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白楊壁壘城,秦時的身份截然不同。
從黃泉訓練營的菜鳥新兵到西線戰場的一級戰鬥英雄,被授勳的榮譽者。
一晃眼也沒多久。
基洛夫飛艇緩緩降落,停在寬闊平臺。
秦時走下舷梯,狂風吹動,掀起大衣。
他正了正大檐帽,上前敬禮,隨後再與前來迎接的姚國棟握手。
“見過首長。”
姚國棟神色激動,這是從他們白楊壁壘城走出去的戰鬥英雄,自然與有榮焉。
“辛苦你了,小秦。”
姚國棟不善言辭,乾巴巴說道。
災害第四能級的強大眷屬,足以摧毀一座不具備防禦系統的壁壘城。
秦時將其正面擊退,意味著他可以僅憑一人之力守下城池,保證陣地不受侵害。
“爲東夏效命,爲衡州盡力,乃義務所在。”
秦時的回答比較官方,他如今是東西線戰場的焦點,一言一行都可能是宣傳部門的素材,不得不謹慎。
姚國棟身後站著黃泉訓練營的付壘和宋興,這兩位也是老熟人。
“你小子厲害啊!西線士氣被你一個人打出來!”
付壘沒這麼講究,大喇喇上前拍著秦時肩膀,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老付,注意點兒影響!秦少尉是戰鬥英雄!”
宋興咳嗽兩聲,提醒付壘。
秦時今非昔比,通過最前線的強勢出擊,斬殺兩頭災害第三能級的眷屬,甚至完成阻擊災害第四能級血河提豐,讓整個西線軍心大振,士氣凝聚。
可以說,這位秦少尉已然成爲大開拓運動的標桿人物。
某種程度上,他現在比壁壘城市的最高長官,乃至東西線戰場的高級將領更重要——就戰略價值而言。
“老付運氣好啊,給你撿到這麼個人才。”
姚國棟感慨,他和秦時走在前面,率先進入電梯。
“總督會爲你親自授勳。”
秦時微微一怔,他本來在百強賽那次,就該接受衡州總督奉無恙的嘉獎。
但後者並未真正露面,全權交由活躍意識體泰君負責主持。
“那將是我的榮幸。”
秦時說道。
衡州總督是俯瞰這顆星球的最高長官。
同樣是東夏毋庸置疑的封疆大吏,幾乎能夠算站在權力頂峰的大人物。
萬衆矚目之下,接受總督的授勳,無疑是人生履歷上又一筆輝煌。
等到秦時踏進會客室,姚國棟的臉色瞬間沉下,語氣嚴肅問道:
“我聽說,你與血河提豐戰鬥,受到活化領域影響,傷勢不輕?”
秦時頷首,坦然作答:
“是的。災害第四能級的特性,足以擊穿我的場域防禦。
血河提豐的‘特性殘留’在我身體裡。”
最前線的快速反應醫療小組,第一時間給秦時做了全面檢查。
得出結果與隆秋元判斷一致。
這是來自災害第四能級的眷屬烙印,常規手段無法解決。
即便讓機械途徑的“神甫”施加淨化或者祝福,也只能緩解,無法根除。
哪怕西線指揮部態度相當堅決,下死命令,傾盡醫療資源也要保證秦少尉的“身體健康”。
但各方大佬的診斷就是無能爲力,血河提豐並非普通的眷屬,它深受貪食之主的寵愛,能夠出入污染地帶最深度的區域——腐海。
由血河提豐親自打下的“烙印”,除非請動宗師出手硬生生磨滅,否則沒可能永絕後患。
“小秦你不用擔心,我相信總督府那邊絕不會坐視不理。”
姚國棟安慰道。
