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應凰是一個很懂得讓人覺著舒服，如沐春風的上位者。
當然，前提是必須展現出足夠的價值。
這位應氏第一序列繼承者，並非沒有九姓貴胄藏在骨子裡的傲慢，恰恰相反，精英主義充斥在他的言行之間。
但相較於其他的世家子，只要你通過他的“價值判定”，你便會感受到他的尊重。
“應氏兩條命，確實很有誠意。”
秦時微微一笑，卻未挪動目光，將視線投注於那張儲存信息的薄薄卡片。
“但恕我直言，這是應氏理該付出的代價。
應麟是沈師兄那件事的參與者與罪魁禍首，應驍嘛，他如果要爲自己的兒子打抱不平，南煌道館也不會手軟。
這兩條命本就是擺在案臺上的東西，應先生，咱們再直接些，有沒有更具誠意的籌碼，拿出來看看。”
這小子，真是一點都沒把九姓當回事！
應凰嘴角扯動，秦時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打小與人打交道，很早就深刻認識到一件事，九姓的尊重非常值錢。
頂著“應氏”這兩個字，無異於含著金湯匙，多看他人一眼，後者都會受寵若驚。
原來人與人之間，價值相差極大，就像黃金和砂礫的區別。
這是應凰三歲明白的道理。
“你想要什麼？我不會在衡州逗留太久，這一次的大開拓運動，虛陽重工將承擔部分的後勤補給和物資輸送。”
應凰嘆口氣，他頭一回嚐到當乙方的滋味。
“虛陽重工麾下有軍用級神機嗎？”
秦時念念不忘，始終惦記駕駛神機。
那種身心與鋼鐵交融，互爲一體的舒爽感，光是想想都熱血沸騰，靈魂顫慄。
以後再也不鄙視那幫機械途徑，叫他們“變態機油佬”了。
質疑，理解，尊重，超越！
這就是秦時開過一次神機的心理變化。
“你不好好發展武道途徑，癡迷神機幹什麼？”
應凰皺了皺眉，虛陽重工有軍部背景，甚至稱得上有數的國字頭巨企。
麾下不僅具備強大的私人武裝，連護航艦隊都清一色軍方出品，讓劫掠團望風而逃的那種級別。
“虛陽重工旗下的頭部產品，是‘劍’系列和‘錘’系列，有兩臺‘兵級別’鎮場子，但不可能交給你。”
應凰搖搖頭，軍用神機屬於重大資產，即便他是首席執行官，他也不可能平白丟給秦時操作。
“可惜，你原本有機會見證一位傳奇機師的誕生。”
秦時語氣遺憾，讓應凰面容抽搐。
這傢伙臉皮忒厚！
傳奇機師，新生東夏九個千年的歷史上都寥寥無幾。
那得是駕駛王級別神機，並做到完美融合！
戰力不弱於天關四階的諸皇級強者！
“不過我可以給你安排一支專屬的後勤小隊。”
應凰捏了捏鼻樑，他設想中與驕陽級少年天才的談話，是圍繞著“東夏未來”，“星海宏圖”，“個人與命運”展開交流。
這種宛若集市買菜爲幾毛幾分討價還價的古怪氛圍，讓應氏第一序列繼承人略覺不適應。
“唔，也能接受。”
秦時勉爲其難道。
“虛陽重工的後援小隊在業內有口皆碑，九姓高序列繼承人的僱傭訂單，能從帝京排到海州。”
應凰額角青筋突突跳動，自詡爲“商人”的他，最難接受的事情，莫過於開出去的價碼被輕視。
尤其，秦時那種“還行”、“湊合”的敷衍態度，堪比沉默加破防的絲滑小連招。
讓養氣功夫深厚的應凰都難以控制情緒。
“這麼厲害嘛，那能不能額外再加一支。”
秦時挑眉，好似驚喜。
“秦同學，你的態度最好能端正些。”
應凰胸膛微微起伏，加重語氣道：
“合作意向的達成，往往需要雙方一同展示誠意。
否則，那就是一場不平等的對話，很難維繼下去。”
見到應凰那副完美優雅的“霸總”姿態破功，秦時輕咳兩聲，正色道：
“如果這是應先生你個人的誠意，那麼，我願意接受。”
說罷，他站起身主動伸出手。
應凰怔了一下，旋即失笑。
這傢伙真是未成年的高中生嗎？
他醒悟過來，秦時剛纔所爲，只不過在拿捏談話的主動權。
此種手段稱不得高明，但奈何這小子是甲方。
