉目不語。
羅漢堂首座悲難大師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號,問道:“樑施主,不知後來怎樣了?”
樑世通掙扎著起身還了一禮,道:“我受傷之後,只感到肩頭鑽心似的疼痛,不知怎的,雙腳竟逐漸有了力氣,於是我便爬出了雪坑,點燃了身上所帶的一樣丐幫之中專用來召集幫衆的‘煙木’,”他愣了半晌,之後繼續說道:“那時陶掌門並未認出我是誰,但他被唐溪纏住了手腳,無法前來對我狠下殺手,也……也怪我當時異常恐懼,竟……竟忘記了向他訴說我原本的來意!”
聽到此處,卻見清道人問道:“依你之見,陶掌門與唐溪熟強熟弱?”
他思索了一陣,擡頭道:“唐溪那時已受了傷,恐怕絕非是陶掌門的對手,但此人出招兇狠毒辣,每一擊都仿似要與人同歸於盡,以至陶掌門劍到中途,都不得不暫避他的鋒芒,”樑世通的目中透出一股懼色,顫聲說道:“他……他那哪兒是正常人的打法?簡直就是一頭負傷的野獸!”
清道人點頭道:“那就是了,困獸之鬥、尤是不可小覷。”
“我見唐溪身上已是負傷多處,但此人竟……竟似鐵打的一般,任憑傷口迸裂流血,我瞧他已變得像個血人也似的可怖,可手上的狠勁卻越發的令人心中發怵,陶掌門……陶掌門居然被他逼了開去,竟只剩躲避的份,我見他臉上神色驚懼,怕是也……也懼了這瘋人!”
他顫聲道:“陶掌門……久攻不下,卻絲毫未見魔頭唐溪有何體力不支的跡象,我當時在一旁觀戰,雖說在下武功低微,但……但也可看出,倘若陶掌門稍有不慎,便是……便是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他這番話出乎衆人的意料之外,諸人俱是心情沉重,只聽樑世通接著說道:“既然……我看出來了,那陶掌門必是更能親身體會,他所承受的壓力,恐怕比之我更甚十倍啊!”他頓了一頓,道:“果然他們二人又鬥了一陣,陶掌門突然一招‘鐵索橫江’,竟躍上了身側的一棵大樹,踏著枝頭遠遠的逃了開去,我當時心下一咯噔,心想:‘完了,陶掌門這一走,魔頭定會來尋我的麻煩!’我瞧了瞧冒煙的炭木,怕是等端木幫主趕到之時,我已成了一具屍首,嘿……嘿嘿……”他自嘲似的一笑,道:“或許是我多慮、又……又或是唐溪根本就未曾將我放在眼裡,他……他居然連瞧都不曾瞧上我一眼,便追著陶掌門遁走的方向追逐了上去……”
衆人聽他言畢,無不心中惶惶,只見清道人表情肅穆,儼然道:“從樑長老所述看來,唐溪此人兇狠殘酷,確實不容易對付,但是……”他沉吟道:“他不僅未曾對樑長老下死手,並且還放走了丐幫前來堵截他的多位弟子,他的做法……卻又不似個心狠手辣之人……”清道人回頭問道:“悲難師兄,依你之見,此事可有蹊蹺?”
“阿彌陀佛,你我都未曾見過唐溪其人,若單憑樑長老訴說之言而推斷他的所作所爲,豈不太過兒戲?依老衲之見,還是等端木幫主回來之後再作推論不遲。”
清道人撫須頷首,笑道:“不錯,端木幫主爲人正直,武功又是極高,一向都爲江湖中人所尊仰,只是……他去了這般多的時辰,怎的還未回來?”
樑世通亦是奇道:“端木幫主最擅追蹤之術,若在平日裡,應當早已回來了,但此刻……”
“不行!”芮翊謙突然起身道:“我等再不能坐在這兒等下去了,應當主動出擊,既然唐溪其人如此兇惡難纏,恐怕……端木幫主亦是對付不了他!”
