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傳來了慘叫聲,我窩在妖孽的懷裡,身子微微顫抖著。我這樣帶著罪責回去天庭,怕各個仙人都說我作孽了,也可能會說我終於長大了。
只是,這一切早就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擡眼看看妖孽的臉,他對著我輕柔地笑。
我的心一下子被扎的很痛,哽咽著問:“你恨我麼?開始討厭我了麼?”他輕輕搖搖頭,撫著我的頭髮,嘆息。看看自己小腹,再過五月,他便要出生,可是有人不喜歡他,如何是好……
“孤知道你難受,孤雖不愛七嬪,可她曾對孤好過,孤不會殺她,是因爲她還有價值。”他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吻,拉過被褥蓋在我身上,他臉色不好看,卻是在壓著性子和我說話。我該說感動呢?還是其他?他懷裡這麼冰冷。我縮著身子,顫抖著。
“笑顏,被宵王爺領回去了嗎?”身子不住地顫抖,那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姐妹,她就這麼沒了,怎麼辦?怎麼辦?若是可以,我願用腹中的胎兒換回笑顏的生命,她在,一切就好,她不在,一切都不好。妖孽點了點頭。
“你就算心裡有別人,可已是孤的人,還有了孤的骨肉,你做什麼,孤都可以原諒!”他輕聲到,不住地吻著我的耳垂,他似在眷戀著什麼東西,讓人傷心,讓人心痛。
轉臉看著他,還是不相信我麼?
我做了什麼?究竟做了什麼,讓你這麼不信任我?心痛地厲害,用手在心口指了指,從他懷裡起身,外面傳來小桂子的腳步聲,小桂子站在門口:“六個奴才……死了。” 他腿腳有些抖動,怯生生看著我。我心裡有些好笑,低頭,微微頷首。
外面傳來七嬪的聲音,還有雪茹的。我要下牀,妖孽伸手阻擾,偏不讓。
對著他搖頭,妖孽拿起我的鞋子,套在我腳上,攬著我的腰,帶著我出去。我的腳極痛,心裡也痛。出門,只見院子裡跪著雪茹,七嬪拿著鞭子,一鞭一鞭地抽她,她恨得牙癢癢,擡眼見到我,眼裡便更是恨意,她不是在打雪茹,她是在打我。
我心裡一絲苦笑,微微一笑,回頭看著妖孽。妖孽冷眼看著七嬪,攬進了我。雪茹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經滲出了血。清雅從屋子裡走出,拿過披風爲我披上,回頭衝著清雅苦澀一笑,她眼裡有些淚花,抓住我的一隻手,我心裡知道她想安慰我,若不是她,若不是笑顏,死的人就是我。
想到笑顏和巧慧,又有什麼苦笑的呢?她們全是活該的,全是活該的。看著雪茹的裙角,我笑道:“你推巧慧的時候,推笑顏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有今天的下場!”我恨得牙癢癢,她們兩個看著我牙癢癢,雪茹多悲,她爲了自家的主子,落到最後,她剩下什麼?她還有什麼可以留下?死,是唯一的解脫。
恨我麼?
我也恨我爲什麼這麼傻,若不是我傻,又怎麼可能讓你們有機可乘,又怎麼可能讓笑顏無辜枉死。雪茹淒厲地笑了起來,揚起手,看著自己的巴掌,再轉眼看著我:“雲明珠,我做了厲鬼,也不要放過你!”
妖孽攬著我咬牙:“一會將她舌頭割了。”
小園子喏喏點頭。
七嬪掉了幾滴淚,看著雪茹,又狠命地抽打起來,在聖安宮的院子裡,躺著六個已經被打死的太監和宮女,跪著一個即將死去的宮女,她們死,只是爲了陪一個人。只有雪茹不同,她要去陪兩個!
究竟是笑顏和巧慧不會放過她,還是雪茹不會放過我?
七嬪,我們之間的恩怨,和其他人又有什麼關係呢?何況,我從來沒有招惹過你啊!嫉妒心最讓人悔恨,她愛著妖孽,這就是最大的妒!
雪茹哈哈笑著:“雲明珠,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我一個將死之人,馬上又要回天庭,還有什麼怕的,我上天庭,你下地獄。究竟誰不得好死?慢慢走上前去,妖孽跟著上前,制止了七嬪手裡的鞭子,我居高臨下,看著滿身是傷是血的雪茹,笑道:“我上天,你入地獄,你在咒罵自己不得好死?”扭臉看了七嬪:“很快就有人來陪著你,你彆著急!”
