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何人行行復停停。
月下枯骨裹紅衣,一回眸青色瞳裡,映入了生人的背影。
百鬼夜行,引迷途者向西去。
削其骨爲笛,笙歌起......
本來倒下的屍體,一具一具像是又有了生命一般,緩緩起身,腳卻不著地。細細一看皆是沒有影子,你甚至可以透過一具屍體看見另一具屍體。這......這些不是屍體,這些是魂。不!是亡靈。是孤魂野鬼。
只是看它們次序井然且不爭不搶的都朝一個方向而去,看來這些亡靈還有生前的意識的。而它們所去的方向則既有可能是他們想歸去之地,也極有可能是生前要抵達之處。若是歸去,那麼定是故鄉。如此說來,那裡應該是他們生前意志要抵達之處。
呵,戰場嗎?
不過,我爲何會在此?不自禁的低頭,本想看自己的手,卻發現自己也如那些亡靈一般,變得透明,甚至可以透過手掌看見地上慘淡的血跡。哈哈,難道我的屍體也在這其中嗎?
正此時,一道渾厚的聲音打破了女子的思緒。
“小姑娘,哪來的?別擋著本爺爺的道!”
回頭望去,是一個鬍子一大把的厚膀子大漢,他一臉兇神惡煞的模樣怪嚇人的。
女子後退一步,道:“失禮了。”卻不想又撞到了另一個大漢,“失禮了?!被燠E在隊伍之中,卻不前進這不是什麼法子。因爲不管她是左往右去,還是前進後退,都會撞到別人?;蛟S已經不能稱之爲人了,應該是鬼。
如此下來,必引衆怒。雖說亡靈通常不易動怒,但是若是怒了,那後果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何況自己如今也是亡靈。
罷罷罷,也只好與他們同去了。
大約時過半晌。隊伍依舊朝著同一個方向前行著,保持著隊形。除了她存在的隊伍,而那抹紅衣顯得是那般的格格不入。但也沒有任何一個亡靈再抗議什麼,似乎那女子本來就不存在一般。
而她只知天色從未變過,一直都是那黃沙滿天,烏雲滿天的樣子。唯一可見的是那天際邊的啓明星。這種天象,難道這裡正值亂世?
不過這又與自己何關?一縷亡魂,本就不該有任何思想。要知道失去了生命的東西,從來就沒有什麼價值可言。
有價值的只是那留下的屍體,它可以成爲有生命之物的食物吧?哪怕是那些腐屍,也能成爲蚊蠅蛆蟲的棲息之地,安身立命之所。怕是自己的身子如今也成爲了那些蛆蟲的“家”吧?可自己的家又在何處呢?誰又能告訴她?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長途跋涉,不知又過了多久,它們終於來到了一處城牆外。城牆破損的程度可見一斑,那露出的窟陋上都長出了青苔。明明是黃沙漫天,乾燥的可以把人薰成乾屍,哪來的水?潮溼的可以長出青苔?
還未等她思慮到答案,卻已隨著大軍進了城門。
沒有打鼓吶喊,沒有鮮花讚揚,這是亡靈大軍??!它們亡的不禁是身體,而是聲譽。王者重視的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對於它們何嘗不是殘忍?只有勝仗中的死士,才能成爲烈士。而那些敗仗中的死士,算什麼?
這裡勉強算的上是避風港,可卻一戶戶門窗緊閉。能聽見的只有嬰孩的哭吵。
“借過?!鄙砼缘拇鬂h難得禮貌道。
紅衣女子自是禮讓,但這一舉動卻引來了其他亡靈不滿。
“難不成只有你有妻兒老小不成?”
“就是,在這兒的誰沒有妻兒?”
......
隊伍因此紛爭而變得亂成一團。正此時,從前方來了個騎馬的小將。他怒道:“吵甚?”
此話一落,下面變得寂靜起來。沒人敢擡頭看那騎馬小將一眼。除了那引起混亂的大漢,可等來的卻是......
“軍令如山,你難道想違抗嗎?”
“都尉大人,小的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妻兒?!?
下一秒,還不待人反應。卻見那騎馬小將抽出自己腰際佩劍,就朝那大漢而去。
只聽一聲哀號,那大漢便人頭落地。
“還有誰還想去看自己妻兒?”騎馬小將提高嗓子道。
這纔是真正地獄來的修羅。紅衣女子的嘴角勾起一道不知名的弧度。
卻見那大漢,不到一秒鐘又恢復了原樣。隊伍繼續前行著,彷彿剛纔的那一小插曲不存在一般。
可誰又能說的清呢?這個世界真真又假假,假假又真真。若說是假,未必太真實;若說是真,未必太虛幻。有時她甚至覺著自己就是在做一場醒不過來的夢。
隊伍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這裡不是什麼故鄉,也不是什麼戰場。而是校場!
三尺高臺上,有人風淡雲輕的瞟了一眼下面黑壓壓的人頭。其中不免少幾個看不到頭顱,那是因爲已經成了無頭鬼。而那些頭,怕是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吧?
“跪——”隨著帶頭小將的一聲,黑壓壓的人羣全部俯身。
於此,成鮮明對比的,當屬那紅衣女子了。她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高臺上的人物。只見高臺上之人,同樣也是一身紅衣,一雙平直看不出喜怒的眉下生著一雙炯炯有神的龍眼,鼻若懸樑,若是一般女子怕是會被迷得神魂顛倒吧?
“將軍,臣等有負使命。還望將軍軍法處置!”這話自然出自帶頭小將之口。
不過我還倒真想看看,人都死了,還能怎麼軍法處置?
那紅衣男子聞言,“啪”的一聲放下手中的竹簡,竹簡落在桌子上發出厚沉的聲響。
“沒用的東西,這麼多人還不敵一個後卿?”紅衣男子怒道,遂是又狠拍了一下桌子,道,“想我蚩尤九九八十一兄弟,當屬你——最沒用!”
“哥......”
“叫我將軍!”
“將軍,那後卿的詛咒能力確實強大,吾等不慎吃了敗仗。如今只剩得如此模樣......”
“後卿不過是會背地子裡耍耍陰謀罷了。若說實戰他連三十一弟都不如!”
......
又是後卿,他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