蘇冰道:“‘松花坡’方圓有十里之距,又多山巒樹木,倘要藏身一人,恐是尋上三天三夜,也是找不到他!”
“蘇女俠所言正是,我已派出丐幫子弟去各處打聽消息,但……但直到此刻,卻仍是毫無回訊,這……這該如何是好啊!哎……”
“諸位莫急,陶掌門武功高強,更有端木幫主做幫手,恐怕那唐溪也討不了好處!”清道人沉思片刻,轉身問那‘松風觀’的觀主道:“鬆觀主,不知你這觀中的弟子們對‘松花坡’四處可熟?”
松鶴一甩拂塵,道:“實不相瞞,我觀中的徒兒只在這‘松花觀’的後山處打柴耕農,又養了些果樹充當道祖前的供品,哎……道長若問我‘松花坡’有何去處,貧道……貧道著實不知啊……”
清道人聞之,心中思索了半晌,道:“既如此,已無其它辦法,不如我等分頭出擊,去尋那魔頭的下落,諸位意下如何?”
“好!我看就這麼辦!”芮翊謙持劍在手,殺氣騰騰的站起了身,他正要走出屋子,突然有人自門外急聲道:“樑長老!張兄弟回來了,他……他還帶回來了幫主……幫主他老人家的‘鐵飯碗’!”
“什……什麼?你說張一凡還帶回來了端木幫主的‘鐵……鐵飯碗’?”他這幾句話說的極是恐懼,不禁令在座的衆人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安,只聽他顫聲問道:“你……你們可沒瞧錯?”
門外那人道:“絕不會瞧錯的,那……那的確是本幫世代相傳的‘鐵飯碗’!”
樑世通臉上閃過一絲痛楚之色,道:“快……快把張一凡帶過來!我要親自問問他幫主……幫主究竟怎樣了!”
“是!”
芮翊謙緩緩坐回了椅面,只見諸人等了一會兒,一位滿身酸臭味的丐幫弟子領著一人走入了屋中,此人長髮垂肩,腰上掛著兩個布袋子,一雙又黑又髒的手上捧著一隻黑漆漆的鐵碗,看起來邋遢之極。
但樑世通卻直勾勾的盯住了黑碗,突然他閃電般伸出手,將鐵碗拿在了手中,只見其翻來覆去的仔細查看了一番,竟頹然坐倒在了地面上,嚎啕大哭起來……
衆人不解,清道人疑惑道:“樑長老這是爲何?”
樑世通抹了把淚,抽抽噎噎的說道:“此……此碗乃是本幫的信物,只有……只有歷任幫主才……才能傳授,幫主向來不離身側,但此刻……此刻……卻丟失在了荒野地裡,恐怕是……兇多吉少了!嗚嗚……”
“啊!”聞者無不面面相覷,清道人雙眉緊鎖,擡頭問道:“不知小兄弟是從何處撿到此碗的?”
張一凡知他乃是武當清道人,不禁恭謹道:“我奉樑長老之命去四處搜索唐溪的蹤跡,卻……卻在十里外的一片林子裡發現了……本幫的‘鐵飯碗’!”
“哦?!當時可有其他人?”
他搖了搖頭,道:“除卻本幫弟子之外,並無其他人。”
清道人沉思了一番,接著問道:“那四周圍可有打鬥的痕跡?”
張一凡臉色微變,戈聲說道:“‘鐵飯碗’所在之處,確有惡鬥的痕跡,四散的樹木上不僅留有劍痕,還……還有重掌力所致的枝堪葉折,自……自威力看來,像是端木幫主的絕技‘猛手’所爲。”
“嗚……幫主……幫主定是已經遭到了毒手!唐溪惡賊,丐幫……丐幫與你勢不兩立!嗚嗚……”
清道人表情凝重,他沉思了片刻,便說道:“‘鐵飯碗’雖已不在端木幫主的身上,但端木幫主卻並不一定遇上了不測,依老道之見,事不遲疑,我等即刻趕去張兄弟所言的打鬥之處,或許還能找到絲毫線索也無不可!”
