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懷辛巖的高明之處。
他當然知道葉之然和周山之間看似和平其實對立的情況，如果在葉之然面前故意撇清他和周山的關係，顯得虛僞、做作，不免落了下乘。所以，他回答葉之然的問話中規中矩，力求符合事實。
葉之然笑道：“周廳長負責交通這一塊的工作，握有全省交通建設的實權，還希望他胳膊肘往裡拐，向紹安是多多傾斜。”
懷辛巖通過這段時間觀察，已經完全知道葉市長的厲害之處，聽了這句讚譽周山的話，哪敢有絲毫得意？更加恭敬地說道：“葉市長，我一定將您的指示原封不動地傳達給周書~記。”
一口一聲周書~記，表示他不敢忘本。在別人面前這樣說也就罷了，在葉之然面前說這話其實需要很大的勇氣和智慧。
葉之然點了點頭，開始說正事。
“軟件產業園4號地塊的動遷工作是你負責的吧？”
懷辛巖識竅地說道：“報告葉市長，這個地塊的動遷是我負責的。這段時間，動遷小組基本上每天都撲在馬橋村和北橋村兩個村。這個地塊佔地面積在二千二百畝左右，常駐人口一千三百多人，但移動人口高達五千人，情況相當複雜。按照政策，農民違法搭建的建築不計算面積，但當地農民堅決不同意。動遷組反覆宣傳政策，效果都不顯著。”
“這個情況你向縣委縣政府彙報過嗎？”
“彙報過的。張書~記和牛縣長都說財政困難，違法建築按政策不應該予以賠償。現在主要矛盾就集中在這一塊。”
“違法建築總計有多少平方米？”
“有七千五百六十平方米。”
聽到懷辛巖各種數據張口即來。葉之然對他的才幹頗爲欣賞。這樣的人如果不和紹安本土幹部中的黑惡分子搞在一起，工作上絕對是一大臂力。
七千五百六十平方米。即使按照每平米二千元補貼計算，也需要一千五百萬元，是筆不小的支出。
而動遷補償金由市財政撥給軟件產業園管委會，管委會根據屬地面積又分撥給籍寧區和紹平縣政府。
葉之然說道：“關於違法建築問題，由產業園管理會、籍寧區政府、紹平縣政府三方開會協商解決，產業園可以增加這方面的預算，對違法建築適當經濟補償，但兩個原則就不能改變。一時要按時完成動遷工作，二是不能出現羣體事件。”
“明白，紹平縣政府堅決按照葉市長的指示貫徹執行。”
葉之然點了點頭，問：“目前的動遷工作中，除了違法建築的補償問題，還有其他困難嗎？”
懷辛巖想了想，遲疑地說道：“葉市長。動遷組發現一個新情況，但目前尚未覈實。”
葉之然聽牛縣長彙報部分當地羣衆串聯外來人口對抗動遷工作時，心裡就在懷疑懷辛巖是否在其中起作用。
他問牛宗河縣政府的分工，然後順理成章地將懷辛巖叫來，不過是爲了不引起他們注意而已。
此刻，他看著懷辛巖的表情。聽他的解釋。
“什麼情況？”
“動遷組發現馬橋村和北橋村有部分村民串聯外來租房人員，提出種種不合理訴求，不僅要政府解決違法建築問題，還要求政府解決這五千外來人員的住宿問題。”
葉之然問：“唔？還有這事？是村民自發地在串聯，還是有其他因素？”
懷辛巖謹慎地說道：“這件事現在還無法判斷。我已經向牛縣長彙報了這個情況，並建議公安局介入調查。牛縣長的意見。現在讓公安局介入調查可能會刺激當地羣衆，要求動遷組先摸清情況再作處理。”
葉之然迅速分析了一下情況，說道：“讓公安局介入調查的提議很好，你回去再向牛縣長通報一下情況，防患於未然。”
“是！請問葉市長還有什麼指示？”
葉之然看他一眼，說道：“你回去吧，好好工作，不要辜負了周廳長對你的期望。”
懷辛巖於是站起身認真地說道：“謝謝葉市長的鼓勵，我會加倍努力的，那我走了。”
……事實上，北橋村和馬橋村兩個村莊的外來人員此時正緊鑼密鼓地籌劃行動，準備給產業園管委會一個下馬威。
原來，韋光榮伏法之後，開富實業公司的老闆黃敬並沒有感到絲毫輕鬆，從各方面彙總過來的情況分析，市公安局已經將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正從外圍蒐集他的材料，一心想把他的勢力連根拔起。黃敬怎肯束手就擒？
他和杜有朋聯繫之後，杜有朋傳來“上頭”意思，趁產業園4號地塊動遷，發動羣衆搞一次聲勢巨大的活動，徹底打亂葉之然的步驟，讓他在省委省政府面前大大地失分，將氣勢壓制下去。而且，這樣一來，公安局的注意力也會從開富公司轉開，有利於他們消除證據，渡過難關。
