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覺得我特別可笑，出現在這裡就很可笑，懷拽著緊張又興奮的愛戀更可笑！

對他來說，我就只是一個朋友。

“芷彤，恭喜你出院。”我調整呼吸，瞪大眼睛，連眨眼都不敢。在心裡告訴自己，別哭別哭別哭！蘇茉，你他媽不許哭！

可眼淚還是控制不住，我在眼淚掉下來前，轉過了身，喊道，“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恭喜我？煜睿，我認識她嗎？”

“在這等我回來！”

身後傳來陸煜睿和華芷彤的對話，接著就是陸煜睿喊我停下的聲音。

陸煜睿的聲音和腳步聲越來越近，我不想被他追上，不想看到他的臉，更不想讓他看到我淚流滿面的樣子。

爲了跑得更快，我把傘扔了。

冰冷的雨水澆在我身上，連我心底最後那一點暖也澆熄凍結。

“蘇茉，你站住！”

我手臂被一雙大手拉住，我掙脫不開，只能回身看他。

陸煜睿也被雨淋透了，但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有特權，渾身溼透也不顯狼狽。

我猜我在陸煜睿眼裡，肯定是另一番模樣。

爲了來見他，我選了一身絲質的長裙，臉上化著精緻的妝。

現在，長裙被雨打溼，黏在我身上，臉上的妝也花了。形象和心情一樣的狼狽。

“放開我！”我盯著他道，“陸總，追我這樣一位朋友，是有什麼事要說嗎？你的未婚妻，還等著你回去呢！”

陸煜睿看著我，冷澈的眸子裡透出心疼，“蘇茉，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能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你們兩個人一會兒還要雨中激吻，我的出現打擾到你們了，是不是……”

“我沒有要吻她！”

“你們兩個還做過什麼，我看到了她親你，而你也沒有拒絕！我看不到的時候呢……對了，對不起。我的錯，我不該問你這個，我和你就只是普通朋友，沒有權利過問你的私生活！我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祝你和你未婚妻生活愉快！”

陸煜睿平時話都少，更別提吵架了。我說一堆，他能說一句就不錯了。對他來說，說再多也不如行動。

我話音剛落，他大手扣在我後頸，將我拉近他。同時，他低頭，封住了我的口。

我還在氣頭上，用力的打他，掙扎。

可陸煜睿牢牢的禁錮住我，讓我無法逃開。

稍後，我也就放棄抵抗了。感受著他的氣息，心酸之餘竟然還有一絲留戀。

我真是愛慘了這個男人，一邊讓我傷心難過，一邊又讓我沉淪其中，捨不得離開。

我睜開眼。

陸煜睿閉著雙眸，纖長的睫毛上掛著水珠，微微發顫。

而在他身後，華芷彤打著傘，正向這邊走過來。

我心尖顫了一下，心裡竟然升起一股小三要面對正室的心虛。

聽到靠近的腳步聲，陸煜睿鬆開我，回身看向華芷彤。

華芷彤站在不遠處，打著傘，蒼白的一張臉，強扯出一絲笑意，“雨中激吻，很浪漫！煜睿，我一直都覺得你有小三，要不怎麼會醫生都說可以了，你都不碰我！可，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讓我看見！這位小姐，你再耐心等一陣，沒有感情只有利益的關係，我華芷彤不稀罕。我會和家裡說清楚，我和煜睿的婚約會作廢。等我和他分開了，你再來，好不好？”

雖然沒有罵我，但被華芷彤當成小三的感覺，也很不好受。

陸煜睿道，“她不是小三。”

“難道我是？”華芷彤氣極反笑，情緒激動的道，“還是你想說，這又是我記憶裡出現的錯誤！陸煜睿，我記憶裡到底有多少錯誤，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這個人是不是都是假的……啊！”

傘掉在地上。華芷彤突然痛苦的捂住腦袋，慢慢的蹲下。單薄的身體，在雨中因寒冷和疼痛在不停的發抖。虛弱的樣子彷彿隨時會因爲病痛而昏過去。

“芷彤！”陸煜睿臉色浮現出緊張的神色，剛要跑向她。

我幾乎是出於本能，想也沒想，伸手就拽住了陸煜睿的西裝。

這就像一場拉力賽，我和華芷彤在較勁，我不想輸。因爲輸掉的會是陸煜睿。

如果華芷彤是喬墨羽或蘇芊芊那樣的人，我現在就可以大聲的說，她是裝的。

可華芷彤不是，她是爲了救我才變成現在這樣的。這讓我覺得，我拉住陸煜睿的這個動作簡直不是人，但心裡卻又自私的不想鬆手。

陸煜睿回頭看向我，目光落到我拽著他西裝的手上。

“蘇茉，鬆手。”

“醫生！喊醫生來就好，醫生會來帶她去醫院的！你又不是醫生……”

