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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聖誕節的下午,我收到石雲花的來信。

“哥哥:

您好!

感謝您這一年來對我的支持和關懷。大哥去世以後,爸爸整天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傷和痛苦中,身體健康每況日下。我一直沒寫信告訴您,怕這樣會給你添不少麻煩。12月12日爸爸病倒在家不省人事,叫來醫生時,爸爸已經去世。哥哥,我覺得自己的命運好悲哀。我失去了哥哥,又失去了爸爸,如今就剩下我。我不知道自己以後該如何辦?安葬了父親後,我就再沒去學校,我想離開學校離開家鄉外出打工。哥哥,我真的很感激您這一年來對我的幫助,現在我無力回報,等我外出打工後再報答您的恩情!以後就不用再寄錢給我了。過完元旦,我就準備去廣東,那裡有我們村裡的熟人在廠裡上班,她說可以介紹我去工作。哥哥,再次謝謝您。

此致

敬禮

石雲花

2011年12月16日

讀完石雲花的信,我心裡一陣鑽心的痛。命運對她沒有一絲憐憫,用一種幾乎是殘忍的方式折磨著她。先用貧困籠罩著這個家庭,再讓死亡去一個一個去剝奪她身邊親人的生命,留下孤獨無助的她絕望的面對這個碩大的世界。而她,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一個還需別人呵護照顧關懷的小女孩。生活之重她怎能揹負,承載?

我決定去看這個命運多舛的小女孩。這樣的決定是在我看完信後一剎那的念頭,我必須趕在她離開之前到達那兒。我不知道到了那兒我能爲她做些什麼,我應該對她說些什麼,甚至我都沒想過此行能否遇見即將離去的石雲花。我能想象此刻的她一定悲傷到了極點,一定害怕得就剩下恐懼的胡思亂想。所以我決定立刻啓程。

我向公司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將車鑰匙交給了老三,編了個理由告訴他我回家處理一些要緊的急事,回家收了些衣物帶上我所有的五千圓現金當天下午五點便踏上了開往石雲花家鄉的列車。

這是一趟需要兩天時間才能到達的行程。我不能預知在那裡即將會發生些什麼樣事情,除了一面之緣的石雲花,所有的人和物都將陌生得讓我無法用大腦去想象。看著車窗外那些出現在我視野,又很快消失在我的視野裡的景和物,我努力的思考著如何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手機開始頻頻收到聖誕快樂的祝福短信,在這個我看來算不上節日的日子裡,能被人記得,被人祝福本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至少你知道在你身邊還有那麼多的人惦記著你,掛念著你,而石雲花呢?或許她並知道有這樣一個節日,即使是她知道,在這樣的一個特殊環境下,又有誰能夠記起她,祝福她呢?

我又開始擔憂起石雲花的處境來,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相繼失去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兩位家人,這樣的打擊是否會徹底摧毀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的精神意志?想著這些,我心裡一陣莫名的憂傷。

“發完這條短信,我就只欠你九十九元九毛錢車費了,因爲我主動的向你送去我的祝福,你得爲我支付一毛錢的短信費用。呵呵,Merry Christmas !”羅薇發來一條讓我心裡頓感親切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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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節日快樂!本條短信免費。”我回複道。

羅薇的短信讓我憂傷的情緒慢慢的淡了下去,一絲甜蜜的溫暖從內心涌了出來,然後緩緩地擴散到了整個軀體。

“在幹嗎呢?今天節日,不會還在跑車吧?”羅薇又發來一條短信問道。

“沒呢!在火車上,回家需要處理些事情。”我回複道。

“哦。還以爲你在呢。那好吧!回來再見。這條短信免費。呵呵”羅薇發過來今晚最後的一條短信。

認識羅薇也就兩三天時間,而她卻在我腦海裡頻繁出現。和她相處的情景,有時是我主觀的去回憶,但大多數的時候卻是不經意間就會涌現在了我眼前。我想,我是真的開始喜歡上羅薇了。但讓我忐忑的是,我並清楚羅薇是否和我有同樣的感覺。或許我的這份喜歡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對一個只見過兩次面,聊過幾句話的男人突然就產生了好感,這樣的事實讓人難以接受,至少對於我來說是難以接受的。所以我想,羅薇於我,這樣的交往更多出於禮節性的行爲吧?想到這些,心裡不覺開始惆悵起來。列車沿著腳下的軌道穿行在黑暗的夜色中,車窗外,那些散落在遠處荒野的燈光忽明忽暗的闖入進我的視野,一副讓人感傷的景象。不知過了多久,我疲憊的進入了夢鄉。

我到達貴州都勻火車站已經是第三天的上午。拿著石雲花留給我的地址問了車站的工作人員,被告知,那個偏遠的地方還需坐四小時的班車才能到達。當我買好車票,坐上班車時,已經到了下午一點。在一個小時高速路的行程裡,多少還讓人看不出這塊土地的貧窮和落後,

當班車行駛進入坑窪的泥土公路,才讓我覺得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是多麼的讓人值得同情。班車搖搖晃晃的行駛在陡峭的盤山公路上,時刻讓人擔心它的命運,那些陡峭的懸崖,如是一個一個充滿死亡氣息的陷阱,讓人不寒而慄。

上山的路崎嶇而又漫長,班車如像承載著整個世界,每行一步,便要使出自身全部的能量。隔著懸崖深淵,你能望見另一方那些貧瘠的大山上,散落著的破敗房屋和那些稀稀拉拉毫無生機的樹木。

冬天的莊稼,零零散散的分佈在地勢稍平坦的坡面,看著同樣死氣沉沉,讓人心情壓抑。如此蕭條破敗的景象,讓我內心沉重和失望。

飛速發展的中國,城市建設已經發展得可以和歐美城市媲美,而在內地的農村,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這裡的貧瘠如不是親眼所見,你不會有如此的震驚和痛心,不會有對比之後內心產生如此強烈的失落感。城市和農村本應該有差距,但這樣的差距是否已經不是幾十年的時間問題了。

下午五點多一些時間,我被班車拋在了一個叫基東的地方。這裡是一座小鎮,小得一條街只能看見十幾戶人家。街上少有人來往,倒是常常看見成羣結隊的雞鴨和那些瘦得可以看見骨頭的小狗在街道上亂竄。對於我的到來,除了偶爾路過的當地人好奇的對我打量一番,那些無憂無慮的家禽是否對於我的到來並不是很有興趣。這就是石雲花居住的地方——基東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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