“秦同學，作爲免費享受後援小隊的回報，我希望你能在衡州本土的大開拓運動裡取得亮眼成績。
作爲虛陽重工首席執行官，我同樣要給董事會一個合理的交待。”
應凰緩緩起身，一米九八的個頭，讓他比身姿挺拔的秦時還要高出小半截。
他握住秦時的那隻手掌，讓這場會面劃上圓滿句號。
“我很好奇，像你這樣利益當頭的商人，攏共投資過多少位跟我差不多的‘潛力股’？他們最後有沒有給到你滿意的回報率。”
秦時離開之前，忽然問道。
這場與應氏第一序列繼承人的對話中，他自始至終保持輕鬆的狀態。
或許是這種平常聊天的舒適氛圍感染到應凰，沖淡身爲九姓核心子弟所天然具備的距離感。
讓紅髮如火，完美如神子的他，少了幾分與舊廠街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能把潛力與天賦兌現，完全成長起來的天才，比從邊陲之地走到帝京中樞，跨越九姓障礙，衝破世家桎梏的寒微草根，還要少。”
應凰聳肩，笑道：
“不過做投資嘛，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很常見。我已經習慣了。”
秦時煞有介事，認真說道：
“希望我不會讓你虧太狠。”
有意思的傢伙。
注視著秦時離開的背影，應凰嘴角翹起，他重新坐回去，猶豫一下拿起那杯奶茶，咬住吸管喝了一口。
隨後面無表情道：
“果然，很難接受。”
黃金三叉戟的跑車門被拉開，應凰坐進駕駛位，掛上耳麥，裡面傳來老利的聲音：
“少爺，談得還好嗎。”
應凰一腳油門，引擎轟鳴，彈射起步衝出舊廠街。
只有在衡州這樣的封鎖地帶，纔可能享受到燃油車的速度與激情。
“中規中矩。跟我猜想的大差不差，他對我、對九姓都抱有一種潛意識的敵意，或者用更準確的形容，他並不喜歡我所立足的這一階級。
並且很有趣的一點，他甚至牴觸自己成爲這一階級，可能他自己都未察覺到。
我不太清楚他這樣根深蒂固的頑固思想從何而來。
但毫無疑問，這與賀嵐禪很像。”
黃金三叉戟跑車宛若閃電，引擎的咆哮像怪獸嘶吼，應凰牢牢把控方向盤，目光平靜道：
“簡直神似。”
老利沉默不語。
“且看看他在大開拓中，能否嶄露頭角。
初代十傑，唯一出身戰團的，好像是‘狂梟敖衝’。
武道途徑的驕陽想要照耀戰場，沒那麼容易。炮火和敵軍從不講武德，只看重結果。”
嗖！
黃金三叉戟絕塵而去！
將正在建設，逐漸變化的舊廠街遠遠拋在後方！
……
……
數日光景一晃而過，秦時暫緩修煉的速度，事實上在他邁入專職級之後，所需要吸收的能量因子，已經不是依靠日常攝取就能滿足。
這也是秦時對於奔赴前線，表現出積極態度的原因之一。
都市圈穩固異常的空間結構，讓他的強大數值無處發揮，急切需要更換環境。
這些天，秦時把自身的家事處理妥善，有著巡察部和教委兩位一把手的幫忙，再加上啓光衡大那邊的主動示好。
許多原本比較費勁的問題，便顯得無比輕鬆。
秦時難得放鬆緊繃的心絃，徹底休息，不再嚴格執行每天的修煉課程，安心待在家看書，吃飯，陪伴大姐和老幺悠閒聊天。
偶爾還主動承擔起買菜的任務，這讓打算深度挖掘勁爆頭條的狗仔很頭疼。
大衆誰會想看拎著兩條魚幾斤排骨和一袋蔬菜的少年驕陽？
況且，沒等他們按下快門，巡察部的幹員就會火速殺出，將消息不靈通的狗仔們拖進旁邊小巷好生教育。
儘管秦時這邊歲月靜好，但必須承認大開拓的緊張氣氛，像一場大範圍的暴雨，把厚重陰雲從總督府推移到每個城市。
情緒如同流感，向來極易傳播，沒過幾天，秦時便發現大姐秦瀾眼角藏起來的擔憂，老幺秦曉大大咧咧背後的掛慮。
就連最沒心沒肺的死黨周寧都會在聚會之際，額外多提幾嘴衡州開闢東西線戰場的情況。
結束晚飯，秦時藉口下樓透氣，坐在小區涼亭裡，擡頭仰望點點繁星。