七嬪抖了一下,雪茹猛地起身,拼盡最後一點薄力猛地向我撲了過來,妖孽連忙擡腳,那靴子一腳踢在雪茹的下巴上,道:“狗奴才。”
我只看見雪茹的嘴裡全是血,幾顆牙已經吐了出來,奄奄一息地滾了好遠去,七嬪呆站著,眼神裡微微閃出一些聯繫,看著地上的雪茹。
“繼續。”妖孽道,看著七嬪。七嬪咬咬牙,繼續抽打。
我和妖孽回到屋裡,我一個勁地開始發抖,妖孽將我抱緊,我蜷在他的懷裡,我的眼裡全是血,伸出手,在黑暗裡都是紅色的。我做錯了麼?心裡暢快著,也難過著。
我真希望所有的人都不是這個結局,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晚了,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要怕,下地獄,有孤呢!”他在我耳邊道,身子忽然變得溫暖起來,我不顧一切將他抱緊,用自己的肚子頂著他的小腹,這個孩子是你的,你說這句話,難道要我覺得虧欠你麼?
妖孽輕輕點著頭。
我在牀上躺了許久,過了三日,雪茹總算死去。我不要妖孽陪,由著清雅攙扶我到了金蓮湖畔,遠遠地見著幾個奴才抱著大堆的血肉,將那些血肉一點點拋進金蓮湖畔。
清雅一個勁地乾嘔,不敢去看。
我心境平和,見著那些讓人噁心的東西,也不覺得噁心了。拋肉的奴才已經要吐了,我站著,小桂子懦弱地不敢看,金蓮湖畔本來清澈的湖水已經染紅一片,正往護心蔓延。
金蓮湖畔的水,該換了。或者,該填了。
再不要有人死在這裡。只是,還有一個人要來!
回頭對著滿臉慘白的雪茹道:“你說,七嬪死了以後,丟進這裡,好不好?”
我站了許久,腿腳痠軟,最後看到了諸宵。
他滿眼通紅。大步走了過來。笑顏走了,他不難受,誰又會難受呢?往後退了一步,諸宵已經到了我面前。清雅有些著急,怕他傷害我,也怕讓人誤會了。
可我突然什麼也不害怕了,又有什麼好害怕的呢?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
我說不出話來,心裡難受,且覺得理虧,若不是爲了救我,笑顏怎麼可能會走。“我本不打算要這江山了,只是現在,不得不要了!”諸宵冷笑一聲:“他讓我失去什麼,我也會讓他失去什麼!”他篤定地看著我,向著我逼近,往我小腹一看,繼續冷笑:“你本就該是我的,是我讓給了他!他爲什麼要殺了笑顏!”他有些發怒,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被迫,擡頭看著他的眼睛,那雙佈滿紅血絲的雙眼,他此刻比妖孽看起來還要可怕,該怎麼說纔好呢?我心裡是有妖孽的,只是他不信任我,我是難過,是怨恨,但讓我傷害妖孽,我絕不會做,也絕不捨得。就如他捨不得我下地獄一般。
我想,我若死了,這顆心還是依舊愛著他,我若死了,這身心依舊只給他一個人。
只是等我死了,他便會忘了我。
諸宵握緊我的手腕,我手腕吃痛,只好張嘴道:“對,對不起!”
“我要定江山,要定你!”他道,將我的手鬆開,再負手,轉身,要離開。我眼裡早就是淚,腿軟,清雅抱緊我的身子,搖搖頭:“沒事的,沒事的!”
呵,會有什麼事情呢?
回頭看著清雅,一時間覺得所有的事情都變了。若不是七嬪,也許過了三天,我和妖孽就離開了,就算只有兩年多的時間,我也會爭取讓妖孽幸福,讓自己幸福,只是,七嬪爲什麼要將一切都打亂呢?
一回頭便見著冷清秋,皇宮真小,小的所有人都能見到,你想看到的,不想看到的,統統看得見。她大步走了過來,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爲何每次見你,你都不一樣的心境呢?”
她笑的開懷。
她還能看到我的心境?
“我不明白,王上喜歡你、宵王爺喜歡你就算了,夫元爲什麼喜歡你,你究竟有什麼好?”她將我上下打量一遍,纖纖玉手在我臉上輕輕撫摸了一下,又縮回手,笑道:“我看你,還真沒什麼特別的!”
確實沒有什麼可以特別的!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準備要走。我現在只有心思對付七嬪,其他沒有相關的人,我不在意了。
“你說,若是王上喜歡上我,會怎麼樣?”她在身後笑道。
妖孽,會喜歡上誰呢?
冷清秋,貌美如花,也許,喜歡她的美貌,只是,她喜歡的是夫元。一個男人最害怕一個女人愛著另一個女人,征服欲強了,愛不愛也就不重要了。仔細想想,當時妖孽爲什麼喜歡我?大概,和我喜歡諸宵離不開吧。
低頭看看肚子,再過不久就要生了,我身子也許熬不住多長時間,妖孽若喜歡上誰,我是該高興,還是難過?總之,這一切似乎早就安排好了。我來這裡,大概就是經理這一劫的。
妖孽,我的劫。
我真希望什麼事情都過得去,真希望,我還能一如從前。
回頭衝著冷清秋笑:“巴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