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開剛一踏進洞口, 就察覺到一股勁風迎面撲來。驚愕之餘,下意識地擡手,剛好將那片薄薄的刀刃接住。這時他才明白, 對方只是要給他一個警告, 而非真的要他的命。
可等他低頭去看那柄利器的時候, 卻被自己看到的東西給震住了。
“怎麼, 看起來很眼熟是不是?”清冷的女聲帶著一絲嘲諷, 生疏地讓他心寒。
苦澀地笑笑,他接著往裡走,邊走邊說:“是, 而且,連你出刀的手法, 看上去也很熟悉。”
子昕低下頭去, 冷笑一聲:“哼, 不錯,你該熟悉的。當年他救下我之後, 也曾指導過我一招半式,雖不常用,倒也沒忘過。”
看著她在火光映襯下,顯得有些鬼魅的臉,葉開詫異道:“原來你……”
“你是他親傳的唯一弟子, 習得他的功夫, 卻未曾習得他的爲人麼?”子昕越說越激動, 不禁對他怒目而視:“枉我們當你是朋友, 你怎麼可以暗箭傷人?”
“我?暗箭傷人?”葉開氣得笑了起來:“我傷了誰?”
“郭威的孫子, 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子昕瞪著他,葉開的笑僵在了臉上。
傅紅雪已緩緩站了起來, 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講了遍:“……若不是昕兒發現,那孩子已命喪在這飛刀之下。”冷冷地擡眼看他,又問:“你還有什麼說的?”
葉開再一次苦笑起來,搖搖頭,問道:“這件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五天前。”
“五天前?”
說著,葉開低頭去看坐在地上的丁靈琳,後者也是瞪大了眼睛:“五天前,我們還在梅花庵,也在那裡遇到了沈三娘。”
傅紅雪和子昕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訝。若他們說的是真的,那麼,葉開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出現在相隔百里之外的兩個地方。
子昕忍不住問道:“你們去梅花庵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是他死活要去的,你問他去。”丁靈琳瞥了瞥葉開,像是又想起了什麼,氣呼呼地別過臉:“怕是和人約好了的,不然怎麼會那麼巧?”
“沈三娘現在在哪裡?她沒有和馬空羣在一起?”傅紅雪想起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葉開搖頭道:“見到她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而且,好像神智有些不清不楚。你要想見她,跟我來就是了。”
一間簡陋的茅屋裡,坐著一個傻呆呆的女人。她嘴裡哼哼唧唧唱著聽不清的歌謠,時不時地傻笑兩聲。誰又想得到,她曾是萬馬堂裡風光無限的沈三娘。
細細地替她把過脈,子昕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她走出來,迎上幾人詢問的目光,微微嘆氣道:“她是被人用藥毒傻的,而且那藥,不止吃過一次。”
“那,還有救嗎?”知道真相的丁靈琳,現在也不恨她了,反而對她的遭遇感到同情。
子昕搖搖頭,又說:“不如讓人把她送到玉仁那邊,畢竟是他親姑姑,他也不會置之不理的。再說,他爹也不會讓他妹妹這樣在外飄泊。”
“那她對之前的事業都不記得了?”本來想從她這裡探聽一些消息,誰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不免讓傅紅雪有些喪氣。
“也不是。”子昕抿了抿嘴脣,才擡頭去看他:“我可以幫她施針,讓她暫時恢復神智。但是……”
“但是什麼?”見她躊躇的樣子,傅紅雪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但是,這毒已經滲入骨血,到最後她會越來越迷失心智,活不了幾年。”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聽到沈三娘不清不楚的歌謠和清脆的笑聲。
當沈三娘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渙散的目光終於有了焦點。
環視了面前的人一圈,她突然變得有些激動,一把抓住傅紅雪的袖子,費力地撐起來說:“傅紅雪,馬空羣跑了。不過,我知道另一個人,他和梅花庵外那場屠殺脫不了關係。”
“是什麼人?”傅紅雪坐了下來,好讓她留些力氣說話。
“那個人說的是北方話,聽聲音絕不會超過三十歲,說起話來很溫柔,就算他說要殺你的時候,也是用溫柔的聲音說出來的,甚至還好像帶著微笑……”
沈三娘仔細地回想著,臉上帶著一絲驚恐。
丁靈琳翹著小嘴,忍不住接嘴道:“這世上笑裡藏刀的人本就很多。”
沈三娘突然轉頭,奇怪地看著她,好像恨不得把她看個窟窿出來。
“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她的眼神太過凌厲,看得丁靈琳渾身不自在。
“那個人說話有一個特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沈三娘繼續盯著她,緩緩說道:“每次他說到‘人’這個字的時候,舌頭總好像卷不過來,總帶著點‘能’字的聲音,就好像剛纔那位姑娘一樣。”
這下子,葉開終於知道沈三娘爲什麼那樣看著丁靈琳了,他眼睛在發亮,臉卻變得很蒼白,比傅紅雪的還蒼白。
“你知道他是誰?”看到他的變化,子昕不禁問道。誰知,葉開怔了半響,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子昕還是看著他,眉頭蹙在一起。總覺得他知道些什麼,只是,他現在還不願說罷了。
“昕兒,扶我去窗邊坐坐好嗎?我好久沒靜下來,看看天上的月亮了。”這時,沈三娘近乎哀求地說道,讓人不忍拒絕。
“嗯,你等等。”忙搬了把椅子在窗邊放好,子昕纔回身去扶人:“慢些。夜裡涼,只坐一會兒就好。”
沈三娘回頭朝她一笑:“我知……”
話音戛然而止,笑容還掛在她的臉上,可她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她的喉嚨上,赫然有一把飛刀,一把三寸七分長的飛刀。
正扶著她的子昕,臉上濺滿了血花。她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人,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啊……”受了驚嚇的丁靈琳,驚恐地叫了起來。
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地追了出去,耳力極好的他們,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打鬥聲。
前面,三個青衣人正在圍攻一個黑衣蒙面人。傅紅雪冷冷地看著那個蒙面人,薄薄的脣早已抿成一條線。
而他身邊,是環抱著雙臂好似看熱鬧的葉開:“現在,你還認爲那把飛刀是我的麼?”
