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鎬京城出發(fā)的大軍一路向東朝著鄭國的方向進發(fā),無論是周的疆域還是鄭國屬地都是平原腹地,一路上極爲好走,只是出了城之後路上就鮮少再有同行的車馬和行人了。
褒姒坐在馬車上掀開了兩旁的簾子看著飛馳後退的景色,如今秋去冬來,有些麥子地裡已經(jīng)覆上了薄薄的白雪,她輕輕呢喃了一聲,“但願來年能有個好收成。”說罷放下了簾子,冷風直灌叫人受不了,整個人縮在一起。
“鄭國比鎬京城還是要暖和些的,”姬宮湦看著褒姒說道,從她的對面坐到了她的身側(cè),搓了搓自己的手捧住了褒姒被凍得有些發(fā)紅的面頰,“給寡人說說伯服的事情吧?”
“大王想聽什麼?”褒姒靠著他問道。
“什麼都好,隨便說一些吧?寡人對這個孩子一點印象都沒有,”姬宮湦說道,又搓了搓手將褒姒的手捂在了自己手裡,她原本就是易冷的體質(zhì),如今出門在外就更加難熬了。姬宮湦想起自己臨行之前,這孩子還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長得不算好看,皮肉都蜷縮在一起,眉眼中能依稀辨得出鄭夫人的模樣來,小胳膊小腿在空中亂踢、亂蹬,一點也不叫人省心。
“那孩子……”褒姒想了想,轉(zhuǎn)向姬宮湦說道,“長得倒是越來越像大王了。”
“哦?”姬宮湦驚訝的問道,“寡人離開之時還是鄭夫人的眉眼,怎的寡人回來就像了寡人了?”
“嗯!”褒姒點了點頭,“一歲多一點就會叫媽媽了,伸著小手朝你一步步的走過來,跌跌撞撞的,心疼的很。再大一點就能跑能跳了,每天閒不下來,秀秀操心他一個人都夠費勁兒了,有一回秀秀沒把他扶好磕了額頭,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秀秀怎麼哄就是不聽。”
“寡人可不是這個德行!”姬宮湦撇了撇嘴,褒姒看著姬宮湦摸了摸他的眉眼繼續(xù)說道,“我以爲發(fā)生什麼大事兒了,趕緊跑過去看一看,誰知道念兒立刻就閉上了嘴,雖然還是眼淚汪汪的樣子,但是問他什麼,他都不肯說,硬說自己沒有哭過。”
“哈哈哈哈……”姬宮湦拍著自己的腿大笑了出來,“這孩子倒真是會逗人!”
“看著一副小霸王的樣子,打心眼兒裡會疼人,”褒姒說道,這麼說起來她倒是覺得十分想念念兒了,那小小嬌俏的樣子,臨走之時拉著她的衣角戀戀不捨、眼淚汪汪的樣子,他是被他們架上了馬車離開了鎬京城,說好的她不會丟掉他,她還是食言了。褒姒又掀開了車窗的簾子看著外面後退的風景,整個人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什麼時候才能到鄭國?”
“當初和念兒一起走,不就不用受這母子分離的痛苦了?”姬宮湦看著褒姒說道。
“臣妾能死,念兒卻不行!”褒姒說著嘆了口氣,“如今……這一切不是都過去了嗎?”
“你也不能死!”姬宮湦將懷中的褒姒緊了緊,“就算是爲了寡人,任何時候你也決不能死。”
褒姒仰頭靠在姬宮湦的胸口點了點頭。
“你受得住風寒嗎?”姬宮湦問道,褒姒有些不解的問道,“大王這話是什麼意思?”
“寡人行路,不出七天便到鄭國,你若受得住,跟寡人走!”姬宮湦在褒姒的耳邊說道,若是和姬宮湦一起出發(fā),那麼路上必定不是走這個修好的大路,而是繞繞彎彎的崎嶇小道,更加不會是坐在馬車上風雨無侵,可是思忖片刻,褒姒還是點了點頭,她相信姬宮湦說出這話來就不是這麼簡單的提前帶她去見念兒而已,“臣妾受得住,跟著大王走,什麼風雨臣妾沒有見過?”
姬宮湦笑了笑,捏了捏褒姒的臉頰,一手掀開了簾子,“環(huán)鶯?”
環(huán)鶯是在外面跟著車隊一起行走的,不但冷、而且累,十分疲憊,聽見大王叫自己的名字,立刻擡起頭來,就像是看見了什麼希望似的,姬宮湦揮了揮手,“上來!外面冷,你一個女孩子的。”
環(huán)鶯看了一眼褒姒不善的神色,立刻搖了搖頭,“奴婢不冷!”
“上來!”姬宮湦又強調(diào)了一遍,褒姒看著環(huán)鶯的眼神這才緩和了下來,用很隨意的口吻說道,“大王叫你上來,你便上來吧!”
“是,大王,娘娘。”環(huán)鶯低頭說道,臉上掩不住的是得意的神色,匆匆朝著馬車的方向走去,車伕將車拉住停了下來,環(huán)鶯便坐上車去在褒姒與姬宮湦的對面坐了下來,因爲對面的褒姒不停的在上下打量著自己,審視著自己的表情,環(huán)鶯片刻也不敢鬆懈,整個人嚴陣以待的坐著,最後沒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小聲的問了句,“娘娘有什麼吩咐嗎?”
