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滋味，並非是黑暗籠罩，意識沉淪，一切歸於虛無。
秦時睜開眼，心靈像被重錘擊碎的鏡面，變得四分五裂。
他罕見地體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虛感。
這是生命濃烈釋放的後遺癥。
“氪掉半年左右的壽元，失敗的懲罰確實夠狠。
老祁從初代十傑那會兒，活到現如今，這血條到底有多厚？”
秦時好不容易重新聚攏精神體，光芒略微黯淡，不復之前明亮。
他不禁驚歎於祁無相的血條之長。
《千古唯一道》這樣的路數，怎麼看都是短命的節奏。
老祁居然活生生熬死賀嵐禪，乃至其餘十傑，成爲最堅挺的“老前輩”。
簡直不可思議！
“戰勝自己，突破上限……說起來容易。”
秦時運轉虛空冥想法，通過內景地攝取能量因子，滋養受損的心靈意識。
他閉上眼睛回憶戰鬥的過程，以及細節。
再利用強大的精神進行復盤和推演。
“低估我自己了，不應該想著搶攻，斃掉一人……他們是血肉分裂，活性凝聚，具備我的所有傳承，包括戰鬥習慣。”
秦時沉思著，精神念力好像歷經蛻變。
一束束心靈之光被淬鍊得耀眼奪目，如同恆星射線流。
那尊始終不曾有過形象的聖胎，這次顯出真容。
宛若神環簇擁，衆星拱衛的白金色烈陽，照亮原暗。
意識海向外擴張，如同被拓寬的泳池，潺潺水流源源不斷注入進來。
“接下來就是晉升坐忘，打造精神世界。”
把聖胎打磨到圓滿，秦時心滿意足。
靈能途徑走到這一步，差不多就是天花板。
至於後面的坐忘，顯聖。
這兩大層次，並非自身足夠努力就可以夠得上。
更看重某種特殊的稟賦。
如果說，武道途徑憑藉汗水與辛苦也能有所回報。
那麼靈能途徑就是純看天分和運氣了。
四大國立的任何一座學府，每年靈能系的招生名額，往往最少。
很多時候甚至都招不到符合條件的學生。
但四大國立的驕傲與規格，也不會允許它們降低標準。
“老祁的路，是追求本身無限的成長性，把凡軀蘊含的潛能挖掘到極致。
血肉分裂，活性凝聚，化爲自我，進行挑戰。”
秦時咀嚼著發生在意識層面的種種體悟，當他被“殺死”。
凡軀有一瞬間陷入沉寂，彷彿植物人，連心跳都停止了。
然後生命力受到刺激，沸騰暴動，將其喚醒過來。
“也就是說，如果我的生命力不夠充沛，很可能會真正死亡？”
秦時咂舌，怪不得老祁能領軍初代十傑，成爲羣星之巔的四冠王。
這哪裡是開發生命力，簡直在賭命走鋼絲。
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
“老祁能活這麼長久，越想越不可思議。”
秦時並未盲目跟隨祁無相的節奏，他記得老賀說過，對方出身海州高門，曾在十歲生日那天，收到一株雙生寶樹作爲禮物。
底蘊這一塊兒，那是妥妥排名頂尖。
秦時陷入苦思冥想，老祁給他出了一道難題，作爲考驗。
作爲數值怪，最強勁的對手，莫過於自己！
如何挑戰成功，不斷進化，不斷前進，直至抵達途徑終點？
“每殺死一個‘自我’，就能從中提煉一份‘成長性’，更接近‘極限’。”
秦時思維摩擦閃爍火花，再次跨入內景地。
正在吸收《虛空冥想法》的超級小賀，好像增肥了好幾圈變得圓鼓鼓。
原本冷峻白髮少年的形象，逐漸朝著胖墩墩發展。
“嚯！”
秦時吃了一驚。
“祁無相的路，別人幫不了。他的《千古唯一道》號稱‘東夏死亡率最高傳承’。”
超級小賀好像明白秦時的來意：
“這條路不看悟性，也不看資質，就看你敢不敢死。
凡軀打磨得越強悍，挑戰難度就越大，可能遭受的死亡次數就越多。
我幫不到你。”
因爲吸收太多《虛空冥想法》精義，已經肥宅化的超級小賀搖頭。
“既然這樣，我先氪個十年壽命。”
確認沒有捷徑可選，秦時開始認真琢磨如何“破題”。
他接觸《千古唯一道》的時間太晚，破開五大限度的凡軀底蘊過分雄厚。
血肉分裂，活性凝聚的“自我”，個個戰力爆棚，很難應付得了。
“想完成打十個的壯舉，頗爲不易啊。”
思忖之間，秦時又死兩次，“燒”掉一年左右的生命才從黑暗沉淪的死亡感受中掙扎出來。
“我的極限就到這裡了？”
秦時不願認輸，雖然說輸給老祁不丟人，但好幾年的壽命燒掉，都沒能通關。
這讓他很不爽！
打從舊廠街出道，踏上舊武，開啓途徑。
自個兒走的都是速通路線。
怎麼能被老祁這一道題難住，止步不前！
既然被稱作“驕陽”，秦時自然有傲氣在。
他咬咬牙，如同管不住手氪金的網癮少年，加註再壓五年壽命。