衆人點頭稱是,俱都起身走出了屋子……
‘松花坡’下,十里寒冬,此時清晨已過,正值日中。
寒風吹過冰面,帶起了一陣白色霧氣,霧鎖籠江,將湖面上似鏡子般光滑的冰層繚繞得如影似幻,而此刻,唐溪正站在這樣的一塊冰面之上,他的腳下,居然躺著一個人。
有人自濃霧中高聲呼喊道:“唐溪!你已成強弩之末,若乖乖的出來受死,我倒還能饒你一條性命,勿要再與我玩捉迷藏的遊戲了!”
唐溪冷笑,他提起劍,拖著身側之人的腳踝緩緩朝前走了上去,只見那人半睜著眼,胸口起伏不定,虛弱道:“魔……魔頭,陶掌門就在此間,你……你已無處可逃!你……你要帶我去哪兒?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你……你還是一劍殺……殺了我吧!”
“殺你?我爲什麼要殺你?你一個堂堂丐幫的幫主,若死在我的手中,恐怕我便真的無法在江湖上立足了!”唐溪狡黠的一笑,低聲道:“陶星宇此即就在附近,你大可以高聲疾呼,讓他知道我所處的位置!”
“你……你以爲我不敢?我……我……咳……咳咳……”端木崇竟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你還是安心閉上眼,等我帶你去好好的療傷纔是,何苦要這樣折磨自己?”唐溪神情落寞,彷彿在自言自語,道:“我定要讓你瞧清楚陶星宇的真面目!”
他帶著端木崇穿梭在霧靄隱匿間,四周不斷的響起陶星宇的怪叫聲,聽起來他像是已經瘋了一般。
“唐溪!我看到你了!你不必再躲躲藏藏的了,你就在那裡,還需要我親自出手嗎?”
“唐溪,你殺了端木崇,丐幫是絕不會忘記這筆血債的,你還是趁早出來乖乖的受降,或許我念在你我仇敵一場的份上,還能替你向丐幫的長老們求情!”
“唐溪!你已將我激怒,我定要殺了你,方能泄我心頭之恨!”
“唐溪,你三番兩次的壞我好事,又與我等作對,簡直是自尋死路!哈哈……”
“哈哈……”
“哈哈……”
陶星宇的笑聲迴盪在唐溪耳畔,好像他就在身側似的,但唐溪卻一臉堅毅,絲毫未曾受到他的干擾,他已漸漸遠離了這股狂笑之聲,喝罵逐漸小了許多,直至剩下了一抹迴音。
這時唐溪也已走至了湖中央,只見白茫茫的霧中,竟有一艘半傾的烏舟被凍在了水裡,只露出了上半截烏篷頂,他抱起端木崇,小心翼翼的走入了舟內,卻見小舟之中櫓槁齊全,還有半壺結成了冰的農家酒,想必是此間的某處漁家拋棄在這兒的漁舟,他解下外衣,裹在了端木崇的身上。
端木崇不解的盯著他,忽然問道:“你……你爲何要救我?”
“因爲我並不想讓你死,若你死了,我便真的完了,丐幫弟子足跡甚廣,想要找尋一個人,簡直太簡單了!”唐溪盤膝而坐,運氣調息了半晌,突然將掌心抵在了端木崇的背心處,一股暖流舒緩而上,竟融入了他的體內,端木崇驚道:“你……你居然耗費內力來替我療傷?你可知……陶掌門就在不遠處,你……你少一分內力,便……便多了一分兇險?”
他頓了一頓,續說道:“而我每……每恢復一分,便……便多了一分殺你的把握!”
