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氏和鸝霞在正房裡嘀咕的事情,劉蘭芝無從得知,她讓翠屏紫蘇二人幫著收拾包袱等物。一旁的焦仲卿面色不虞:“收拾什麼?都下去!”
翠屏和紫蘇面面相覷,劉蘭芝朝她們點頭示意,於是二人忙斂聲屏氣地退下了。
劉蘭芝揚起嫵媚的笑臉:“夫君爲(wèi)何著惱?”
焦仲卿看著劉蘭芝的笑臉,覺得心裡的鬱結(jié)慢慢消融,但終究嘆了一口氣道:“當(dāng)初在趙州的盂蘭盆節(jié)上,你我初次相識,訂下了鴛盟,那時候岳母大人聞聽我是孔雀鎮(zhèn)人氏就很不喜,想否決了這門親事,是我親自上門保證好好待你,以趙州的禮儀,每年多帶你回孃家?guī)状危滥覆旁氏铝诉@麼親事。可惜,我沒想到,我的孃親卻是不喜歡你的,連帶著不喜歡你們趙州那邊的風(fēng)俗,這半年多來,你爲(wèi)我吃了許許多多的苦,如今岳母壽誕,我卻不能帶你去,我覺得愧疚啊!”
劉蘭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原因,是老夫人一時想不開罷了,等我再去求老夫人也無妨。”
焦仲卿搖搖頭:“孃親向來說話說一不二,很難有轉(zhuǎn)圜的餘地了。”說著一臉的黯然。
劉蘭芝似乎並不以爲(wèi)意,她笑道:“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或許老夫人改了主意,也是有的。”
夫妻二人一個上午也無話。
不料下午時候,老夫人身邊的玉香大丫頭卻親自來了,她進來福身後笑道:“二少奶奶,老夫人命奴婢來告知您,您可以去趙州親家夫人的壽誕了。”
焦仲卿喜出望外,忙命紫蘇打賞了玉香五百錢。玉香笑瞇瞇地接了,轉(zhuǎn)身走出門去,臉上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劉蘭芝在鏡前梳妝,對著焦仲卿笑道:“老夫人看來是可憐我的孝心虔誠呢,爲(wèi)著我也破了規(guī)矩呢!”
焦仲卿連連點頭,一迭聲地招呼翠屏她們幾個趕緊收拾包袱行李等物品。
九月二十六日,劉蘭芝踏上了回孃家的馬車。焦仲卿特地從衙門裡告了假,將她們主僕安置妥當(dāng),送到了鎮(zhèn)外的十里長亭才作罷。
孔雀鎮(zhèn)外的十里長亭,有一個岔路口,向北是通往本縣縣城的管道,向西是通往趙州的官道。
夫妻二人在此分別。
臨別之際,焦仲卿道:“娘子放心,我衙門裡一有了空閒,我就去岳家看望於你,後日是岳母的壽誕,我是務(wù)必到的。”
劉蘭芝含笑著點點頭。
焦仲卿又吩咐後面隨行的護院隨從道:“好好保護著二少奶奶,平安去,平安回,屆時二爺我有重賞!”
“是!”四個身強體壯的護院齊聲應(yīng)道。
劉蘭芝含笑道:“夫君其實大可不必,如今太平年月,咱們焦家的馬車還是比較顯眼的,沒有多少危險的。你也太小心了,今日出門,把護院四人都調(diào)了出來,你沒瞧見大嫂老大的不樂意呢!”
焦仲卿正了臉色:“無事,這四個護院本來就是我從林家鏢局裡挑中的,往日也爲(wèi)大哥販運貨物護衛(wèi)來著,大嫂是婦人之見,頭髮長見識短,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劉蘭芝微微翹了嘴角:“夫君,我也是婦人吶!”
“哈哈,我家娘子可不是那般的庸脂俗粉!”焦仲卿開懷一笑,把劉蘭芝扶上了清油翠幄馬車,“去吧,離趙州還不近呢,路上當(dāng)心!”
