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長安聽懂了皇帝的意思:“陛下您是擔心……”
皇帝點頭,一臉鄭重。
入夜後,崔家大宅的後門來了一輛黑色馬車,馬車進府後,一個年輕男人抱著三歲的孩子下了車。
孩子很溫順,一聲不吭地被抱進了早就準備好的房間。
房間中燈火通明,窗戶上卻掛了氈子擋光。
小舞和崔長安早就等在裡面了。
雙方見面,崔長安和小舞先行禮,年輕的皇帝直接擺手:“別管這些虛禮,先看看孩子。”
小舞也不囉嗦,立刻起身,給皇長子把脈。
隨後她的神情就嚴肅起來:“皇長子是慢性中毒。”
縱然早有所料,皇帝還是雙眸瞇了一下:“什麼情況?”
小舞拿出銀針:“我要取一些血查驗一下,可以嗎?”
皇帝點頭。
小舞用銀針扎閔兒的指尖採血,閔兒疼得縮了縮手,卻咬牙不吭聲。
小舞讚了他一句:“閔兒你好勇敢!”然後遞給他一小塊糖。
閔兒眼睛亮了一下,隨後就看向皇帝。
皇帝遲疑了一秒,點頭:“吃吧,慢慢含著,別直接吞下去了。”
閔兒這才放心地將糖含在嘴裡,感受著嘴裡甜滋滋的味道,愜意地瞇起了眼睛。
小舞從閔兒的表情感受到:“您和娘娘平時不給他吃糖吧?”
皇帝點頭:“御醫(yī)說孩子吃糖不好,會影響食慾,脾胃虛弱。所以從來不讓他吃糖。”
小舞點頭:“他對糖果格外向往,就有可能被誘惑,別人給他的時候,他會偷偷吃。”
皇帝一愣,隨後就看向閔兒,眼中透出嚴厲:“是這樣嗎?”
孩子嚇得一愣,隨後就害怕地低下了頭。
這表情,分明就是被說中了。
皇帝想發(fā)脾氣,卻不知想到了什麼,嘆了一口氣頓住了。
“閔兒這毒,能解嗎?”
小舞示意崔長安將孩子帶去隔壁。
崔長安上前抱起閔兒去了隔壁,小舞才小聲跟眼前的皇帝道。
“解毒應(yīng)該不難,難的是如何避免再次中毒。”
畢竟皇帝和皇后不可能在帶孩子這件事上事事親力親爲。
經(jīng)手的人多了,誰知道誰會下手?
什麼時候、用什麼方式下手?
皇帝一想到這個就黑了臉:“你且先幫他解毒,我這邊立刻排查……”
皇帝將閔兒留在崔家大宅,順便留下的還有一隊暗衛(wèi)。
照料閔兒的人臨時變成了老秀才夫婦。
閔兒眼巴巴看著皇帝,卻並不敢拒絕,甚至連哭都不敢。
見皇帝要走,小舞卻突然叫住了他:“您稍等……”
皇帝頓住:“怎麼?還有事?”
他眼中的懷疑過於明顯,小舞知道他在防備自己提要求,不在意地笑了笑:“您好像也中毒了。”
“什麼?”
小舞點頭:“把把脈?”
年輕的皇帝遲疑著伸出手。
片刻後,小舞點頭,語氣篤定:“您被人下毒,已經(jīng)沒有了生育能力。”
皇帝的臉徹底黑了:“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會有什麼後果?”
“朕每日叫人請平安脈,他們都說朕年輕力壯,身體康健!”
小舞也不生氣:“給您把脈的人,和給皇長子把脈的人是同一人嗎?”
皇帝明顯神色愣住,他反應(yīng)過來了。
給他把脈的和給皇長子把脈的雖不是同一個人,卻都是御醫(yī)當中醫(yī)術(shù)拔尖的。如果自己被人下毒喪失生育能力,閔兒也被人下毒,卻都診不出來,就只能是御醫(yī)被人收買了……
還有多少御醫(yī)是被收買的?
還有多少宮中的人被收買?
皇帝大受打擊:自己的皇宮,竟不知不覺成了篩子?!
他不敢相信:“你叫我如何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小舞也不反駁,只是摁了一下他後背的一個穴位。
皇帝痛呼一聲:“嗷!”
劇痛襲來,他眼前陣陣發(fā)黑,瞬間疼出了一身冷汗。
等緩過神來,他好奇地問:“我……我還能治好嗎?”
小舞點頭:“應(yīng)該還有希望,我可以給您也採一些血嗎?”
“或者如果您不放心我,也可以找你認識的人,用你覺得安全的方式採血?”
“我需要查驗?zāi)愕难拍艽_定能否治好。”
皇帝果斷點頭:“當然可以。”
小舞給他哥棉花球,讓他自己消毒。
他自己掏出了貼身的匕首,毫不猶豫在指尖戳了一下。
鮮血涌出,小舞呲了一下牙:其實也用不了那麼大個口子……
採血完畢,小舞提醒他:“接下來這段時間,你需確保不會再次中毒,我才能徹底給您解毒。”
皇帝也徹底黑臉:“朕知道了。”
從崔家大宅出來,皇帝黑著臉命令暗衛(wèi):“去找侯御醫(yī)。”
侯御醫(yī)是先皇的專用御醫(yī),因爲年事已高,歸家榮養(yǎng),就住在京城。
暗衛(wèi)帶著皇帝去了侯御醫(yī)家,將睡著的老人叫醒過來,直接帶去了書房。
侯御醫(yī)看著書房中黑臉的皇帝,嚇得倒頭就拜:“拜見……”
皇帝擺手:“不必行禮,你給朕診一下脈,看看可有什麼不妥。”
侯御醫(yī)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不是來治罪,竟是來求診的?
天子若有所需,只要召喚一聲,自己就是爬也要爬進宮去,哪裡用得著親自出來?
再說宮中的御醫(yī)也有能力強的……
常年浸淫宮中,侯御醫(yī)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人也徹底清醒過來。
他洗手洗臉,擺出脈枕,這才恭恭敬敬地請?zhí)熳釉\脈。
皇帝伸手,侯御醫(yī)搭上去,好一陣後又換手,又查驗舌苔,問他房事、問他感受、問他睡眠、吃食……
足足盞茶功夫,侯御醫(yī)才起身跪下:“回皇上,您這是……被人下藥絕嗣了。”
皇帝坐在原地沒動也沒說話。
侯御醫(yī)不敢動,也不敢起,只能硬著頭皮跪著。
度日如年一般等了半天,才聽皇帝問:“可還有救?”
侯御醫(yī)搖頭:“雖然您房事無礙,龍精卻已經(jīng)廢了……”
拉拉雜雜一堆話,最後一句結(jié)論就是:好不了。
皇帝又沉默了半晌:“我這身子絕嗣多久了?”
侯御醫(yī)沉吟片刻,麻著膽子答:“足有一年了。”
皇帝的臉更黑了:宮中有兩個貴嬪,已經(jīng)懷孕即將生產(chǎn)了。
也就是說,這兩個貴嬪的孩子,也並非自己親生的?
先讓自己絕嗣,再讓嬪妃懷上野種,再弄死自己……
到時候兩個貴嬪生下兒子,就是未來的皇帝。
而這幕後之人,自然而然就能成爲攝政王……
好一盤大棋啊!
是讓他們生下來?
還是給打下來?
侯御醫(yī)等了半天,只等到了一句話:“若有人問起,你只說朕來讓你進宮給皇長子診脈,你頭眼昏花,不能看病……”
侯御醫(yī)後脊樑冒出了一陣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