我的這個說法，不僅讓陸煜睿驚了一下，我自己都驚了。我的意思是，就讓華芷彤在雨裡淋著，不去管麼？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殘忍了！

反應過來，我忙搖頭，“煜睿，我不是讓你不管她……”

陸煜睿把我的手，從他西裝上拽開，幽黑的眸沾染水汽，讓他看上去，似乎也在難過。

他說，“芷彤的職業生涯毀了，我得照顧她。”

我看著陸煜睿走向華芷彤的背影，心如刀割。

“你還在怨我嗎？”我哭著喊道，“怨我耽誤了你最佳的開槍時機，讓林蕭傷到了華芷彤？”

“沒有。”陸煜睿俯身，把華芷彤抱起來，往醫院裡走。

他距離我越來越遠。

真到了分離的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不捨。

我不想和他分開。這段時間的強撐，還有我可笑的自尊，現在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留下他。

“陸煜睿！”我大喊，“你對她負責，那我呢？”

陸煜睿腳步停下，他低沉的嗓音伴隨著雨聲，傳入我耳朵裡，“對不起。”

我崩潰，“我不要聽對不起！你覺得讓她受傷，是你對不起她。那我呢？你對我媽見死不救，你是害死我媽的殺人兇手，你更對不起的人是我……”

話一出口，我就意識到了我說錯了。可話都說出去，我收不回來了。

我懊悔，趕忙道，“對不起，煜睿，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要怨你的意思……”

“蘇茉，”陸煜睿回身，面對我。眉頭輕蹙著，一雙漂亮的眸子，流露出難過的神色，“別騙自己了，你過不去這道坎。你怨我沒有救她。她是你最親的人，失去親人的感覺，我太清楚了。所以，在這股怨變成恨之前，我們就這樣結束吧。”

他最後一句話說的很輕，夾雜在雨聲裡，冷風一吹，就散了。好像我和他的關係，也要消失在這場雨裡。

我後悔來了。要是沒來，我還能懷拽著他對我的好，欺騙自己，他很快就會來找我。

陸煜睿轉身，抱著華芷彤往醫院裡走。

我對著他的背影，不死心的喊，“停下！你再往前邁一步，我從這一刻就開始恨你！”

陸煜睿沒停下，繼續往前走。

“煜睿，你還愛我嗎？”

陸煜睿腳步有片刻的遲疑，但最終也沒有停下，也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呆在原地，看著陸煜睿把華芷彤抱進醫院。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我的身體像是瞬間被抽乾了力氣，跌坐在地上。

雨水打在身上，我甚至不覺得冷，彷彿整顆心比雨還要冷幾度。

眼前出現一雙被雨水打溼的黑皮鞋。我心裡一喜，忙擡頭看上去，看清來人，我眼底的光便瞬間熄了。

是寧陽。

寧陽一手撐著傘，另一隻手伸過來扶我，“蘇小姐，我送你回去。”

回家之後，我便病了，高燒不退。

有家庭醫生照顧我，但病情卻不見好轉。

夏月自責，一邊照顧我，一邊罵自己，不該讓我去醫院。

我病得迷迷糊糊，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聽夏月的聲音也像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的，並不真切。

恍惚中，我感覺到一雙大手撫在我的額頭，冰涼的手掌，讓我覺得舒服。我努力睜開眼，卻也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再不退燒，就有可能引發肺炎了。”夏月哭哭啼啼。

“你先出去！”一個冷冽的聲音。

接著，是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到我牀邊，牽起我的手，放到他脣邊，輕輕的親吻。一根接一根的手指吻過去，小心翼翼的，彷彿是在觸碰一件珍視的寶貝。

半晌，他才輕嘆口氣，口吻無奈的道，“你到底是在折磨你自己，還是在折磨我。”

“你究竟想讓我怎麼對你！”

“我做了錯事，沒有救她，你能原諒我麼？有時我在想，不管你能不能原諒，以我的手段，都能讓你留在我身邊。就算你恨我，也離不開我。我覺得我能做到，但真的面對你時，我才知道我也會害怕，我怕有一天見到你恨我的樣子。蘇茉，你是我最不想傷害的人，但很抱歉，還是傷到了你。我不能再陪你了，我有一定要去做的事，Austin留給你，你要好好照顧他。他是你兒子，你病了，他很難過，天天哭著要媽咪。所以，快點好起來吧。”

靜了好久，他又說，“蘇茉，我愛你。”

眼角滑落淚珠，一片模糊中，我看到人影俯身抱我。

他將頭埋在我頸窩裡，一言不發。高大的身軀似乎籠罩在莫大的傷悲之中。

我感覺自己睡了很久，一覺醒來，精神飽滿。我看到守在我牀邊的夏月，忙把她推醒，問，“他有沒有來看過我？”

夏月愣了一下，神色難過，“姐……”

原來沒來過。

果然，那只是一場夢。現實裡的陸煜睿，怎麼會那麼溫柔的說話。

夢裡，他都在向我告別。看來我真的該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