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直道坦蕩如砥,修建於蒙恬率30萬大軍北擊匈奴時,自咸陽至漠南,長700餘里。
漠南就是陰山南面。
陰山以南的沃野不僅是遊牧民族的苑囿,也是他們進入中原地區的跳板。只要佔領了這個沃野,他們就可以強渡黃河,進入汾河或黃河河谷。如果他們失去了這個沃野,就失去了生存的依據,史載“匈奴失陰山之後,過之未嘗不哭也。”
如今沙俄帝國的士兵也對這塊地方虎視眈眈,正在修建滿蒙鐵路。雖然沙俄帝國輸出3千萬小麥以支持激增的戰爭經費的時候,沙俄人民還在忍飢挨餓。
道旁有座廢棄的行宮,據說是昭君出塞時建造的送親道場,殿前有兩尊缺胳膊少腿的石獅,殿頂的綠琉璃瓦盡多殘片。
在這個風雪黃昏,駱隊經過短暫的騷亂之後,開始圍繞著行宮前廢棄的廣場安營紮寨。
一些鏢師零星聚上前來,遙望華鐵眉那一劍如魔如龍的風姿,目光驚惶歎服,再看到一介弱女子卓小婭瘋魔般戮屍,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起。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人劍合一?不愧是當朝新科武榜眼。但這女眷是不是失心瘋了,有什麼深仇大恨?連屍體都不放過?”
“你知道個屁!聽說日本人在東三省和沙俄人較勁,把那些據說是沙俄密探的中國人逮住後,在公開場合炮烙火燒,還捉當地人搞活體試驗,研究什麼生化病毒,其殘忍血腥,令人髮指!”
“這些殺千刀的,洋人還在感嘆,紫禁城和布達拉宮,至今還是世界上少數幾個外國人難以擅自進入的地區,常常受到百姓的憤激情緒與難以對付的佈署的打擊,但這些倭國奸佞,仗著和我們容顏相似,堂而皇之的搖擺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欺世盜名爲所欲爲。不僅滅了卓氏醫館滿門,如今更是追至塞外,襲擊當朝榜眼,追殺遺孀寡婦,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這你就不懂了吧!王總鏢頭講,現如今的日本浪人修功不修德,渾身散發出猙獰邪惡的氣息,如同孽龍一般;哪像華榜眼,一手青鋒劍使得優美絕倫,劍勢宛轉之間如同神秘優雅的天龍驕騰。聽說華榜眼本來是探花來著,軍機處都準備官封他天津小站新軍都統,在袁項城手下公幹,惜乎探花被鑲白旗的滿清子弟內定了。”
“唉!王朝飄搖,皇權爲天,官員爲尊,民賤如草,社稷棄之如敝屣,垂簾干政的慈禧那老孃們只需要日置酒高會,像華榜眼這種居然敢插日本人刀子的官員再多一些就好了。”
“如果真是同仇敵愾橫刀立馬倒也罷了,我聽說華榜眼衝冠一怒爲紅顏,朝廷不少親日官員對他頗有微詞。有人說他這種熱血青年,冒冒失失的衝入權力大廈,除非夜夜仰望星空,銀河倒掛,天授神功,熱血爭霸,否則,也沒求什麼看頭。”
高亞白聽著嘈嘈切切的議論,越來越扯,將手一揚,道:“瞎咧咧些什麼,還不去打掃戰場,埋鍋造飯,晚上就燉馬肉,東洋大種馬。雖然騾馬堪比君子,但畢竟是肉,古人講食肉者勇敢而悍,在這苦寒的日子裡,大家晚上敞開來吃,畢竟人才是萬物之靈嗎!”
胡竹山施施然踏雪而來,遠遠的和高亞白拱手爲禮。
高亞白心裡“咯噔”一聲,知道麻煩來了。
作爲源順鏢局四大鏢頭,負責塞外鏢路十年,深知什麼事也難以瞞住精明的沈三爺。
高亞白知道,胡竹山此來,肯定是代表東家探問這次襲擊事件的。以沈三爺的精明,肯定猜到了些什麼。
兩人寒喧幾句,無外乎“華大人劍勢如虹,敵人授首;高鏢頭例無虛發,敵人喪膽,令人佩服之至”之類。然後胡竹山也不藏著掖著,高聲道出了東家的意思。
“這位華榜眼倒沉得住氣,裝聾作啞恍若未聞!”
胡竹山特意望向華鐵眉,看他的反應,等待他的說詞。
卻見華鐵眉一動不動,恍若未聞,心中不免好笑,咳嗽一聲,上前就要伸手拍打他的肩膀,呵呵笑道:“華榜眼,日本人爲什麼要襲擊你呢?”
胡竹山作爲一介沒有武功的普通人,根本沒有發現華鐵眉的異常。
高亞白看了過去,卻是大驚失色!