災害第四能級的眷屬過於恐怖。
更何況血河提豐屬於其中的佼佼者。
秦時能夠將其正面擊退,已經是難能可貴,振奮軍心。
“活化領域的影響效果,不算嚴重。我跟西線指揮部,以及總督府那邊都反應過了。
我扛得住,無需更高規格的醫療資源。”
秦時搖搖頭:
“前線每天的傷亡人數都在上漲,醫療資源緊缺,很多士兵比我更需要得到治療。”
姚國棟眼中浮現讚許之色,不驕不躁是難得品質。
一部分人可以在對於天才的追捧中保持清醒,卻無法在自己成爲戰鬥英雄後剋制內心,冷靜面對。
因爲兩者的讚譽並非同一個量級。
東夏從不缺少天才,但不是每個天才都能成長爲英雄。
秦時的這份從容與淡然,贏得姚國棟的欣賞。
這纔是未來站得更高,走得更遠的關鍵因素。
“小秦初具傳奇風采。”
姚國棟暗暗想道。
“你好好休息,過兩天用最好的面貌,接受總督授勳。
這是一次面向各大戰區,乃至四盟直播的榮譽表彰,咱們的戰鬥英雄可不能太憔悴。”
秦時點點頭,他的狀態並沒有外界想得那麼糟糕。
血河提豐的活化領域確實麻煩,特性殘留時刻汲取自己的生命力。
但打開五大限度的超凡之軀,完全撐得住。
同姚國棟聊完,再跟付壘和宋興敘敘舊,秦時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閉上雙眼,沉心修煉。
血河提豐留下的烙印是威脅,也是壓力測試儀。
那道特性殘留持續不斷地抽取著秦時的生命力,像一根插進體內的管子,進行著放血。
但秦時的超凡之軀,憑藉對於《虛空冥想法》和《千古唯一道》的掌握,形成“雙熔爐”。
靈能與武道兩條途徑合二爲一,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運轉。
“還好有深潛者羅素和洞察者卡贊這兩頭眷屬的‘慷慨饋贈’。”
秦時默默運轉雙熔爐,白金烈陽洶涌澎湃。
每一次釋放光熱,超凡之軀都像一臺高效的離心機,將涌入的生命精華瘋狂壓縮,進而提純。
深潛者羅素的生命核心,以及洞察者卡讚的精神本源,甚至剛剛攝入的高能營養物質,都在這種狂暴的高濃度粉碎下,被榨取出最精粹的部分。
秦時深深呼吸,宛若一尊盤坐無窮次元正中央的“超凡生物”。
他清晰地“看”見,本如江河般奔涌的生命力,在白金烈陽核心處被強行坍縮,其密度以恐怖的速度提升,彷彿一顆向內塌陷的天體。
劇烈的灼熱感從百骸蔓延開來,不是痛苦,而是一種力量被極致濃縮、即將爆發的鼓脹感。
專職級五段到四段的門檻,就在這種內外交迫的巨大壓力下,變得清晰可見。
“生命力指數在飛快上漲。也許是打開第六大限的契機。”
秦時心無旁騖,身與意冥合,雙熔爐轟鳴,鑄煉超凡之軀。
倘若跨過專職級四段,他就能正式“鑄功體”了。
一點點把場域烙印銘刻進寸寸血肉,根根骨骼。
放在古老年代,這被稱爲“終極一躍”。
跨過這一步,就由孱弱的個體,真正觸及武道途徑的進化本質,蛻變爲“神聖”。
“【真龍】大佬賜予的‘聖息’,有著純化血肉,淨化污穢的作用,恰好還能剋制血河提豐的活化影響。”
隨著雙熔爐雛形凝聚,聖息光輝流溢於白金烈陽表面。
“鎮壓!”
