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痛楚
回到大葉村黑妹沉默了很多,並不是說因爲村裡說她不檢點的謠言四起,而是她真的很擔心她娘,可家裡的田地總是要人種的,下面兩個妹妹也是要有人看著的。
黑妹讓吉祥回了葉家,她不想因爲她的關係讓吉祥在葉家的日子過得艱難。
忙碌的勞作漸漸緩解了黑妹心中的憂慮,她打算等她娘養好了身子回家來正式提出招贅的想法。
這天黑妹正在山地裡準備種紅薯,今年忙了些,想直接種上紅薯了事,明年年初直接挖就是,不費事兒。
這邊她留了胖丫在家做飯,四丫和大樹在堂屋裡兩人邊玩邊幹活,自己拿了鋤頭挑著一籃子苕種準備出門上山。
隔著院門看到葉靜竟然來了,今日他還是穿著平日的灰青色衣袍,文質彬彬的樣子。
黑妹就那樣看著他,眼中不帶一絲波瀾,象看個過路的野狗一樣,看得葉靜心裡陣陣發寒發怵。
原本在黑妹心裡,葉靜是個知書達理,溫良善意的少年,正如他白淨文氣的外表一樣,但沒想到,正是這樣一個看似瘦弱的少年背後捅她一刀。
她現在真的看他一眼都覺得多餘。
"黑妹,你√→,..聽我說,我今天就要離開大葉村了,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半年,半年以後等我回來";
黑妹完全不理會他,院門她鎖得緊緊的,他也進不來,就那樣隔著喊,然而黑妹仿若未聞,徑直從另一邊離開上山。
她剛到地裡沒多久,葉靜一顛一瘸地趕著也上到山地了,還要對黑妹說話。
"你滾不滾,我看見你都覺得噁心!"黑妹火了。
"黑妹,"葉靜顯然是有備而來,無論黑妹如何罵他他就是步走,哀求著,"黑妹,我之所以退親是有苦衷的。"
"我不關心你的苦衷,既然已經退親了,我們再無瓜葛,你還這樣糾纏有意思嗎?"
"黑妹,我今天就要離開大葉村了,半年後回來一定給你一個交代和驚喜,你一定要等我。"
"我不需要你任何的交代和驚喜,你我之間再無任何瓜葛,無任何瓜葛,你懂嗎?就是陌生人!"
葉靜一下子慌了,趕著就去扯黑妹的胳膊,黑妹正一肚子氣沒地兒撒呢,擡手就把他推得個四腳朝天,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開始種苕秧子。
葉靜呆呆地坐在地壟上面看著黑妹挖地。
他現在的心情真不好琢磨,有懊惱自己的退親傷害了黑妹,但他又並不後悔。
因爲下午就有人來接他去治腳了,但心中又有些擔憂自己離開的半年黑妹再訂親。
儘管自那天過後村裡人都議論紛紛說黑妹和那個白家老闆的閒話,不大有可能很快有人來向黑妹提親,但畢竟黑妹又能幹又好看的,誰也不能保證黑妹會一直等到他回來啊。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索性把黑妹不檢點的名聲坐實了,讓別人望而卻步。這也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娘到處煽風點火詆譭黑妹卻並不制止解釋的原因。
所以此刻對於黑妹的怒氣和冷漠他無能爲力,只期望著半年早點過去,他作爲一個健康正常的男人早點回村,再次向黑妹提親。
可他卻不知道,很多事情很多感情和很多人是錯過就不會再擁有的。
過了幾天,村裡終於有了個新鮮事兒讓人轉移了嚼黑妹舌根子的注意力。
吳媽家青水回來了,而且是風風光光中了秀才回家。
吳媽高興壞了,得了信兒,一早就在村口等著,一村子的人都圍在村口看新鮮出爐的秀才。
等到青水一到村口,葉里正就放起了鞭爆,吳媽喜慶地給大夥兒分糖。
青水滿面春風得意地衣錦還鄉,讓整個大葉村津津樂道。
大葉村的村民個個都是扁擔橫下來不知道是個一字的,還是自從吳地主來了辦了個學堂,這才讓村裡人有機會認識幾個字了,而今青水雖說不是真正的大葉村人,但好歹也在村裡住了些時日,算是大葉村出的第一個秀才了。
這絕對是大葉村的大喜事啊。
吳媽看著兒子青水笑得合不攏嘴,自己守寡多年,艱難地獨自扶養遺腹子。現在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了,有了秀才的名號,所有的稅是免了,而且最壞還能當個教書先生,要是再往上考中了進士,那就能分到一官半職的。
這一天,村裡人家家戶戶都往吳媽家送禮了,有人送糧食有人送布料鞋子,也有人家裡難些只說了些恭賀的漂亮話兒,不過這會兒吳媽也不介意,不管是誰都囑咐晚上到她家喝酒。
晚上吳媽準備了幾桌酒席請鄉親們聚聚。
黑妹送的是一塊布和二兩銀子,算是很重的禮了,吳媽拉著她囑咐她晚上必須把胖丫四丫帶過來一起吃飯。
晚上自然是很鬧熱的,上村馮姓的人家兒幾乎都到了,下村葉姓的,說話頂用的幾家也都到了。
青水出去考試得了秀才回來似乎成熟了不少,說話一套套的,很有了些讀書人的風貌,端起酒杯自是感謝大家這些年對他們孤兒寡母的照顧。
被問到今後的打算,他十分自信地表示要繼續努力考進士。
把席面上的村民說得熱血沸騰了。
"那感情好啊,以後當了大官可別忘了咱們大葉村啊!"
