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四目相對，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雲(yún)夕照緊張的看著他的眼睛，除了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動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她害怕路宸問起歐陽樑的情況，她不想面對這個事實，可是，卻不得不面對。
路宸平靜的看著她：“歐陽樑……你去看他了嗎？”
“什麼……我、我沒有?！彼膊恢罓懯颤N要說謊。
“你不可能不去看他的，我知道你的性子?！?
雲(yún)夕照頓時一慌，卻不知如何接話。
“坐過來一點?！甭峰返穆曇舻模牪怀銮榫w。
“哦。”她原本坐在牀尾的，聽了他的話後挪過去了一點點。
“再過來一點?！?
又挪過去一點點。
路宸忍不住問：“夕照，你在怕我嗎？我又不會吃了你?！?
雲(yún)夕照滿臉通紅的搖了搖頭，沒辦法，磨磨蹭蹭不情不願的走到了牀頭旁邊的矮凳上坐下，擡起頭來看著他。
路宸微微皺起眉頭：“歐陽樑沒事了吧？他傷得怎麼樣？”
少女回答得很無辜：“嗯……大概，已經(jīng)沒事了?！?
“那你還好嗎？”
“什麼……”
路宸自嘲的一笑：“你看上去很憔悴，昨天哭了一晚上吧？不用看我也知道歐陽樑傷得不輕，不然你怎麼會爲了他如此失魂落魄?！?
“我沒有！”下意識的反駁。
“我有眼睛，看得出來?！?
雲(yún)夕照沉默不語。爲什麼，爲什麼又是這樣？明明她是擔心他的傷勢，再加上內(nèi)疚和後悔的情緒折磨，才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並不是爲了歐陽樑……可是路宸卻一廂情願的認爲她的心思變了。
的確，有一點改變了。
這種改變並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
路宸的不信任也在推波助瀾，推著她的心搖擺不定的向著歐陽樑漸漸靠近。
少女沉默了一會兒，低低的問道：“路宸，你生氣了？你是不是對我特別失望？”
路宸冷冷一笑：“我生氣又能怎麼樣？失望又能怎麼樣？你的心思已經(jīng)不在我身上了，說再多都沒有意思。夕照，我沒有怪你，我也永遠不會怪你。你認清楚自己的心就好。”
“路宸……”
“反正我只是一個笨蛋，我以爲我很強大，可是關(guān)鍵時刻卻需要你來保護?，F(xiàn)在再加上一個作爲情敵的歐陽樑，連他都拼命保護我，卻是爲了你……夕照，你說說看，這讓我的臉面往哪兒擱？”
雲(yún)夕照急忙道：“你怎麼能這麼想？當時情況緊急，如果我不幫忙歐陽學(xué)長也不幫忙的話，你肯定會被他們打死的！黎薔薇這個女孩的心思實在太狠毒了，我想不到她會如此毒辣的對你下狠手……”
路宸艱難的支撐起上半身靠在枕頭上，冷冷的看著她：“是，我很感激你們。沒有你和歐陽樑，或許我早就遭遇不測了?？墒沁@並不是我想要的?！?
“路宸！”雲(yún)夕照忽然有點兒生氣，“你在鬧什麼小孩子脾氣？當時的情況是鬧著玩的嗎？我們根本沒得選擇！”
“我們？是啊，你跟他是‘我們’，而我已經(jīng)退出了你的世界?！甭峰忿D(zhuǎn)過頭去，語氣冷漠。
雲(yún)夕照上前去拉他的手：“路宸……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回去吧?！?
“什麼？”
路宸連頭也懶得轉(zhuǎn)過來：“你跟他都沒有做錯，錯的是我。我自尊心太強，一想起這件事，就覺得像活活吞了一隻蒼蠅那樣難受。從今以後我欠他一個這麼大的人情，我比他低了一大截了，還有什麼資格再跟他爭你？”
雲(yún)夕照低聲道：“你不相信我們十七年的感情？”
“是你不相信?！彼麖娪驳幕馗?。
“路宸，你變了?！?
路宸苦澀笑道：“夕照，你捫心自問，你沒有變嗎？”
她沒有回答。房間內(nèi)變得比之前更加沉寂，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到。捫心自問？是啊，她能捫心自問嗎？她敢捫心自問嗎？她還有什麼資格怪他？
歐陽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jīng)變成了一根刺，梗在他們之間。
漸漸長成不能跨越的橫溝。
正在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之時，雲(yún)夕照褲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有電話打進來了。又是這樣……莫非就像上次一樣，是歐陽樑打的？雲(yún)夕照小心的看了路宸一眼，他正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見她不動，路宸催促道：“怎麼不接？都響了這麼久了?！?