傅紅雪沒有說話,他現在也不想說話。
突然,身陷戰圈的蒙面人雙手急揮,“嗖嗖嗖”,數把飛刀從他手裡飛了出來,不禁是衝著三個影衛,還有觀戰的傅紅雪和葉開。
葉開側身躲過,飛刀沒入身後的大樹。傅紅雪卻沒有躲,只見刀光閃過,“叮”的一聲,飛刀掉在地上,而他的刀,已然歸鞘。
俯身撿起地上的飛刀,傅紅雪的臉色更冷了:果然和之前那把,一模一樣。
劍眉一擰,傅紅雪已飛身加入戰圈,冷聲道:“都退下。”
影衛立刻停手,退後三丈,卻又不讓對方有機可趁,逃了出去。
“這飛刀是你的?”舉起手裡的飛刀,傅紅雪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慄。
“是。”對方倒也不抵賴,承認地痛快。
“你爲何要暗算郭威的孫子,又爲何要殺沈三娘?”
“因爲他們該死!”對方蒙著面,看不清他的模樣,可此時他的眼睛裡,卻有著仇恨。“沈三娘是馬空羣的女人,她該死!郭威當年和馬空羣聯手,殺了白家那麼多人,也該死!”
傅紅雪和葉開同時一怔:白家!他說白家!他是白傢什麼人?
“你到底是什麼人?”傅紅雪不禁問道。
“哼哼!”蒙面人冷笑一聲,說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誰。只要知道,我和你沒有仇。我恨的只是馬空羣,我要殺的,也是和他有關的人就行了。”
儘管他巧舌如簧,可傅紅雪還是執著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想知道?”
“是。”
蒙面人又是一聲冷笑,手裡赫然握了一把飛刀:“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了”字剛落,飛刀便已出手。傅紅雪卻直直地迎著飛刀衝了過去。
“叮”……“嘶”……
飛刀已落,蒙面人也跌倒在地,他的胸口上多了一記刀傷,鮮血正不斷地往外涌。
他驚慌地擡頭,看到傅紅雪正一步一步朝他走來。蒙面人驟然大喝一聲,就聽到“轟”的一記悶響,蒙面人和傅紅雪頓時被一陣黃霧包裹。
“公子!”一旁的影衛頓時慌了神,想也不想地就往裡衝。
“小心,有毒!”葉開連忙出聲示警,卻也擋不住他們的腳步。
這時,一個身影突然從黃霧中躍出,正是傅紅雪!而那蒙面人,已不知所蹤。確認大家都無恙,他們這才趕回小茅屋。
屋裡,子昕已經洗漱完畢,正坐在桌邊發怔。聽見他們回來的腳步聲,她不由回頭,卻見傅紅雪朝她沮喪地搖了搖頭,她又轉過頭去,輕輕地嘆了口氣。
屋裡的幾個人,都沒有說話。就連平日話最多的丁靈琳,這會兒也難得安靜地,乖乖的坐在葉開身邊。
門外,一陣馬蹄聲引起了衆人的注意,車停在了茅屋外,馬上的人青衣勁裝,滿頭大汗,翻身下馬,直直地走了進來。
來人一進門就拜倒在地上,道:“小人丁雄,奉了老莊主之命,特地前來請傅紅雪傅公子、葉開葉公子、花子昕花小姐到丁家莊中,老莊主已在天心樓上備下了一點酒,恭候諸位的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