他早就感到華鐵眉有些異常,只不過因爲卓小婭胡竹山擔擱一會,沒加註意。
此時陡然感到似有無盡的天地元氣如同波浪滔天的大海,裹挾著滔滔滾滾的風雪涌向那不屈的身姿,那貼肉捲動的洗藍色竹布箭衣將他屹立的身姿襯托得、幾疑海岸邊一塊中流激水的礁石,永不疲倦地迎接著一拔拔天地之威的沖刷。
嗤嗤!
驚變就在電光石火間!
華鐵眉身上的衣衫突然間片片炸裂,有如蝴蝶的山谷,露出了渾身緊繃的皮膚,所有的皮膜緊緊貼著他的筋骨,肌肉嶙峋般綻放,筋骨利刃般暴突,彷彿一隻瘦骨天成、骨架上繃緊著一張震顫不休地牛皮的洪荒怪獸。
“千萬別動!”
高亞白搶前一步,趕緊拉住胡竹山的手,死死盯著華鐵眉,一副嚴肅深沉的神情,雙眼縮成了針孔。
“華榜眼怎麼了?”胡竹山猶疑道。
高亞白“噓”了一聲,示意胡竹山噤聲,自囊中抽出一把飛鏢,緩緩向華鐵眉後背探去。
飛鏢堪堪進入華鐵眉身軀三米之內,環繞飛舞的雪花瞬間如同肥皂泡般噼哩啪啦的炸裂,轟的一聲將飛鏢震得脫手而出。
高亞白手臂巨震,悶“哼”一聲,拽著胡竹山連連後退,只見他的手掌居然被瞬間爆動的天地之氣震得開裂,掌中鮮血四溢。
“大家速速退開,千萬不要接近三米之內!”
高亞白邊退邊高聲吆喝,雖然他不明白華鐵眉爲什麼如同傻了般杵在當場,任憑雪浪氣卷,但也知道他此刻必然陷入莫大的危機之中,自己卻無能爲力。
這種異像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難道是他功力未到,劍勢突破人劍合一之境後的強勁反噬?”
高亞白雖然也精修內家心法,達到甚深境界,但對於只有達到宗師之後才能觸摸的天人合一這種境界也是知之甚少,尤其是這華鐵眉這種內功與他只在伯仲之間、劍勢卻渾然天成的怪胎。
傳說嬰兒在出生之後的三個月內,天眼依舊是開的,靈性之門還沒有關閉,靈魂依舊攜帶著往生之秘,自由行走於前世今生之中。
喇嘛尊者說:兒童時期是整個生命結構的基石,在此時播下的種子,日後將綻放出生命的花朵。
華鐵眉可謂生而神靈,自記事時起,就無比清晰的感覺到腦海內似乎有一個神奇的小人,不停地演練著神秘至極的劍招劍勢。
他也有如神助,從小就對所有的劍技劍法有著驚人的悟性,可謂生而知之,哪怕再平凡的劍招劍技,經他揮手間演繹,就面貌一新,如有靈性,如靈蛇般靈動,有龍盤虎踞之相。
雖然他沒有家傳內家心法外門功夫修煉,但伴著劍法一天天大成,居然無聲無息中改造著他經脈氣血,劍勢揮灑間,渾身竅穴中就會涌動汩汩暖流,令他的皮膜筋骨日益茁壯堅韌。
彷彿春雨潤無聲,隨風潛入夜,他就這然懵懂無知間,跨入了內家氣修的神秘殿堂。
此際,當他在生死之間,突然突破劍勢障壁,一步踏入人劍合一這神聖殿堂的剎那,伴著祖宮丹田的異動,伴著無盡氣血裹挾著骨髓衝入腦海之際,他瞠目結舌的看到了自己的識海內,彷彿一片雲海。
雲海中,幾百萬、幾千億、幾億兆顆靈魂之光,點點顆顆,有如夜空中的億萬繁星,閃閃爍爍,發出長長短短的光芒。天狼星的、北斗星的、獵戶星的,仙人馬座的……如同星空投影般的靈魂之光在他識海內轉啊轉。
這些靈魂之光如同星雲般浩瀚神秘,當中一顆神念,七竅玲瓏,散發出恆星般灼熱的光芒,在識海內載沉載浮,涌入其間的氣血骨髓的生機,如千百萬道血色霞光,被它吞噬。
華鐵眉震驚莫名:“萬念如星,彷彿衆星拱衛的七竅神念,有如饕餮巨獸,散發出恆星般的熱與力,這顆大異常形的神念是怎麼回事?這難道就是那個從小夢中給我傳劍授法的神秘小人?”
華鐵眉駭然發現,七竅神念震顫不休,眼耳口舌鼻急劇開合,一股股更加恐怖至極的吞噬之力勃然而發,祖宮丹田瘋狂搬運的血肉精華根本滿足不了它的吞噬速度。
來疑滄海盡成空,萬面鼓聲中。
他的整個身體彷彿遭到無形重擊,轟然倒地,先是身體失去了知覺,然後意識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