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蘇雨眠是被電話吵醒的。
天還矇矇亮,她揉了揉眼睛,發(fā)現(xiàn)才七點不到,打了個哈欠,眼睛雖然睜開,腦子卻還是懵的。
她把手機拿到耳邊,聲音還帶著幾分初醒時的沙啞:“爸,怎麼這麼早給我打電話?”
蘇晉興默然一瞬,語氣帶著幾分惶然和無措:“眠眠……你外公外婆找來了。”
蘇雨眠乍一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外公外婆?什麼外公外婆?”
“就是你媽媽的親生父母,你的親外租父母。”
蘇雨眠怔愣幾秒纔回過神,猛地坐起來,半晌都說不出話。
過了好久,她才從牀上跳起來:“我現(xiàn)在買票回去。”
中午十二點,航班降落。
蘇雨眠出了機場,招停一輛出租。
還沒到家門口,就看見別墅外停了兩輛車。
一輛賓利,一輛紅旗L5,車牌還是特殊數(shù)字,都不是普通人開得起的。
鄰居經(jīng)過,少不得多看兩眼,議論幾句。
畢竟豪車常見,諸如賓利,有錢就能買。
但紅旗L5……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
尤其還是紀(jì)念款加特殊數(shù)字車牌。
要麼是功勳之後,要麼爲(wèi)國家做出過巨大貢獻……
蘇雨眠抿了抿脣,心下微沉。
進門之後,一眼就看見在前庭花園裡悶頭刨土的蘇晉興。
他像個無措的孩子,蹲在地上,泥巴被他用鏟子翻來翻去,腳邊還有幾個空盆。
不像正兒八經(jīng)侍弄花草,只是讓手裡有點事幹,不至於胡思亂想。
蘇雨眠朝入戶門的方向看了眼,門開著,裡面隱隱傳出說話聲。
想來,應(yīng)該就是她外祖父母了。
她沒有急著進屋,而是走到蘇晉興面前,蹲下來。
“爸爸。”
蘇晉興動作一頓,擡頭看見蘇雨眠的瞬間,彷彿找到了主心骨。
不僅長舒口氣,眼裡的茫然也散去大半。
“眠眠!你回來啦!”
“媽媽呢?”
“在裡面。”
蘇雨眠看了眼他手裡的鏟子:“上次打電話的時候不是說家裡的盆栽才翻過土嗎?怎麼又把這些倒騰出來了?”
“……上次翻完,還剩了幾盆沒翻嘛……”這話,他說得心虛。
蘇雨眠卻聽得明瞭。
她拿過蘇晉興手裡的鏟子,嗓音輕輕,語氣安撫:“爸,媽媽找到了親生父母,你不開心嗎?”
蘇晉興連忙擺手:“不是的!我怎麼會不開心?”
“可你現(xiàn)在的樣子也不像開心。”
“我……”蘇晉興臉上流露出一絲糾結(jié)和彆扭,“我不是不高興,只是……覺得有點突然和……害怕。”
“害怕?”蘇雨眠詫異,“你怕什麼的”
“你外祖父母看上去很……”他頓了頓,思考該怎麼措辭,幾秒之後才繼續(xù)道,“很不一般。”
“然後?”
蘇晉興:“萬一,他們對我這個女婿不滿意怎麼辦?他們這次來,會不會帶走你媽媽?你媽媽會不會不要我了?”
一連三問,蘇雨眠這才明白他到底在擔(dān)心什麼。
蘇晉興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但兩位老人家看上去非富即貴,再加上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
他到現(xiàn)在都還是懵的。
蘇雨眠趕緊開導(dǎo)他:“媽媽找到了親生父母是好事呀。”
宜敏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曾經(jīng)她也想過尋根,可這麼多年過去,她早就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
有時,她甚至?xí)炎约捍胄≌f情節(jié),什麼悲慘童年,父母被仇家暗殺……
漸漸地,宜敏不再糾結(jié),也不再奢求了。
但蘇雨眠還是能感受到母親對家人的渴望。
所以在聽到蘇晉興說外祖父母找來,她第一反應(yīng)是開心,爲(wèi)宜敏開心。
但蘇晉興顯然一時之間消化不了。
“媽媽是什麼樣的人你跟她相處這麼多年,還不清楚?她表面上溫溫柔柔,實則很有主見,一旦決定的事,誰也無法動搖。”
“爸,你們這多年感情,就不能自信一點?你覺得媽媽會丟下我和你,跟外公外婆離開嗎?”
蘇晉興愣了一下。
是啊,他和阿敏這麼多年的情分,哪是說丟下就能丟下的?
再說,兩人還有眠眠這個女兒呢!
想到這裡,他深吸口氣:“有道理,我……我之前一時沒想通……”
蘇雨眠:“走吧,我們一起進去。”
“好。”
就這樣,父女倆一起進了屋。
儘管提前做好心理準(zhǔn)備,但進去之後,看到坐在沙發(fā)上的沈時宴,蘇雨眠還是不免怔住。
只見男人坐姿端正,全然沒有平日的隨性。
目光深沉,表情微凝。
而跟他坐在一起的兩位老人,蘇雨眠也有印象。
沈時宴的外祖父母。
之前在京都還偶遇過幾次,是兩位非常可親的老人家。
她當(dāng)時還感慨過沈時宴這麼乖張肆意的男人,居然有這麼慈祥的長輩。
沒想到一轉(zhuǎn)頭,又見面了,而且還是在自己家。
所以……他們爲(wèi)什麼會出現(xiàn)在這裡?
沈時宴感受到她的目光,緩緩擡頭,只是神色複雜。
他動了動脣,想說什麼,最終卻沒能說出口。
見蘇雨眠和蘇晉興進來,宜敏趕緊笑著朝倆人招手。
“爸媽,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丈夫蘇晉興,這是我們的女兒蘇雨眠。眠眠,這是你外公外婆。”
宜敏眼睛還是紅紅的,嘴角卻掛著笑,語氣親暱自然,尤其是那聲“爸媽”……
蘇雨眠之前已經(jīng)見過二老,但聽見他們是自己的外公外婆時,還是忍不住詫異。
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乖巧地叫人:“外公,外婆。”
倒是蘇晉興,一個在學(xué)生面前風(fēng)趣幽默,站上講臺從不怯場的人,在岳父岳母面前卻緊張得連聲音都緊繃著,乾巴巴說了句:“爸媽,你們好,我是阿敏的丈夫,現(xiàn)在在臨市第一中學(xué)當(dāng)物理老師……”
他介紹完自己,早已滿頭大汗。
宜敏在一旁看著,又好笑,又感慨。
平時在學(xué)生和家長面前侃侃而談,如今倒像不會說話了。
對於這個陌生的女婿,二老端詳了幾眼,沒多說,只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反倒是對著蘇雨眠,眼神柔軟,語氣溫和:
“我們和眠眠已經(jīng)見過了。難怪第一次看到你就覺得莫名歡喜和親切,沒想到你竟然是我們的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