黃敬一聽有理！
紹安市的局面他也看清楚了，事情壞就壞在常務副市長葉之然身上，自他到任之後，紹安市的局面越來越往他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不僅周山書~記被調走，連杜書~記的權威也大受影響，如果聽任發展，紹安市的地下勢力就會逐個被拔起。水清了，水底下的泥鰍就無處藏身，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聽到杜有朋的意見，立即拍胸脯答應。
他的開富公司主要人馬都來自外地，絕大部分人都合租在馬橋村和北橋村，在他看來，利用動遷問題給葉之然製造點事端，師出有名！而且佔據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反正有事也有杜書~記頂著。
這天晚上，他連夜召見開富公司的核心成員，提出行動步驟。
二天後，上午十點左右。
紹安市政府門口突然出現幾十個前來上訪的羣衆，手裡舉著標語，指責政府動遷過程中不維護羣衆利益。隨後，人越聚越多。
這時候，紹安市政府正在召開市政府辦公會議，沈榮匆匆走了進來，彙報道：“宋市長，葉市長，各位領導，市政府門口出現了幾十個集體上訪的羣衆，舉著標語，要求提高軟件產業園動遷補償金。”
葉之然看了看宋海平，說道：“海平市長，這事需要馬上處理，我去看看。”
宋海平問：“沈秘書長，羣衆有沒有過激行爲？”
“目前沒有，但人越聚越多，從情況來判斷，這些人事先有所準備，手裡的標語很多，不是臨時寫出來。”
宋海平說道：“立即通知紹平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到市政府做工作。”
沈榮沉聲應了聲“是”，出去打電話。
宋海平說道：“今天的會暫時就到這裡，葉市長，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走出辦公室，市政府秘書長遊月如過來彙報：“宋市長，葉市長，情況好像不大對，市政府門口的人越聚越多，明顯是有人預先組織的。”
宋海平問：“保衛處的同志都上崗了嗎？”
遊月如說道：“已經將市政府大門關閉，保衛處的幹部在維持秩序了。”
葉之然說道：“海平市長，我們馬上向松林書~記彙報，這事必須出動公安局。”
兩人疾步來到市委大樓，走進松林書~記辦公室時，杜正羣已經在和松林書~記討論對策。
松林書~記說道：“宋市長、葉市長，你們來得正好，我們立即去會議室開會。”
不一會，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齊聚會議室。
顧松林通報完情況，說道：“當務之急是先控制局勢的發展，市公安局的警力出動了沒有？”
韓彬說道：“松林書~記，我接到您的電話，立即命令章局長組織警力，過來維持秩序了，估計現在已經到市政府門口。”
顧松林道：“我們先不談責任問題，想辦法解決這起突發事件爲第一要務。葉市長，你是軟件產業園管委會主任，先由你出面和上訪羣衆談判，聽取他們的訴求，務必快速、有效地疏散羣衆，對他們提出的要求，可以滿足一部分，具體的內容由你當場拍板決定。”
有了麻煩就解決麻煩，這是葉之然一貫做事原則，這時候自然不會有任何退縮，說道：“松林書~記，海平市長，那我先出去處理突發事件。”
等葉之然走出會議室，杜正羣陰陽怪氣地說道：“年輕幹部有衝勁是好事，但也容易捅婁子，這次事件給紹安市委市政府帶來的負面影響相當大。”
顧松林最聽不得這話，臉色愈加嚴峻。
這邊葉之然下樓，走到門口時，看到章立人、沈榮正在商量，問道：“情況怎麼樣？”
章立人道：“我已經抽調了市公安局的全部警力，安排三十多名便衣到羣衆中瞭解情況……”
話說到一半，對講機傳來情況彙報：“報告，報告，市政府人民大道東頭出現三十多輛運輸卡車，堵住了道路。”
“報告，報告，市政府人民大道西邊出現三四十輛重型卡車，已經堵住了道路。”
葉之然問：“門口現在大約有多少羣衆？”
“大約有三百多人。”
姓曹的！兩頭卡車堵住，不是讓這三百多人無法撤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