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麗蘋自然知道她家的情況,沒有去戳她肺管子,只笑了笑道,“老文欠的人情太多了。”
是真多啊,有二三十戶人呢,而且很神奇的是,全都家裡特別困難。
不是家裡有重病的老父老母,就是有殘疾人,這樣的你真的是不管不行啊。
舉個栗子。
文啓正最早以前跟著的一位老班長,在緬犧牲了。
那時老班長已經是連長,文啓正因爲視力特別好的原因被調去了偵查連,所以老班長犧牲時的具體情況文啓正並不知情,不知他不知情,是大家都不知道,因爲全連都失蹤了。
對,老班長他們因爲一直找不到屍首,也沒查到他們是否在哪個地方與敵方交過戰,他們是領了命令去埋伏,卻無聲無息的再也沒回來過。
沒人願意將他們定義爲犧牲,再加上當時那場戰爭犧牲的戰士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而且信息不通,還有就是當年大軍從緬回國時也很匆忙,所以老班長他們被定義爲了失蹤。
像老班長這樣的英雄很多,很多!
部隊原本是抱著希望的將這些戰士定爲失蹤,希望他們只是因某些原因而暫時回不來,希望他們能出現大家面前說一聲‘報告,我們回來了!’。
只是誰都沒想到,失蹤這個定義,會在某些地方成了逃兵的代名詞。
老班長的老家便是如此,那村裡出去抗戰的人有很多,差不多當時年輕的都出去了,可被定義爲失蹤的只有老班長一個。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村裡傳出風言風語,說老班長是因爲怕死而逃了。
兒子沒回來,還被人說成是逃兵,老班長的父母被刺激得不到兩年就接連病逝;
老班長的妻子是個樸實的農村婦女,可就是這樣一個看過去老老實實不堪大用沒啥本事的農村婦女,爲了洗去老班長身上逃兵的污點,硬是靠著兩條腿,差一點就一路奔波到了京市。
臨死前,嘴裡還唸叨著,她要去京市找首長。
老班長唯有一個獨子,他妻子一路奔波想爲他洗清污名時,他兒子也一直都在跟著努力。
有句話不是沒道理,麻繩專在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老班長的妻子累死在進京的半路上,十幾年的奔波他們口袋哪有啥錢啊,老班長兒子當時連給母親買個棺材的錢都沒有。
沒辦法,他只能尋一個山青水秀的地方自己挖了個坑把母親的屍體給埋了。
在下山的途中,可能是因爲太過傷心,也可能是太累,或是兩者兼有,他一個路滑滾落下去,斷了一條腿。
“當時如果能立刻治療,他的腿還是有希望治好的,可小力那孩子當時連安葬母親的棺材都買不起,又哪有錢來治腿?”
葉麗蘋現在說起眼中還是會心疼的泛起水汽,“而且他摔下去後兩天才被人發現,他還是他忍著痛從山坳裡爬到路上才被人看到。”
在場不少軍屬聽著都紅了眼框,同時心裡也窩著一團火。
身爲軍屬,特別能感同深受老班長的妻兒這種哪怕豁出一條命,也要爲丈夫正名的心態。
他們是英雄,他們不是逃兵!
他們只是犧牲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還在等著我們去找到他們!
受著他們以命來庇護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資格說他們是逃兵!
葉麗蘋抹了下淚繼續道:“我家老文找到小力時,他已經回到村裡了,是他們村老村長去把他接了回去。”
老村長是個好人,也是村裡少數相信老班長不會當逃兵的人,平時就挺照顧他們一家,每次老班長的妻兒出去時他都會盯著時間,一旦一個月沒消息,他就帶幾個小夥子一塊,按著老班長妻兒走前告知的方向一路找過去。
從這時開始老班長的兒子再沒離開過村子,一是腿殘了,二也是已經不抱希望。
要證明老班長是犧牲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說當年記錄的人和現在管理的人早已經不是一批,就老班長失蹤的不是在國內這點,現在想找骸骨來證明這點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說實在話,人管理的也不能有人來反應就按著你反應的來說,得要實證啊。
至今,就是文啓正,都沒法幫老班長正名呢。
“你們說,小力這樣的我們能不管嗎?”
大家都認同的點頭,碰到這樣的事兒,的確說不來不管。
一羣人邊聊著天,時間過得飛快,不知覺間就來到山上。
摘野菜自然不可能一羣人湊在一塊,野菜也不可能全長一塊的讓你們這麼方便的拔。
所以大家三三兩兩的散開。
林月曦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沒摘過野菜的經歷。
前世末世來臨前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實驗室裡,末世來臨后土地上毛也不長了,想摘也沒得摘。
到了這世界後,雖然所處的年代是以苦爲名的七十年代,可她運氣好,一次地沒下過,大部分時間依舊還是在實驗室裡。
所以,她跟個小跟屁蟲一樣,跟在張紅英身後,雙眼緊巴巴的盯著張紅項的動作,邊認野菜是啥樣,邊學習怎麼摘。
葉麗蘋跟張紅英關係好,大家散開後她便習慣的跟張紅英一塊走,這會兒看到林月曦那可愛的模樣,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
“紅英啊,你把你閨女讓給我吧。”
張紅英惱的擡手就給了她手臂一下,“你想得美呢,小心我家老冷讓你家老文吃排頭。”
“你別說,以前我聽老文說首長有多喜歡多喜歡女兒時,我還以爲老文是嫌棄我沒給他生個閨女胡說呢,咱隊裡也不是沒有疼閨女的人,可哪有像首長那麼誇張的。”
一整天把閨女掛嘴邊的人不是沒有,可臉皮不要到處從下屬那收羅東西給閨女的人,還真沒有。
張麗蘋只有兩個兒子,文啓正和她說過想要個閨女,可張麗蘋生了倆兒子後就不想再生了,沒閨女成了文啓正的遺憾。
這遺憾沒人提也就算了,偏新開的頂頭上司見天的在他面前拿閨女刺激他,還但凡他手裡有個好東西就被搶走,每次理由都是‘這東西不錯,我閨女肯定愛吃,你這當叔的人,好意思搶侄女的東西吃?’
講不講道理啊,那本來就是他的。
在冷摯那受了氣,文啓正回家就向葉麗蘋告狀,只是他說的那些聽著跟小孩子搶食一樣,葉麗蘋不相信咋瞅咋嚴肅刻板的首長竟然會是她老公口中的那種人。
完全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