“你只需安心接收我輸給你的內力,其餘之事……恐怕我已管不了這許多。”
端木崇似有不信,疑聲道:“唐溪,你……你既然想要殺我,此時卻……卻爲何又要來救我?”
“我並不想殺你,只是事態緊急,若我不下狠手將你擊成重傷,那此刻……此刻我已死在了陶星宇的手中!我死不要緊,只可惜……”唐溪咬牙切齒,恨聲道:“只可惜卻便宜了這狗賊!”他舒了口氣,接著說道:“再者說來,端木幫主武功高強、心地耿直,若非我使了詐,用了那下三濫的手法,怎是你的對手?”
“嘿!嘿嘿!好一個‘下三濫的手法’,果真是敢作敢當的大丈夫,只可惜你誤入魔道,這一生……可……可說是毀了,想我端木崇身爲丐幫幫主,天南地北何處不曾去……去過?竟也會著……著了你的道!”
內力輸送已畢,唐溪靜坐養神,自嘲道:“端木幫主爲人正直,當然想不到我這‘邪派’中人的卑鄙之處,爲了活命,莫說使點小手段,即……即便是捅出個天大的簍子來,我也毫不猶豫!”激戰過後,一直未曾如此鬆弛,此刻唐溪稍一休息,便渾身上下透出了一股說不出來的疲憊,身上的多處傷口亦是隱隱作痛。
“你倒是絲毫不掩飾心中所想,倘若你我並非敵人,怕……怕是也能成爲我端木崇的知交好友,只可惜……”他嘆聲道:“你雖救了我,但你可要想明白了,我端木崇絕……絕非那種徇私之人,若是你妄想以……以救我一命而懇求我放……放你一條生路,那你可就想錯了,那是絕……絕不可能之事!自古正邪不兩立,你……你身在江湖,總歸該……該是懂的!”他低下頭,沉吟了一番,忽然笑道:“但我端木崇也……也並非忘恩負義之徒,你死之後,我必會當著……武林同道的面自殺成仁!”
唐溪累極,只聞不言。
端木崇拿起凍壺,竟以內力將壺中的酒化了開來,他‘呵呵’笑道:“看來你……你輸送與我的內力被我全……全用在這酒上了!來,我敬你!”
入口冰涼,直透入了心窩裡,忍不住令人精神一振,唐溪舉壺,道:“酒果然是個好東西,能夠令人倍加的清醒!”他正這樣說的時候,突然自船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步調在距木舟五步之遙的範圍內停了下來,只聽陶星宇尖銳似的笑聲遞送了過來,道:“唐溪,你總算讓我找著了,這冰天雪地裡的,你怎一個人躲在木舟內?也不怕凍壞了身子,哈哈……”
唐溪眼中透出一抹兇煞之意,他沉思了半晌,突然出手如電,在端木崇的身上點了幾處穴道,歉聲道:“端木幫主,只得暫且委屈你一陣子了。”他灌了一口酒,雙手握住酒壺,緩緩的將壺中的劣酒燒得沸騰而起,一陣酒香漸漸飄散了出去,此時只聽唐溪朗聲說道:“這舟內有酒有肉,還有一位老人家作伴,我怎會凍壞了身子?倒是陶掌門你獨自立在冰面上,可是寂寞得緊吶!不如移步同來,一道喝上一杯如何?”
“哼!我倒要瞧瞧你玩的什麼花樣!”陶星宇剛踏出一個步子,鼻中便嗅到了一陣酒香味,心中猛地一驚,想到:‘這冰原之上,怎的當真有酒?又爲何會有這麼樣的一艘小舟停泊在湖中央?’他猶豫間,又想起了端木崇被唐溪擊傷的那一幕,不禁心下惶惶,漸漸的邁回了步子,心道:‘唐溪此人詭計多端,怕是裡頭真有什麼害人的事物也未嘗不可,我還是小心爲上,慢慢的誘他出來纔是!’想到此處,他‘哈哈’一笑,說道:“唐兄,你在裡頭喝酒吃肉,卻把杜怡蓉師侄獨自一人丟在了雪地裡,倘若她追了上來,落到我的手中,那可怎生是好?!”
