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區大門黑車聚集地已是晚上八點,門前稀稀拉拉的停著幾部等客的黑車。老三靠在一部黃色的現代小車後門邊上和車裡的人聊著天。他紅紅的臉上帶著邪惡的笑容。我按了按喇叭,老三回頭看見了我,立刻收起了邪惡的笑容,小跑過來。
“老大,跑多少啦?”老三來到我的車前,打開前門一屁股坐進了副駕室的位置上,問道。
“就做了一單生意,還差點被運管抓住。”我還爲剛剛的險情心有餘悸。
“這麼晚了,還有運管查車?”老三有些不相信的問道。
“誰知道這幫鳥人,天都黑了,不回家抱老婆去,非得在外面嚇人。誒,老三,你跑多少啦?剛跟誰聊天呢?還那副色樣?”我調侃道。
“我才跑幾十塊,運氣不好。沒事閒著就跟那小黃車聊天。剛來的時候本來可以走個大生意,我叫價高了,那美女後來沒上車,又來一撥人我就走了。”老三輕描淡寫的沒說和小黃車聊天的事,倒很失望剛剛沒做成的那票大生意。
“是啊!開口就240,除掉油費,你淨賺200塊,不失望纔怪呢!你也真夠黑的”我笑著說。
“你咋知道?哦,後來你送的吧?你收多少?”老三急切的想知道收的價格。
“100塊。”我回答道。
“啥?這麼便宜?這幾天都啥時候,收這麼便宜。你不怕人家同行笑話你?”老三有些失望的說道。
“哦,我知道了,你不會是想泡人家吧?哈哈哈。”老三那表情又盪漾起剛剛那邪惡的笑容來。
“滾。”我笑著說,“像你?只要是母的就往上蹭。要不是她,今天我車就擱運管所裡過夜了。”
我將剛剛發生的事情給他敘述了一遍,老三聽完後感慨道:“幸虧今晚我沒拉她,要不我的樂馳今晚就得呆運管所裡,你說我要收了人家240,她會替我說話?”
“應該會吧!挺好的一個女孩子。人家不坐你的車,是怕你是酒後駕駛”我哈哈大笑道。
老三摸摸自己的臉,賊笑的說:“早知道我就湊上去讓她聞聞了。嘿嘿嘿嘿。”
“看你那鳥樣。老二,老四,老五今天沒出來跑車?”我問。
“老二沒看見,老四,老五都出車了,到現在還沒回來。”老三回答道。
“老大,明天平安夜,有沒有節目安排?”老三一臉期待的問。
“明天我有事兒,你們自由活動吧?”我撒謊的說道。
眼看就到一號了,雲花的生活費還沒湊夠數,我得趕著這幾天生意好點把錢湊夠數寄過去。
“你不陪你老婆?”我轉移話題的問道。
“如果哥幾個沒節目,明天只好帶她看電影去。”老三失望的說道。
“好吧!做生意吧?前面的車已經走了。”我指指老三的車,讓他去挪車。
“恩。我再跑一趟也回家了。老大,那我先走了?”老三鑽出車廂,回到了自己的車內。不多一會兒,就等來了一對小情侶,談好價後,老三載著小情侶就出發了。
車廂裡恢復了平靜,窗外的黑夜像失去了生命,死氣沉沉的籠罩著大地,冰冷的風攪動著不遠處的大樹,光禿禿的枝椏掙扎似的搖晃著,讓人覺得淒涼,悲傷。突然悲哀起自己的生活,就像那顆寒風中的大樹,沒有生氣,沒有活力,即使再努力的掙扎,也只讓人覺得無力,無用。我的孤獨無處不在,有時就在一個人獨處的房間,有時就在一個人靜坐的車裡,有時就在擁擠的人羣之中,揮不去,抹不掉,如影相隨。
“師傅,去市裡。”
“哦,上車吧。”
我再次啓程,暫時收起內心的孤獨與寂寞,與車爲伴,與夜爲伴。
當我疲憊的倒在牀上,已經是夜裡一點。這是我正常到家的時間點。我每晚花費五六個小時在外開車拉客,掙著可以讓我日子過得稍稍寬鬆的收入。每天身體的疲憊讓我的睡眠變得都很急迫,我甚至連衣服,鞋襪都可以不用褪去,癱倒到牀上立刻就進入了睡眠的狀態。對於我來說,這是最能節省時間的方式。這一夜,在夢中我又見到了那位矮胖的警官,又見到了那條霓虹閃爍的街道,見到了羅薇在寒風中向我揮手的嬌美樣子。
