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師輕青與師相一同進宮。
馬車內,師相正閉目養神,一雙矍鑠雙眸此時緊閉,多了一絲親近。
師輕青只是正襟危坐,直視著眼前的一尺三寸,四方如意富貴錦華毯。
“青兒,關於文老要收你爲徒一事,你可有何想法?”師相的聲音突地在狹小的馬車空間內響起,把出神的師輕青震了一震。
師輕青見師相猶自閉著眼,便抿了抿嘴方纔答道:“青兒有爹爹教導爲何要拜入他人門下!”
師相聞言緩慢地睜開雙眸,直視著眼前這個瘦弱得似只有八歲的師輕青,似是訝異又似尋常,眸中銳利讓師輕青身子一僵,只得生硬地轉頭對著師相一笑,“爹爹何有此問?”
“沒什麼,此事你自己決定就好,文老乃是三朝重臣,拜入他的門下未嘗不可,但若要拒絕,其中分寸,青兒你自要把握好!”師相神情淡淡,說完便又重閉上眼,對方纔青兒的坦誠並未有太多情緒。
師輕青不由暗歎,與師相爹爹也算是見過幾次,到底還是無法揣摩出他的心思!
聞言,只得低聲應了句,“是,青兒明白,多謝爹爹教誨!”
完後,兩人相顧無言。
只是到了宮門前,師相又略微提點幾句方纔離去。
“青兒,花羽帝姬到底有皇后乃至整個母族撐腰,萬事還是該隱忍些哪!不要讓皇上爲你爲難!”
師輕青望著師相漸行漸遠地背影矗立良久。
隨即輕笑出聲,不知是怕皇上爲難還是怕自己爲難呢?
“帝姬,先去皇后宮中吧!”橦嬤嬤在一旁躬身道。
師輕青淡淡點頭,想起那日橦嬤嬤主動請纓爲皇上更衣一事,“嬤嬤,你可知道艾大人被貶出京一事?”
橦嬤嬤神色無異,躬身答了,“朝堂之事,嬤嬤我只是一介婦人,並不知曉!”
師輕青淡淡點頭。又道:“我也是聽說的!”
橦嬤嬤躬身行在一旁,未再答話,只在上下臺階時輕聲提點著,“帝姬小心!”
去給皇后請安時?;屎髣倓偲鹕恚m強撐著身子妝容亦是精緻,師輕青還是瞧出有些精神不濟,行禮過後,皇后隨口問了幾句學院的事。囑咐了幾句,便再無他話。
師輕青見狀,便躬身行了一禮,“母后,兒臣還要去給父皇請安,就先過去了!”
皇后溫柔一笑,稍作挽留,“你父皇這個時辰還沒下早朝呢!不如,你到母后的椒房殿裡休憩片刻吧!”
“是,但父皇上次說了要考究青兒近兩日所學。青兒怕一緊張給忘了還得再過去預習預習!”
“既如此,那便去吧!”皇后笑得頗爲慈愛,不再挽留,末了,又對著橦嬤嬤道:“記得給帝姬準備好膳食,別餓著了!”
橦嬤嬤上前一步,應了聲是,便扶著師輕青的手臂出了皇后的椒房殿。
師輕青一直覺得皇后是不同與花羽的,她雍容華貴卻平易近人,與花羽的氣勢凌人不同。對待後宮衆妃還有衆皇子都極爲和善,作爲一個皇后,她是稱職的。
可橦嬤嬤說得對,此時不宜與後宮衆人有過多的交集。所以對於皇后接二連三地示好亦只能視而不見了。
“嬤嬤,皇后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可是這段日子出了什麼事?”師輕青心善,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橦嬤嬤倒並不覺著意外,也並未有所隱瞞,“聽說那貴人有喜了!”話點到即止。再無多言。
師輕青聞言怔了怔,驚的不是內容,宮裡女人有喜乃是常事,能不能保住纔是本事,然而這一切,與一個外姓帝姬是沒多大幹系。
師輕青也不再多問,只是驚的是想不到橦嬤嬤人不在宮中,消息亦是如此靈通,若是橦嬤嬤能全心全意爲自己所用……
“青兒,來給父皇請安?”夏寒站在師輕青對立面,神情淡然,一身月牙白竹紋衣袍襯得人在這薄霧中格外豐神俊朗。
師輕青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夏寒居然會如此平和地與自己對話,但人如此進退有度,客氣有禮,師輕青怎能丟了自家臉面,嬌俏一笑,溫語道:“七哥何時回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
夏寒似笑非笑,反問,“怎麼,你要去接我不成?”
“這是自然!”反正你已經回來,總不能去接空氣吧!
“我何時回來的你不知道嗎?”說完夏寒輕輕邁出一步,春日清晨透涼的口氣撲在師輕青臉上,一陣哆嗦,師輕青明白,他是說那晚閣頂相望一事。
輕輕往後挪了一步,隔開了一段距離,“七哥說笑了,父皇派七哥前去泉城執行秘事,其中個末青兒怎會知曉!”
夏寒望著她小心翼翼挪動的小碎步,脣角笑意不變眼角卻閃過一絲冰冷,頓了頓,終是岔開了話題,“說來,你在渡門書院得到了我師傅的賞識,要收你爲徒呢,師妹,咱們的緣分倒是不淺!”
師輕青聽到這聲師妹忍不住眉頭輕蹙,不過一瞬便已鬆開,想不到文大學士的那名入室弟子竟是夏寒。
“七哥說笑了,文大學士不過是與青兒開的一個玩笑而已,有了七哥這枚珠玉在前,又怎還會收自己這枚魚目呢!”
“青兒謙虛了,那道政論題難倒過無數學子至今答出者寥寥無幾,青兒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謀略,魚目豈能與之相較!”
“七哥此言差矣,世間之事諸多陷阱,青兒不過是學會跳開了看,誤打誤撞罷了,純屬運氣而已!”
“哦?青兒果真是聰慧,凡事若都跳開了看倒是不俗的境界了!”
……
一時之間,兩人你來我往,你攻我守,滴水不漏,一人低眉恭順以風和靜平之態語出雷霆,一人揚眸傲視九天出口成章淡力之氣吐出千鈞之勢!
精彩絕倫,直瞧得一旁的橦嬤嬤越躬了身!
夏寒聲音涼涼飄來,飄在師輕青的耳邊,酥酥地癢,“這個時辰父皇該下了早朝,走,一同去吧!”
師輕青聞言一個踉蹌,他絕對是故意的!
“七哥怎不用上朝?”師輕青咬牙問。
夏寒一派坦然,完全不覺這有什麼,“父皇憐我泉城一行辛苦,特許我休憩半月!”
“哦?那七哥怎不睡些時候,一大早就入了宮可是有事?”師輕青只差沒說,你有事你先走,我沒事我慢行了!
夏寒伸手摸了摸師輕青的小腦袋,訝異手下的柔軟舒適,隨即微微一笑,“自然是爲了見你了!”
……
師輕青撓了撓腮佯裝聽不見,順勢往橦嬤嬤方向靠攏了些。
師輕青覺著自己道行還淺,還是不要與這人搭話了,否則,絕對自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