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中將在這一刻彷彿蒼老了不少，眼神疲憊，短暫的猶豫之後，嘆了口氣：
“沒想到你最後還是知道了，我很抱歉。”
陸焱不想聽到這些話，他現在要的不是這些沒用的道歉，而是陸中將這麼做的真正理由。
爲什麼陸中將選擇包庇內奸，爲什麼要默許他們在基地裡飼養喪屍，爲什麼明明知道明日基地陷落的原因卻無動於衷？！
難道僅僅只是因爲他和李少將相識多年嗎，僅僅只是因爲這個，就把那麼多的犧牲當作兒戲嗎？！
他不相信，不相信自己一向正直的大伯會因爲這些東西來違背底線。
眼看著陸焱表情多變，顯然情緒越來越激動，李少將突然上前一步道：
“我來解釋吧。”
他看向陸焱：
“首先，我向你道歉。”
陸焱移開視線，不想再做迴應。
李少將心中微嘆，隨後繼續說道：
“我夫人辛敏，長時間與我分隔兩地，因爲工作繁忙，漸漸的溝通變得稀少起來，所以我剛開始並沒有注意她做了什麼事，接觸了什麼人，只是隱隱約約聽過她說自己接觸到了從來沒有接觸，甚至沒有想到過的特殊領域。”
“末世喪屍爆發前期，那個時候通訊還沒斷，我希望她來到桐城基地，和我一起度過眼前的難關。”
說到這裡時，李少將眼神恍惚，臉上帶著後悔：
“原本我還擔心她不願意過來，因爲她參與了上嵐基地的建設，可沒想到她居然一口就答應了，那時我還很意外。然而她在趕到桐城基地的途中突然接到調令，調往明日基地。”
陸焱眉頭越皺越緊，他都沒想到是那麼早遠的事了。
李少將表情慘淡，神情哀切：
“那時她在通訊電話裡和我說了很多，說她可以爲人類創造新的生路，說能夠逆轉世界。”
李少將嘴角含著苦笑：
“我那時只覺得奇怪，她年紀已經不算輕了，平時性格穩重，可那時她語氣裡的狂熱是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不過有一點很明顯，她很樂意去玩明日基地。”
“後來我們就很少再聯繫，偶爾聯繫的時候她也很匆忙，我們說不了幾句話。”
“最後一次聯繫是在明日基地陷落的前一天。”
“她給我傳了最後一份資料，語氣倉皇的說事情完全偏離了軌道，她原本以爲自己可以創造更美好的烏托邦，卻沒想到信錯了人，那人是個瘋子。”
“我聽的一頭霧水，印象很深的話只有一句，我們都將走向滅亡。”
陸焱越聽越沒有耐心，說了這麼多一點重點都沒有，辛敏到底怎麼害明日基地降落的，一點都沒有透露出來。
然而，李少將卻彷彿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繼續說著：
“後來想想，她之所以這麼痛快的答應來到桐城基地，大概就已經打了想把桐城基地作爲實驗場地的算盤，但是後來她有機會去明日基地，那裡設備比桐城先進了許多，而且倖存者更多，所以她自然而然就改變了目標。”
“如果沒有那一紙調令，估計最先覆滅的就是桐城基地。”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表情越發苦澀，但彷彿也明白陸焱想知道其他的東西，所以很快收拾好了情緒，繼續道:
“後來，於洪，也就是於少將來到了基地……”
“等等！！”陸焱突然打斷他，腦子有些混亂：
“於少將是什麼回事，他不應該是那個時候來到基地的，我看了資料……”
說到這裡，他停住了，那份資料應該也跟其他資料一樣，被篡改過。
資料房裡的任何一份資料都不是完全可信的，所以陸焱放棄糾結時間點，轉而問道：
“辛敏傳給你的最後一份資料是什麼？”
李少將默不作聲的看向陸中將，陸中將嘆了口氣，從抽屜裡抽出資料遞給了陸焱。
陸焱快速翻看著手裡的東西。
有很多事他知道的，比如說沐棠和他說的休眠病毒，比如說桐城基地有很多人攜帶休眠病毒。
但也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所以說，上嵐基地，從一開始就沒有掌控在政府手裡，它從開始建立的那一刻起就是作爲實驗場地存在的？！”