劉蘭芝上了馬車,焦仲卿也跨上了棗紅馬,夫妻兩個隔著車簾子相視一笑,“咴咴”幾聲馬嘶,兩下各自離開。
此次回孃家,劉蘭芝把老田一家三口,紫蘇翠屏都帶上了,馬車“吱呦、吱呦”在官道上不疾不徐地走著,官道旁已是暮秋的一派蕭條之色。金黃色的葉子一片片凋落下來,在秋風(fēng)裡翻卷著,看了令人覺得分外蕭瑟。
馬車內(nèi),劉蘭芝身著淡緋紅色的衣裙,裙子上繡著金色的西番蓮,腰間束著豆綠的絲絛,裙角佩戴著一塊玫瑰玉佩,更顯得她的身材婀娜多姿。如雲(yún)的秀髮在早晨給翠屏挽成了如今時興的墮馬髻,上面彆著一根碧玉簪,更顯得她面如傅粉,脣若丹朱,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難怪焦仲卿這個登徒子在她晨妝梳洗完畢,一臉的驚豔了。紫蘇和翠屏都讓劉蘭芝喊到馬車裡了,紅袖和她孃親老田家的坐在車前看著老田趕車,高興地忘乎所以地大笑。劉蘭芝知道自己難得出門,令自己的下人也沒機會出來瞧瞧的,翠屏和紫蘇還稍好些,畢竟大了些,紅袖卻是十來歲的小丫頭,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jì),平日裡在大宅門裡面謹(jǐn)小慎微的,如今
出了老宅自然如出籠的小鳥一般,嘰嘰喳喳,連說帶笑的,一路上因爲(wèi)有她銀鈴般的笑聲,大家都覺得輕鬆極了。
馬車裡,翠屏給劉蘭芝披上了銀紅色的海棠花褙子,“姑娘,如今這天氣愈發(fā)得涼了,你可要當(dāng)心著涼。”
“曉得了,一路上就你囉嗦!”劉蘭芝瞪了她一眼,無奈地將褙子穿上。
紫蘇在一旁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翠屏沒好氣地推了她一把:“小蹄子,笑什麼呢?”
紫蘇笑道:“二少奶奶一個勁地嫌你嚕囌,你倒是覺不到呢!”
翠屏笑道:“我家姑娘最是好脾氣的,你沒見咱們院子裡如今的丫頭婆子都有說有笑的?比著大少奶奶、大小姐那邊不知熱鬧多少呢!”
劉蘭芝聽著兩個丫頭調(diào)笑,這纔想起來一件事:“孟婆子昨晚鬼鬼祟祟的來做什麼?我和二爺都歇下了,才聽得你在外邊低聲說些甚麼。”
翠屏這才低聲道:“昨夜我都讓小丫頭關(guān)門了,孟婆子卻悄悄來了,本來想拜見姑娘你的,沒想到你已經(jīng)歇下,我就把她領(lǐng)到廂房裡去了,說起來還是那件舊事,隔壁那個秦羅敷巴望著做二爺?shù)钠磕兀 ?
“哦。”劉蘭芝點點頭,轉(zhuǎn)而問道:“有什麼新的消息?”
翠屏猶豫了一下道:“昨晚孟婆子來了,說了一通,說是那天下午,老夫人和大小姐屏退了下人在正房裡嘀嘀咕咕好一陣子,孟婆子正在正房的後窗下漿洗衣裳呢,隱約聽得老夫人說什麼‘好機會’之類的,好像準(zhǔn)備在您回趙州的期間,採取什麼行動似的。孟婆子沒有聽清楚,所以不敢立即來報,直到您快去趙州了,她思前想後地一番,決定來告訴您!”
“看來老夫人是真的喜歡秦家那個姑娘了。”劉蘭芝沉吟,“也罷,看二爺怎麼決斷吧。”
紫蘇和翠屏交換了一個吃驚的眼神。這不想二少奶奶素日的風(fēng)格啊。
劉蘭芝灑脫一笑:“二爺倘若不喜歡納妾,老夫人逼迫也沒有用,相反,二爺倘若喜歡左一個右一個地安置在屋裡,我也是沒有辦法不是?順其自然吧!”
紫蘇和翠屏懵懵懂懂,但是也覺出了一絲悲涼和無奈。主僕三人一時都沉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