少女無言的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猶豫了一會兒，她終於從褲兜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確實是歐陽樑。
“喂，你好……”還是按下了通話鍵。
“小夕陽。”
雲(yún)夕照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無瀾，在路宸的目光注視下，背脊發(fā)涼的接著這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歐陽學(xué)長，你有什麼事嗎？”
“小夕陽，晚上好。你今天怎麼沒有來看我？唔，昨天白天也沒有來看我了。”
別的不說，怎麼說起這個？
雲(yún)夕照支支吾吾的說道：“那個……嗯，我這兩天比較忙。路宸已經(jīng)出院了，我得……照顧他?！?
“是這樣啊……”
“對，我們已經(jīng)離開醫(yī)院了?！?
歐陽樑輕嘆一口氣：“他沒事就好了，省得你替他那麼擔心?！?
路宸的目光像一根根針尖輕輕淺淺的紮在心上，雲(yún)夕照簡直坐立難安，咬著脣還是問道：“歐陽學(xué)長……你的傷怎麼樣了？身體現(xiàn)在感覺怎麼樣？”
路宸的眼睛漸漸冷了起來。
歐陽樑笑道：“放心，我復(fù)原能力超強的。練習(xí)跆拳道的學(xué)員不會輕易倒下的?！?
“是嗎？那就好……”
“你爲什麼又叫我‘歐陽學(xué)長‘了？”
“什麼？”
“我想聽你叫我阿樑，可以嗎？”
雲(yún)夕照頓時爲難得臉色通紅，這怎麼行？她急忙拒絕：“沒什麼事的話，那我掛了?！?
歐陽樑卻及時叫住她：“小夕陽，別掛！我就想聽聽你的聲音……是不是打擾到你了？你……跟他在一起對嗎？”
少女漲紅了臉，不知如何回答：“嗯……”
“我知道了。那……晚安?！?
沒有什麼多餘的話，更別提什麼曖昧的互動，歐陽樑就這樣落寞的道了一聲晚安，就此主動掛斷了電話。雲(yún)夕照呆呆的握著手機，腦子裡滿滿的都是他那句低沉失落的“晚安”。
路宸斜睨著眼睛看她，忽而怒從心中來：“你那麼捨不得？人家都掛斷了?！?
聽到這聲陰陽怪氣的責怪，雲(yún)夕照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路宸，你一定要這樣針對我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死命護著你是不是也做錯了？”
路宸臉色難看的看著她，不說話。
他的眼神那麼冷，那麼寒，似乎再也不是記憶中那個面帶淡淡笑意的少年了。
雲(yún)夕照怔怔的看著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的腦子又開始一片混亂，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再一次席捲整個腦海，讓她幾乎站也站不穩(wěn)。她噙著眼淚，只能無助的看著他，內(nèi)心隱約乞求著他的勸慰和示好，可是，什麼都沒有。
路宸沒有動，他就那麼坐在牀上，一動不動。
好想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冰冷的房間。
雲(yún)夕照再也待不下去了，拔腿朝門外跑去。可剛打開房門，她就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頓時頭暈?zāi)垦?，根本就站不住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就倒?
張怡然目瞪口呆的看著瞬間暈倒在地的少女，發(fā)出一聲驚訝的尖叫：“啊——”
“砰！”
一聲悶響，少女的身體重重的倒在地毯上。
“夕照，夕照！”
……
醫(yī)院病房裡。
“醫(yī)生，我女兒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她怎麼會突然暈倒？”凌霜焦急的詢問著。
醫(yī)生扶了扶快要滑落鼻樑的眼鏡，拿出一張腦CT的片子指著說：“根據(jù)診斷結(jié)果來看，她的顱內(nèi)不排除有腫瘤滋生的可能性?！?
“什麼，腫瘤？”雲(yún)夢天和凌霜同時大叫起來。
醫(yī)生揉了揉耳朵：“你們看這張腦部CT的片子，這個小點雖然不太明確，但一旦確診是腫瘤的話，它的部位、大小、輪廓、密度等要點都會第一時間被檢查出來，到時候就能看出到底是良性腫瘤還是惡性腫瘤?！?
“這個……我女兒要不要緊？”雲(yún)夢天緊張的問。
醫(yī)生笑了笑：“我也不能肯定。得做出進一步診斷才能確定。”
說完這番話，醫(yī)生就帶關(guān)門出去了。凌霜的眼眶通紅，看著病牀上昏睡的女兒，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個做媽的實在是太粗心，夕照發(fā)生頭暈的現(xiàn)象肯定不是近期纔有，可她爲什麼沒有發(fā)現(xiàn)？
“老婆，你不要太擔心了。”雲(yún)夢天扶著凌霜的肩膀，低聲安慰著。
不久後，路崢嶸和張怡然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走了進來，路宸拄著一根柺杖跟在他們身後。一進房門，就被病房內(nèi)壓抑的氣氛給嚇到了。
張怡然趕緊詢問詳情，凌霜抹了抹眼睛：“醫(yī)生說還得再過兩天才能得到確診的結(jié)果?！?
“唉，兩個孩子都發(fā)生意外，真是讓人擔心?！睆堚粐@氣道。
路宸什麼話都沒有說，他靜靜的看著病牀上睡著的少女，眼睛裡的擔憂之色卻掩也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