“哈哈……”唐溪大笑,道:“這女人我早已厭煩得不得了,若陶兄喜歡,儘管將她帶走便是,無需來詢問我的意見,嘖嘖嘖嘖,好酒啊……好!再來一塊肥膩膩的肉!”他假裝一副享受樣,接著道:“陶兄,小弟雖說此刻有酒有肉,但心頭仍舊有一大煩惱,不知陶兄可否替我排憂解難?”
陶星宇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之色,但嘴上卻說道:“唐老弟,你我已是舊相識,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老友有難,我這個做哥哥的,怎能撒手不管?你只管說來聽聽,我定幫你解決這個難題!”
“好!果然講義氣!”唐溪贊聲道:“陶兄知我殺了丐幫幫主端木崇,這丐幫人多勢衆,雖說幫中高手並不多,但……端木崇在江湖中的聲望極高,倘若丐幫中人執意要尋我報仇,恐怕……恐怕在下難以抵擋……”他沉默了一會兒,略顯爲難道:“我知陶兄追殺我一來是爲了滅我之口,二來嘛……鎖千秋位高權重,陶兄替他辦事,也是身不由已……”
“哈哈……各人有各人的難處,你殺端木崇之事,也是爲了自身的性命,俗語有言‘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唐老弟想要保命,就不得不取一些人的性命,在下明白!明白得很!”
唐溪一聲嘆息,說道:“陶兄所言極是,我當時爲了自保,不得不下狠手殺了端木崇,但此刻想來,卻……卻懼怕得要命,一個人就算平日裡再一副不怕死的樣子,可……可當真要死的時候,便覺得‘死’,實在是一件令人極其恐懼的事,就好似我,我本不怕死,但……但經過了這些天的追逐廝殺之後,我……我竟逐漸變得怕死了起來,陶兄……我對你說這番話,是……是希望你放我一條生路,我……我願用一樣‘東西’來換我的這條命!”
端木崇雖被唐溪點了穴道,但眼睛能看、耳朵能聞,此刻見他這般貪生怕死、求饒懦弱,不禁目中透出了一股不屑之色,只是苦於啞穴被點,無法出聲譏誚。
陶星宇神色大悅,忍不住問道:“那就得瞧瞧唐老弟所言的這樣‘東西’究竟值不值你的一條命了。”
“哈哈……我猜想陶兄定會怦然心動,它便是‘杜怡蓉’。”
一聽‘杜怡蓉’三字,陶星宇不禁一陣頓愕,愣了好一會兒,方纔說道:“唐老弟說笑了,杜怡蓉師侄此刻可沒在你的手上,等我殺了你之後,再要去找到她,可說是易如反掌!又何須你來送贈與我?”
“哈哈……”唐溪聽後大笑,說道:“陶兄此言差矣,你好好想一想,等陶兄殺了我之後,杜怡蓉還會落到你的手中嗎?依我看,她早已被峨眉派帶去了峨眉山,到時候以你華山派掌門人的身份,又要如何將她弄到手?陶兄千萬不要忘了,此女長相可謂是一等一的美貌,膚若凝脂、吹彈可破,便是性格,也與普通女子不甚相同,如此絕色,你可忍心不拿在手裡玩弄一番?更何況你與鎖千秋聯手戮滅羽三通滿門、使計殘殺邵雪華,她可都是親證之人,你不怕她活在這個世上,天長日久之後,是個禍害?”
陶星宇左右雙眉緩緩相湊,似乎正在思考唐溪所言,他的話正是說到了自個兒的心坎裡,杜怡蓉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絕色女人,他此刻已是心癢難騷。
“你還在猶豫什麼?”唐溪緊隨其後,接著道:“我曾壞了你兩次好事,若非我太過愛管閒事,恐怕杜怡蓉早已成了你的女人,不過你放心,她雖一直跟著我,但卻依然是個冰清玉潔的小姑娘!”