廣闊無垠的意識海，雷霆轟鳴，神光噴薄，殺招交織！
“血條咋就這麼厚！咋就這麼耐打！一拳爆頭都死不掉……”
秦時一邊鏖戰，一邊罵罵咧咧。
他頭回感受到“數值怪”有多噁心。也終於理解自己的對手，像周元辰、季羽奇他們有多絕望。
轟！
秦時一拳轟出，百相煉勢的意象勃發，風林火山隱隱相融，化爲一方生滅不定的小世界。
強敵對抗之下，各種傳承迅速融入己身，諸般理解宛若井噴。
與秦時交鋒的“自我”被打得崩裂，可強大的體魄支撐，令其飛快恢復，同樣打出一擊。
《兵伐戰法》壓榨下，生命力宛若神鋒橫空，割裂大氣，撕碎狂流！
秦時被貫穿，從右肩到胸口，幾乎是從中斷裂。
濃郁的血氣像瀑布席捲，凝結成殷紅顆粒。
這是生命力純度強到極致的表現。
兩敗俱傷！
“已經惡劣到以傷換傷，拉低我血條再用車輪戰取勝。
我真會用這種卑鄙的戰鬥手段？”
秦時很懷疑。
他大口喘著氣，逐漸適應那種溺斃在深海，隨後清醒過來的窒息感。
“到底怎麼樣才能打通關？”
遭受數次挫敗，燒掉八年壽命的秦時回到內景地，繼續總結和反思。
所有能夠優化的細節，都已經做到完美。
無論是時機的把握，殺招的釋放，亦或者傳承交替運轉。
“差在哪裡呢。”
秦時盤坐在內景地，單從挑戰難度上來說，他最多一打五，做不到一挑十。
而且也沒可能完成。
迎戰十個數值與自身相等的強勁對手。
即便換成祁無相那樣追趕武神的傳奇，秦時照樣認定對方做不到。
所以他覺得存在某種還未意會的“解題思路”。
“特性嗎？但即便我把‘增幅’提升到三十倍，乃至五十倍，自我的強度也會跟著增加。依舊打不過！”
秦時思索無果，看向胖墩墩的超級小賀，後者分身乏術，難以提供幫助。
“要不問問正版老賀。”
他從內景地離開，找到背靠虛空而坐的白髮身影。
“你想得太複雜了，謎底其實就在謎面上。
虛空冥想，重點在於借‘虛空’作‘冥想’，進而包容宇宙萬物的種種意象，煉爲己用。
同樣的問題，千古唯一，核心應該是什麼？”
白髮身影的提問，好似劃破迷霧的閃電，豁然劈開秦時的心靈。
“唯一？不停地殺死自己，蛻變進化，攫取‘他們’的成長性，助本我屹立巔峰！”
白髮身影微微頷首，接著問：
“那要如何去成爲這個‘唯一’？你好好想想。”
秦時如同課堂被點名的學生，沉下心靈努力思考，一次次死亡場景逐幀回放。
好像破碎彈珠，佈滿裂紋痕跡的小行星地面。
白髮身影與秦時渺小如一點塵埃。
後者垂首，沉默良久之後，忽然說道：
“超越！‘我’要超越‘我’，才能成爲唯一的我！”
白髮身影眼中透出欣慰之色，這份天資果然不在自己之下。
“沒錯。你要接納‘自我’。凡軀蘊含的血肉活性被調動，凝聚，形成一個個與你相同的存在。
祁狗這人沒啥腦子，但確實足夠堅定。
他所創的《千古唯一道》，是他總結觀摩各個流派，各家真傳，最後踏出的一條路。
因爲他太狂，太傲，認爲普天之下，茫茫星海，除去自己之外，很難有配得上‘敵手’的存在。
如祁狗所說，這是一條無敵路。
所以需要一種無敵的氣勢，無敵的信念。
缺少這個，你就做不到超越所有。”
白髮身影的一番話，讓秦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但你一看就不是那種狂得沒邊，傲得不行的性子。因此你學不了。”
秦時滿心歡喜，正以爲自己學到東西的時候，白髮身影補充說道。
他當即嘴角抽動，如同興奮之際被潑一盆冷水，有種想說髒話的衝動。
老賀這人的性格是真惡劣！
難怪成爲老張畢生的心理陰影！
“賀師，那有什麼我能學的？”
秦時壓抑住那句涌到喉嚨的粗口，誠摯詢問。
“我可以幫你。”
白髮身影這一次很痛快，直截了當給出回答。
“賀師打算怎麼幫？”
秦時卻感到警惕。
他已經摸清楚賀嵐禪的脾性了，比起老張、老樑的好說話，老賀可謂是步步挖坑。
稍不小心就容易把自己埋進去。
“我橫跨武道與靈能，心靈已臻至顯聖之境。”
白髮身影說道。
嗯？
然後呢？
秦時不解。
“心靈大入定，結聖胎，就可以催眠他人精神了。”
白髮身影露出一抹微笑，那張冷峻面龐如春風化雨，讓秦時浮現驚豔之感。
該說不說，老賀的確是英俊，難怪年輕那會兒到哪兒都吃得開。
“催眠？賀師你想……”
秦時下意識擡頭，迎向白髮身影。
話音未落，腦袋就“嗡”的炸開，好像銅鐘被撞動，沉悶音波滾滾不絕，迴盪在意識海。
“你是秦無相。”
白髮身影淡淡吐出五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