“哦!”褒姒猛地回過神來,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神來,搖了搖頭。她不清楚姬宮湦到底想讓環(huán)鶯做什麼,他的表演等同於給環(huán)鶯許下了一個虛妄的願望,那就是遲早有一日,自己一定會寵幸環(huán)鶯的。褒姒明知此事絕不可能會發(fā)生,如今的姬宮湦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那個病態(tài)的男人了,當年他不斷的尋找著女人們一親芳澤是因爲心中那慾望永遠都無法真正的發(fā)泄,自己從這樣的交歡中其實絲毫體會不到快感。
而褒姒的出現(xiàn)、他們之間的水乳交融卻治好了他心頭、他身上的病。
“差不多了,”姬宮湦看著外面出現(xiàn)的丘陵一帶說道,邁步而出掀開了簾子,“停車!”
馬車停了下來,後面的馬隊和行軍也都停了下來,姬宮湦跳下了馬車,將自己的手遞給了褒姒,褒姒將手搭上去,跳下了馬車的車板,姬宮湦看著環(huán)鶯說道,“這一二日,你便吩咐著車隊行進、停止,不出半月便能抵達鄭國的境內(nèi),寡人已經(jīng)叫鄭伯差人來迎了。”
“大王呢?”環(huán)鶯急切的問道。
“娘娘思兒心切,寡人帶她先行一步!你就坐在這車裡,免得外面風寒太大,傷著凍動著你了!”姬宮湦溫柔的叮囑著環(huán)鶯,這話倒是暖道環(huán)鶯的骨子裡去了,叫環(huán)鶯霎時間找不著北,整個人在那股溫柔的勁兒裡緩不過來。她知道姬宮湦帶著褒姒已經(jīng)策馬而去,還面色通紅的沉浸在剛纔的回憶裡,心中憑著想象去勾勒著姬宮湦與自己牀第之歡的場景。
姬宮湦的大馬是從西戎之地掠來的,比起中原的棗紅小馬人高馬大了不少,褒姒上去有些費力,需要找個稍微高一些的石墩,但是勝在這馬的耐久力比起那棗紅小馬超出不少,扛著一人多的重量也不會覺得有任何吃力的地方。
姬宮湦策馬狂奔,將褒姒攬在懷中,儘量用自己寬大的身體去爲她遮擋風寒,褒姒仰頭看著姬宮湦欲言又止,她對環(huán)鶯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好奇,總想問一問姬宮湦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最後褒姒也沒有開口,只是在姬宮湦的懷中坐著。
騎馬是一件極爲耗費體力的事情,他們在山中停停走走,若是天熱的時候還能欣賞沿途的風光,偶爾停下來喝著山中清冽的泉水或者摘山上那些樹上的野果子吃,而眼下只剩下了荒野和積雪,呼嘯的北方讓山中比起外面的平原大路更冷一些。
冷風起初讓褒姒覺得瑟瑟發(fā)抖但尚能忍受,很快這冷意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一刀刀的割在了她的面上,從口中呼出來的熱氣散發(fā)的白霧越發(fā)的濃重,褒姒卻因爲不想耽誤姬宮湦的行程,硬生生地忍著。他不但是快馬加鞭,還日夜不歇的朝著鄭國開赴,褒姒雖然只是坐在馬上一動不動,卻已經(jīng)疲憊至極,難以支撐了。
姬宮湦摟著懷中的褒姒問道,“怎麼了?受不住了,你便說,我們停下來找個地兒休整休整。”
“臣妾不礙事的,”褒姒故意將自己的話語加重了幾分,“只是在馬上坐著而已,什麼時候能到?”
“快了,”姬宮湦說道,他不敢?guī)еυ谝巴舛毫籼茫粊硎呛ε卤蝗俗粉櫟桔欅E對褒姒或者自己不利,他的身手也只怕是寡不敵衆(zhòng);二來,荒郊野嶺的露宿起來確實不太方便,怕褒姒再睡夢中若著了風寒就更加難辦了。因此,他也只能帶著她一路狂奔從鎬京城外數(shù)百里地到鄭國之中,從馬上下來接住了幾乎暈厥的褒姒,立刻衝進了鄭府之中,“叫鄭伯來!”
鄭府裡的下人不知情由,但是看著姬宮湦的模樣來勢兇猛又敢質(zhì)疑,只得轉(zhuǎn)身朝著鄭伯的書房裡衝去,“老爺,家裡闖入了一個男人,說是要見你!”
“一個男人?”鄭伯友問道,還有些摸不著頭腦,搞不清楚到底是發(fā)生了什麼事情。
“一進屋子就說,叫鄭伯來,懷中還抱著個女人!”下人們說道,這話叫鄭伯友緩過味來了,只怕是大王到了,只是爲何是抱著一個女人,鄭伯友匆匆往外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妥,轉(zhuǎn)身去吩咐下人,“去請個郎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