這時候已近立秋，空氣裡滿是涼爽。
“趁早響應徵召得了。”
秦時默默拿起手機終端，撥通陳若復的電話。
翌日清晨，日頭還未升起，薄霧籠罩在泰安街道。
一輛專車打破寧靜，輪胎摩擦地面，平穩停於小區門口。
秦時甩上揹包肩帶，輕身簡裝坐進去。
靜悄悄的黎明，他將前往戰場。
“還是要麻煩霍哥一趟，送我到徵兵處。”
駕駛位的霍爾文笑了笑，換作常人自然沒辦法享受巡察部大秘當司機的待遇。
“部長還說要不要再給你推遲幾天。東西線戰場的開闢並不順利，污染區形成的‘高牆地帶’。
第二批前往的開拓兵，還在訓練營待著，並未開拔。”
秦時搖搖頭，他不希望大姐秦曉和老幺秦瀾爲自己操心，親人的關切往往也是壓力。
與其待在大後方，聽著每天電視臺和收音機傳來的各種消息，不如親身奔赴，參與戰場。
“你這一次下放的營地，位於距離泰安地區接近一千八百公里的壁壘城。
那是大開拓運動西線戰場的第一道防禦帶，衝突烈度大約在三級左右。”
霍爾文一路驅車趕往城外，沿途出示兩次通行證，大開拓運動的全面展開，同樣讓泰安地區進入戰時管控。
大概行駛七八十公里，徹底脫離泰安都市圈的正常活動範圍。
目的地是一座山谷，巡察部的專車止步於木製柵欄圍成的大門前。
霍爾文回頭說道：
“由於啓動保密條例，你參與西線戰場的身份，叫秦拾，拾取的拾。
巡察部將聯合教委放出消息，聲稱你是最後一批參與大開拓運動，目前正在接受專職級的特殊訓練，備戰羣星杯。
後續也會持續用煙霧彈替你掩蓋，直到戰局相對平穩，歸屬於混沌大魔的密教徒難以興風作浪。”
他從胸口取出證件，已經完成僞裝工作的秦時接過。
“另外，你是過來鍍金的‘關係戶’，開拓者秦家的人。
陳部長認爲，與其低調，不如適當張揚，這樣能規避部分懷疑。”
霍爾文補充道。
秦時點點頭，並未多問。
老陳做事靠譜，值得信任。
他拿起不離身的完美級電震軍刀，扛著戰術揹包，大搖大擺就往徵兵處走。
光從背影就能看出，這人拽得不像話。
“入戲真快。”
霍爾文嘴角抽動。
片刻後，專車重新打火發動離開，秦時則出示完畢證件，開始接受身體檢查。
“脫光衣服。”
徵兵處醫療室的女護士，衝著秦時說道。
後者面無表情照做。
沒有扭捏的爽快姿態，以及相當出衆的身材線條與個人長處，讓女護士一邊記錄，一邊連連點頭。
“不錯，不錯。你是這一批人裡素質最好的！”
秦時額角青筋躍起，他不清楚女護士所指的“素質拔尖”，到底是哪方面。
完成初步的檢查，確認並未殘疾傷痛以及各類病史，生命力達標過線，秦時被分配到一個大房間。
裡面是一張張上下雙層的鐵架子牀，根據徵兵處的回覆，每隔三天就有軍用卡車過來接人。
在此之前，他都只能待在這兒，不得擅自走動或者外出。
“戰場……”
秦時隨便挑了一張牀的下鋪，把戰術揹包扔在上面。
幸好徵兵處的規矩不算嚴格，並未沒收手機終端。
他點開應凰發來的消息。
【應凰：後援小隊已就位，期待你的表現。】
【應凰：邀請你添加羣組】
秦時點擊確認。
隨後被拉入“苦命牛馬日結幹活”的羣組裡。
首先映入眼簾的一長條“招聘信息”。
【臨時找炮友！】
【要求年齡在18至25歲之間，身高160cm以上，體型符合東夏戰團尖兵標準，視力不低於0.8（或通過軍事標準矯正），熟練掌握炮兵作戰理論與實踐，包括但不限於以下內容：
1，掌握各大戰團統一火炮戰術與指揮用語，以及常見炮兵武器系統操作規程（如火神炮、雷霆風暴自行火炮，共工序列高機動火箭炮系統）。
2，熟悉炮兵連隊的戰鬥編組、火力覆蓋策略和彈道分析。
3，能夠獨立完成目標距離測定、方位判定、目標指示以及火力計劃制定。
4，熟悉以下炮兵射擊模式的應用……
秦時嘴角扯了扯，應凰提供的後援小隊，不太像正經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