""
黑妹和胖丫四丫坐在席面上專心吃飯,其實也是真心替吳媽青木高興的,她們母子倆也不容易。
哪知道最後青水竟然當著全村的人說起黑妹的事情來。
"我聽說有人詆譭黑妹的名聲,我青水以秀才的身份保證黑妹和白家老闆是青白的,第一,以我和我娘這些年和黑妹比鄰而居的角度來看,黑妹絕不是那樣的人,二來,那白家大老闆家裡妾侍成羣,隨便一個通房丫頭都是國色天香,詩詞歌賦信手拈來的。"
黑妹有些哭笑不得了,不知道是感謝青水的好意還是生氣他暗示人家白家那大老闆根本瞧不上她一個鄉里土丫頭。
不過因爲青水的解釋很多人一細想倒也覺得有些道理的。
黑妹沒想到他剛回村一天就注意到她被退親又被詆譭的事情。
接下里的日子青水有事沒事就往黑妹家跑,吳媽礙於面子不好訓斥可面色也漸漸不好看了起來。
黑妹索性把院門白天黑夜都鎖了起來,不是出去幹活兒就是在家閉門睡大覺。
中間白家依舊來拉了兩次涼菜,最後一次在十一月初,那個夥計給了帖子說是白府白小姐過十四歲壽辰請她去府上參加壽宴。
本來富家小姐過個生日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因爲白明慧是十四歲的壽辰,相當於是成年禮,這就相當隆重了,過了這成年禮就能議親了。
但黑妹現在真心不想去白家,一來她擔心她娘又要照顧家裡,二來自從謠言四起她自己也反省了,是不是真的和白家來往過密了。
所以這次她態度很明確,給夥計好好回了話,又送了許多菜園子裡的新鮮菜,還拿了夏天在山上和林叔合夥獵到了一些野味兒。
黑妹忙完了這些安心等著馮貴和秀姑回村來,覺得修養了一個多月了,應該也回來,哪知道黑妹沒等到她孃的回來,卻等到了林叔騎著騾子回來報信兒,她娘身子越發嚴重了,這些天都沒力氣起牀了。
她心急如焚,騎著騾子就趕去鎮上。
隔著一個多月再見到她娘,黑妹一下子就流淚了,秀姑已經不成人形了,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瘦得只剩一把皮包骨。
"爹,我娘怎麼成這樣了!"黑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馮貴也是消瘦了一圈,頭髮愈加發白了。
王大夫十分無奈地告訴黑妹,秀姑身子已經耗盡了,又一直鬱結在心,自己已經沒了求生的意志了,現在就是神醫也是素手無策的。
這相當於宣判了秀姑的無藥可醫,黑妹又是心痛又是害怕的,可也沒有辦法。
"娘,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秀姑的笑容依舊是那樣溫柔恬靜,說話已經是有氣無力的。
黑妹這些天和馮貴形影不離地守著秀姑,照顧,勸慰。
天氣已經漸漸冷了起來,黑妹看秀姑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和馮貴商量帶上秀姑遍訪名醫求治。
她手裡已經積攢了六七百的銀子,她就不信憑著這些銀子和她的決心,就不信救不好她娘。
可秀姑對於繼續求醫堅決不同意。
"黑妹,我已經這樣了,不想再拖累你們了",秀姑微笑著淚流滿面,"我的二丫"
這是秀姑還在黑妹很小的時候叫她的乳名,一聲二丫包含了太多的疼愛和不捨,聽得黑妹心裡一酸,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
"娘,這怎麼叫拖累,您辛苦了半輩子我沒有讓您享福";
黑妹已經說不下去了,最後泣不成聲。
"你爹和我說了你想招贅的事情,這樣也好,我這一生,丈夫愛我,閨女們都孝順懂事,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給你爹生下繼承家業的兒子"
這一天秀姑似乎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最後又說想吉祥和胖丫四丫了。
黑妹心情十分沉重地趕著回村去接她們。
吉祥知道秀姑的病情惡化了,當時臉就白了,衣服也顧不上收拾就趕著進鎮,胖丫和四丫也被兩人緊張擔憂的情緒感染地十分低落。
哪知道再次回到鎮上,卻是驚天噩耗,秀姑上午已經嚥氣兒了。
馮貴象個石雕一樣木木地坐在院子裡
吉祥胖丫四丫在房裡哭天喊地地叫娘
黑妹的心一下子撕心裂肺地疼了起來
正文 56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