秦時睜開雙眼,眸光化爲實質,宛若電芒激射。
緊緊纏繞血肉的紅色烙印散發灼痛感,此刻成爲最好的催化劑。
血河提豐的特性殘留像一塊燒紅的烙鐵,逼迫著雙熔爐爆發出超越極限的效率。
秦時呼吸微微急促,他能感覺到,那道烙印試圖活化的部分血肉,正被高度壓縮。
極致凝練的生命光輝死死壓制著它,令其無法擴散,只能像困獸一樣,在局部瘋狂掙扎。這個過程反而進一步刺激血肉活性,宛若火箭燃料助推生命力層層攀高。
“把肉身當成戰場,這種體驗也不是第一次了。”
秦時回想起殘像水晶當中,老賀和老祁以自己爲“試驗田”,各自給予傳承真諦。
他默默“享受”這種極致的對抗,無窮次元敞開門戶,能量因子宛若洪流。
數個小時過去。
某個臨界點終於到來。
嗡——
體內響起一聲只有秦時能夠聽見的低沉轟鳴。
周身百骸,場域中央。
那顆被壓縮到極致,熾熱到發白的烈陽,猛地向內一塌!
緊接著,一股更加凝練、更加厚重的全新力量從中爆發出來!
不再是奔涌的江河,而是深不見底的淵海!
磅礴的生命力總量並未暴增,但其“質”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每一個生命單位都蘊含著遠超之前的能量密度,運轉間帶著一種沉凝如汞、圓融如意的強大感。
轟隆隆——
白金雷霆在暴動!
場域再次擴張,覆蓋開去。
原本還有些淡薄的白金光輝,此刻如同實質的液態金屬流淌周身。
專職級四段!
蘊含真實之力的烈陽震盪,無窮次元崩塌瓦解,而後新生,彷彿圍繞恆星天體運轉,爲其源源不斷提供能量因子。
“向前邁出堅實的一步。”
秦時長舒一口氣,血河提豐的活化領域影響被削弱大部分,他明顯感知到,周圍的空間似乎變得更加“清晰”。
空氣的流動,塵埃的軌跡,甚至遠處士兵巡邏的腳步聲,都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實感”。
白金烈陽釋放的無形場域,彷彿擁有“干涉現實”的能力,如同一隻只觸手,更細微地施加影響。
這就是“真實之景”的初步體現——不再是純粹的能量對抗,轉而開始觸碰物質與能量的本質法則。
“進來。”
秦時盤坐不動,忽然開口說道。
然後房門打開。
站在門口的隆秋元十分驚愕。
“老闆……你要的高能營養物質。”
“放桌上吧。”
秦時聲音平靜,明明他就在隆秋元的眼前,卻莫名有種縹緲幽遠之感。
“老闆,你是不是?”
隆秋元身爲專職級高手,感知能力相當敏銳,她好像覺察到什麼,死死地望向秦時。
“嗯,突破了。”
秦時頷首,彷彿只是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隆秋元張了張嘴,最終只化作一聲無力的哀嘆:
“普通天才和人類驕陽的差距……這麼巨大麼。”
她過去也是被稱作“天驕”、“高材生”的一員。
但面對秦時的種種妖孽表現,無疑像個新兵蛋子,連與之比較的心思都升不起來。
從力戰兩頭災害第三能級的眷屬,再到血河提豐襲擊,然後抵達白楊壁壘城,纔過去多久?