八點半,我被老四的來電吵醒。“老大,還不出來,今天坐車的人特別多,快點,我都做一百多了。”老四在電話那頭興奮的叫道。
“靠,我都睡過頭了。馬上就過去。”我翻身起牀,草草的洗漱了一翻就下了樓。天氣變得越來越寒冷,人們穿著厚實的冬裝,一個個裹得像 “嘉興糉子”,腳步不再像以前那樣散漫
悠閒,都急急的奔向屬於自己的地方。我鑽進冰冷的車廂中,點火,啓動,將車開出了居民區,停靠在了小區門口的黑車聚集地。老四不在車隊,估計又出去了,碩大的一塊地方就停著兩部三輪車。我在路邊的早餐攤上買了一份早餐,鑽進車裡開始吃了起來。
“你在哪?能過來接我一下嗎?我錢包剛丟了?”手機上來了一條短信。
“你是羅薇?”直覺告訴我,應該是她。我心裡突然很希望發短信的人是她。
“恩!我回去就把車費給你。”羅薇又發來一條短信是否怕我擔心車費的問題。
“沒事兒,你就在昨天那裡等我吧?我現在就過去,一個小時左右就到。”我回信告訴她。
“好的。謝謝!”收到羅薇最後一條短信後,我開始開車向園區方向奔去。一路上,我心裡有種莫名的歡喜。這種歡喜不是因爲可以收到一份高額的車費,也不是因爲一早出門幸運的就有了第一單生意,和羅薇就一面之緣,而她的身影卻已經在我腦裡出現過很多次,這是否就是那種歡喜的真實原因呢?
再次見到羅薇,是一個小時之後,在寒風中我不知道她等了多久,上車坐進副駕室時我看見她的臉凍得發白,頭髮被風吹得凌亂不堪。我趕緊打開車內的暖氣。
“不好意思,讓你等久了。”我抱歉的說。
“沒事兒,沒事兒,幸虧手機還沒掉,要不我得撥110送我回去了。哈哈哈。”羅薇好像對自己丟錢包的事並在意,還有心情和我開著玩笑。
一路上,羅薇和我說笑著,卻沒提起過她是如何丟失錢包的事情,好像丟錢包這件事情壓根就沒發生過。從她的口中我瞭解到,羅薇來到這座小鎮已經三年了,在小鎮附近的一家臺資企業工作,她是從廣東公司總部調動到這裡。她說的那家公司和我工作的地點同在一個工業區。我很驚奇,在這三年多裡,我怎麼會沒有一次和羅薇相遇的印象。也許成天沉浸在壓抑的環境之中,我忽視了身邊太多的東西。即使我們曾經相遇過,也因爲我的疏忽彼此擦肩而過。
“誒,林磊,就你一個人在這邊嗎?”羅薇突然問起我的情況。
“恩,就我一個人。”我本想將同樣的問題也問問羅薇,想想這樣有些唐突便忍住了。
“我也是。”羅薇的回答幫我解除了我心中的疑問。
“我們都不容易。”羅薇突然語氣變得傷感起來。說完這句話,羅薇開始變得沉默起來。
“相對於貧困山區的那些人們,我們更應該爲目前所處的環境感到慶幸,是吧?”我突然想到了石大勇的父親,那失去兒子殘疾的老人。我開解的對羅薇說道。
“呵呵,是啊!我時常這樣想,我們在外打拼的人,除了偶爾有些鄉愁,有時稍覺孤獨之外,其他都比那些尚在貧困生活中掙扎的人們幸運多了。”羅薇又恢復剛纔的生氣。開始話又多了起來。我面帶微笑的聽著,享受著這樣輕鬆愉快的氛圍。
將羅薇送到家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我知道那段來回不到兩小時的路程,我卻足足跑了近三個小時。並不是回來的行程中路況有所變化,是出於我的私心。和羅薇相處的那份美好的時光,我希望用漫長的時間來感受。我想,在內心深處,我的確對羅薇有種說不清楚的感覺。
“你等等,我上去拿錢。”羅薇扭頭對我說,手已經打開了車門。
“算了,就當今天你撥了110,呵呵。”我拒絕了羅薇付車費的要求。
“那怎麼行?你等等啊?”說完就關上車門小跑的上了樓去。
我沒有等她下樓,獨自開車返回了小區大門停車的空地。沒多久就收到羅薇發來的短信。
“謝謝你,下次一起吧!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