“你……你有何妙計能把她獻給我?”陶星宇一說這番話,唐溪便知道他已贏了,只見他朝著端木崇挑釁似的一笑,低聲道:“陶星宇罪大惡極,是比之我還惡上百倍的敗類,更是‘六扇門’座下的一條狗!朝廷的鷹犬,現在,你該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他執意來追殺我,也是因爲我知悉了他的秘密!”唐溪見端木崇面如死灰,眼中滿是忿恨之意,便得意的一笑,說道:“倘若他知你聽到了方纔的一切,他也定會殺你滅口!”
唐溪低下頭,沉默著,直有好一會兒,方纔落寞道:“除我之外,便只有杜怡蓉才知他的真面目,我……我已決心與陶星宇這狗賊同歸於盡!等你回去之後,希望端木幫主能夠主持江湖正義,洗脫在下的罪名!”
端木崇臉色愈發的悲慼,他目光閃爍,似有什麼話要說,但唐溪已轉過了身,高聲問道:“陶兄自認爲杜怡蓉對你印象如何?”
“哼!她可是對我恨之入骨!”
“這就是了,她跟著我,也是爲了一件事!”
陶星宇冷聲道:“何事?”
“求我殺了你,取你首級祭拜她的師父邵雪華!”
“嘿嘿嘿……”陶星宇尖聲笑道:“此刻究竟是誰取誰的首級?”
唐溪不答,竟緩緩走出了漁舟,立在船頭處盯著陶星宇,說道:“當然是我取你的首級!”
陶星宇大怒,喝道:“唐溪!你是真想死不成?”
“我問你!”唐溪怒目圓睜,臉上神色極是可怖,厲聲問道:“你與鎖千秋合謀殘殺鐵掌府滿門,是或不是?!”
“你與鎖千秋狼狽爲奸,狠心殺死‘峨眉鐵劍’邵雪華,有無此事?!”
“鎖千秋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殘殺同門、欺師滅祖,你可是幫手?!”
他每喝問一句,便上前踏出一步,等唐溪問完這三句話,已到了陶星宇的跟前,陶星宇望著唐溪似火一般的雙眸,竟唬得說不出話來。
唐溪緊逼不捨,森然道:“我已不想活了,但你一定很想活著回去當你的華山掌門,只可惜……你本不該來殺我的,你以爲有端木崇助你,便能置我於死地?哈哈……”他狂笑,突然棄了長劍,雙手猛地掐住了陶星宇的脖頸,與此同時,整個身子朝前一撲,兩人俱已倒在了冰面上。
“既然端木崇當了你的替死鬼,那你就該好好珍惜你的生命,但你卻仍妄想要取我的性命,這樣也好,今日……今日我便與你在此同歸於盡!”
陶星宇發了瘋似的拼命掙扎,但恐慌已然佔據了他的心頭,他幾乎連求饒的力氣都已使不出來,但手上卻還握著一柄短劍,他緊緊抓住了它,就像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只聽得‘咯吱咯吱’幾聲響,堅硬的冰面竟被其劃出了一條條雜亂無章的劍痕。
‘嘩啦啦——’裂痕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逐漸蔓延四裂,隨著唐溪的一聲大吼,倆人俱墜入了冰冷徹骨的寒潭之中……
湖水有些冷,自唐溪的鼻子、嘴巴甚至耳朵中灌入了進來,但這一次,他居然出奇的平靜,寒冷隨著他下沉的軀體逐漸消逝,他竟感覺到了一股奇特的暖流,‘難道自己要死了嗎?’唐溪這樣想到,他突然產生了一絲悔意,若不是他毀了容,也就不會浪跡江湖,那麼他又怎會遇上冉蝶依?如果他沒有愛上冉蝶依,也就不用獨自一人死在這冰天雪地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