尋常人經歷這種重創和污染,能保住命就不錯了,而秦時卻在重傷狀態下完成關鍵突破。
“我說過了,戰鬥就是進化最好的催化劑。”
秦時卻認爲很合理,高風險往往伴隨高回報。
他感受著體內奔涌的生命力,以及截然不同的強大波動。
超凡之軀展開場域,白金烈陽蘊含真實。
血河提豐的烙印灼痛依舊存在,但在新生的超凡之軀壓制下,它更像一塊頑固的石頭,而非致命的毒瘤,形不成直接危害。
“老闆,你說得容易,正常人像你這麼冒險,墳頭草早就三米高了。”
隆秋元聳聳肩,有種聽學霸傳授方法,然後對方說,只要多做題多鍛鍊就能考上四大國立的無語感。
“給我搜集關於‘腐海’的信息。”
秦時說道,他邁入專職級四段,生命力似乎變得更加堅韌,帶著一絲對抗污染的“抗性”。
輕輕握拳,力量奔涌間,那更加清晰的“真實”觸感向外延伸。
空間如同被揉捏的布帛,浮現出一層層細微褶皺。
“等到完全‘煉化’血河提豐的烙印,我就能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以及……對力量更本質的掌握。”
秦時眸光閃爍,他靜靜等待下一次狩獵,進而打開第六大限,再次迎接新生蛻變。
……
……
兩天後。
秦時站在圓形升降臺,從下方緩緩升起,抵達白楊壁壘城的最高處。
從黑暗到光明的那一刻,外面山呼海嘯般的聲浪猛地拍打過來。
那聲音不像歡呼,更像某種實質的壓力,直接撞在秦時臉上。
被隆秋元整理得一絲不茍的軍裝領口,此刻微微有些勒,讓他忍不住想要鬆開。
“真是熱烈的情緒。”
通過心靈波動,秦時可以真切感受到白楊壁壘城的新兵與戰士,他們無比激盪,好似湍流的內心世界。
欽佩與崇拜,仰慕與憧憬,宛若化作實質,迅速地感染其他人。
最終匯聚成某種精神洪流,衝擊而來!
“老闆,這是全四盟直播,可不能隨便對付。”
隆秋元的聲音在耳麥裡響起,有點飄忽,淹沒在巨大的噪音裡。
周遭警戒的哨崗次第打亮探照,彷彿舞臺上的聚光燈,下方的景象鋪展開來——
觀禮臺坐滿前線將校,黑壓壓一片;下方是列成方陣的士兵,萬人如一,身上的動力甲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由於場域的蛻變,感知的提升,秦時還聞到空氣裡有鐵鏽味、機油味,以及大型能量護盾發生器運轉所特有的臭氧氣息,這些混合成一種屬於戰場的、粗糲的味道。
“敬——禮——!”
一聲穿透力極強的口令炸響。
緊接著是轟然炸開的悶雷!
那不是雷聲,是萬人兵團同時用拳頭捶擊胸甲的巨響!
新兵與老兵的腳步整齊劃一,震得地面都在顫動。
秦時目光掃過最近的士兵方陣,一張熟悉的臉一閃而過——趙肅,那個黃泉訓練營的“同袍”。
只不過沒見到與他形影不離的高袍。
是犧牲了嗎?
趙肅似乎也發現秦時的注視,他的眼神多了些硬朗的東西,宛若淬火的鋼鐵。
觀禮臺最高處,奉無恙總督站在那裡。
深藍色的統帥服異常筆挺,上面沒有佩戴任何勳章,唯獨左胸彆著一枚小小的金色龍首徽記,在探照燈下閃著微光。
秦時邁開步子,軍靴踏在硬化地面上,發出清晰的迴音。
他與對方注視,那位衡州總督眼神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看不出情緒。
“好強大的心靈,幾乎不可撼動。”
擴音矩陣裡傳出奉無恙的聲音,雖然不高,卻奇異地壓住下方的喧囂:
“今日授勳,非爲一人之戰功。”
奉無恙擡手,指向廣場上空巨大的全息投影。
圖景瞬間切換,變成秦時那天斬開猩紅天幕的畫面——白金色的光流撕裂黑暗,貫穿一切。
最終定格在揮刀而下的瞬間。
“這一刀,果然很帥。”
秦時注視“自己”的高光,默默發出感慨。
下方的歡呼聲猛地拔高,如同海嘯拍岸,幾乎要將人掀翻。
士兵們激動地捶打著胸甲,發出更狂熱的轟鳴。
侍從官雙手捧著一個勳章盒,快步走到奉無恙身邊。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無數鏡頭的焦點,都死死鎖在那盒子裡的東西上。
“秦少尉,上前受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