所以陸中將根本就是知道上嵐基地的不安好心，卻還是任由他們進入基地，甚至到最後處決他們時仍舊在猶豫！！
陸焱聲音微揚，只覺得這一份資料每一個字都在衝擊他的大腦。
他想質問這在場的每一個人，既然知情還在引狼入室，到底是在做什麼？！
但是很快他就冷靜下來，隨後心底一涼。
陸焱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他們在坐以待斃，徒勞的然後基地陷落的時間，慢慢等死。
陸中將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面容苦澀：
“當我們得知這個基地有數不清的人身上攜帶休眠病毒的時候，就已經絕望了。”
爲什麼呢？
因爲被感染和沒有感染的人根本分不出來，只要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契機，任何一瓶藍色藥劑在基地的空地被打碎，那麼喪屍就會在一瞬間蔓延到整個基地！！
“我們見識過藍色藥劑的威力，在於少將來到基地的時候。”
當時他們還沉浸在那份資料給他們帶來的震驚裡，於洪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基地。
他在基地裡隨便挑了五個人，關進了密閉房間，然後往裡面扔了一瓶藍色藥劑。
五人裡有三個瞬間發作，短短幾秒就變成了喪屍，嘶吼的撲向另外兩個人。
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陸中將和李少將不信。
然而，奇怪的是，於洪提出的要求僅僅只是讓他主導在基地裡的科研部，他甚至不要求科研部完全是他的人。
迫於壓力，陸中將答應了他的要求。
多可笑，基地的戰士在外面拼命帶回來的倖存者，結果是休眠喪屍病毒的攜帶者。
辛苦建立起的家園，就像熟透了掉落在地的蘋果，外皮斑痕累累，果芯也在腐爛進蟲，只有尚還完好的果肉，遮掩著一切不堪。
而他們甚至連反抗都不知道怎麼反抗，只能任其發展。
“所以你遲遲不肯處理上嵐基地的人，是因爲忌憚上嵐基地背後的人？”
陸中將點頭：
“是。”
然後接著道：
“原本我們也可以選擇引燃導彈帶著整座城覆滅，然而在休眠的喪屍病毒復甦之前，基地裡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們始終沒辦法做下決定，這對他們不公平。”
“所以我們只能選擇能撐多久是多久，但是你突然回來了，我們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看著陸焱的眼神深邃，意味深長：
“陸焱，熱武器終究只是沒有生命的鋼筋鐵骨，它們會無差別的殺害所有的人，但人不是。”
“你回來之前，基地裡沒有高階異能者，就算有，我們也不能確定他不會被喪屍病毒二次感染成爲高階喪屍。”
“沒有人有能力在基地病毒全面爆發還保全自身的情況下救人，也沒有人有那個能力重新爲人類建立起生活的家園。”
“就算僥倖有人存活了下來，勉強找到了安身之所，但是那時候沒有了物資武器，大家又能存活多久呢？”
“沒有了規則的引導，倖存者是否又會因爲活下去而自相殘殺呢？”
陸中將悠悠道：
“我們想了很多，最後得出了結論，這個局是無解的，無論怎麼選擇，都避免不了走向滅亡的結局，所以我們只能想方設法的延後那個日期。”
“但是在你回來之後，一切都改變了，我們擁有了新的選擇，所以才能繼續打起精神。”
陸焱沒有被他順著引導下去，而是否定道：
“這個理由不成立，你又怎麼能保證我不會被感染呢？”
陸中將搖了搖頭：
“你理解錯了，你不是那個理由，真正的理由，在你身邊。”
陸焱愣住了，他的身邊，真正的理由？！
在他身邊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