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夫人？”錢兮驚訝到合不攏嘴。

“大概是吧，不知道是哪個字。”

錢兮若有所思。世界上不會有那麼巧的事。她爲什麼不放棄呢？這種幾乎沒有的希望有何盼頭？況且說真的，說不定鬱子孝已經死了，但是她沒有理由死！

“若說什麼檀先生，倒是聽過一個姓檀的人，當時也四十了，有個私生女叫檀香，他死了以後女兒就不知所蹤，處境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句話真是給人潑了一盆涼水。海令卻又問道:“找那個老頭幹什麼？”

“你爲什麼要知道？好吧，我只知道一點，有個人要死翹翹了。”錢兮此時很惱怒，她覺得那個女醫是忽悠她的。祁律有點吃驚:“回去？”錢兮自然對這個回字很敏感，“爲什麼要說回啊……”她很煩，她很多問題都沒有弄明白，比如自己好端端的一個人什麼時候成狐妖了，不都是妖修煉成人麼？難道錢莊真的只是一場夢？還有誰相信她真的是錢兮？她自己都有點不相信。這些問題她能問誰啊？一想到這些問題，她就很煩很痛。若是有個人可以把這些問題聽完就好了，阿爹阿孃都從來沒有聽她問完當時所有的問題。

“回麼？”

“啊——你自己走吧，煩死了！什麼鬼地方，什麼鬼事情！跳河也要帶個外族人！成心的吧你們！”錢兮很想這樣破口大罵，又想到自己發泄也不能賴上別人，這樣和狐族祁知竽那幫傢伙有什麼兩樣？她只好說:“等我下。”便閃身離開。她不再想回錢莊了，阿爹阿孃也不會相信自己是錢兮的。

卻反正無所事事，便跟在錢兮後頭。當然並不是偷偷的，他沒幹什麼虧心事，用不著那樣。錢兮徑直走進了一家山崗下的酒館。酒館太小了，卻沒有進去，他不想被發現了受不白之怨，這他倒是不怕，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便等錢兮出來。真是好奇心害死貓！

酒館釀的酒自然不如錢家的酒，錢兮也湊合著喝。她酒量太好了，正因如此，也不能做到酩酊大醉。“呵！就這酒！我若是喝到走不動路，那也是喝撐了！”錢兮不屑地瞥了一眼手中的酒。店家看是個姑娘家，便抱怨道:“喝酒還講究那麼多，我這小酒館莫非能有錢莊的酒？況且你喝得了麼！”

“切！怎麼喝不了！”錢兮此時說的也是醉話了，不過她並不是醉酒。錢兮沒有管店家了，她也付了銀錢，店家有什麼好說的？她端起陶碗，一口氣喝了個乾乾淨淨，店家都大爲吃驚。“再來啊！”

店家愣了一小會，便又上了一碗酒。錢兮又一飲而盡，又叫店家上酒。那碗又是一口氣見了底。錢兮看上去還是沒有醉。“姑娘好酒量啊，別的人都撐不到第二碗的。”店家道。“那是他們酒量太差。”錢兮說道，說罷又叫店家上了一碗酒。店家稍有不情願，但還是去盛酒了。他不希望有哪個人在他這裡醉倒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更不好收拾。錢兮接過酒，兩口喝盡了，示意店家盛酒。

“這……”店家不太情願。

“不行？”錢兮用不容拒絕的語氣問。

“當然行！”店家答道。

海令卻覺得錢兮沒有那些小姐那麼嬌氣，那些少爺公子哥那麼造作，總之沒一開始想象的那麼討厭。錢兮一向是個好強又現實的人，而她最好的一面，也沒有人看得到。若是錢兮沒有那麼好強，或許關係可以沒必要鬧得很僵。但是他知道，他對錢兮不可能有別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當錢兮喝完第十一碗酒，也沒有喊店家來盛酒了。她平時喝這麼多這種酒也不會醉，關鍵是她很苦惱。錢兮走出酒館，店家在後頭道了一聲:“慢走！”

她走路沒有搖搖晃晃，沒有醉熏熏的，但是她知道，自己醉了。錢兮看上去很清醒，幾乎看不出她喝過酒。她瞥了卻一眼，他不自然地笑，錢兮很不爽:“有病吧！”

店家聽到店門外的喧譁，嘆了一口氣:“真是不安寧！”

“你，”這時候卻纔知道錢兮說的是醉話，“有本事笑到死啊。”既然是醉話，那就可以不在意了。錢兮突然又自顧自地笑起來，也不知道笑的是什麼鬼。錢兮不管他了，自己沿著街道走。卻也不知道爲什麼，怕她有個三長兩短，便跟著她。錢兮邊走邊笑，笑聲不高，沒有引起路人奇怪的眼神。

錢兮一路向山崗那頭走。她也不停歇不累。就這樣走上了山崗。鄔陽這裡山丘多，山崗多，大山也不少。錢兮走不動了，直接躺在了地上。錢兮彷彿在問一個不存在的人:“你相信我是錢兮嗎？”又自問自答道:“看來你們都不信。”她面朝天，用手遮住刺目的陽光。“子孝肯定相信我……唉。”

卻坐在她旁邊，慢慢聽她問那個不存在的人問題，然後又自答。“那如果我相信你呢？”

“真的？不可能吧……”錢兮把頭髮在手指上纏來繞去，“哥小時候也老是哄騙我，你不會……”

“我有哄騙你的必要嗎？”

錢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道:“那倒也是。你的頭髮好奇怪啊。”

錢兮這醉了也實在奇怪，似醒非醒，她看上去清醒，實際上並不清醒。“唉，算是家族因素吧，不過我也不想屬於這個家族啊。一想到海令奎就不舒服。我甘願生在農家。”

“哥也是這麼說的。不完全一樣，差不多吧。不知道……哥還記得不記得我。”

“你爲什麼那麼惦念那個家，既然他們都忘卻了你，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啊。”這對於他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因爲他不喜歡這個所謂的家。錢兮不一樣，她想念家，因爲這個家再怎麼樣也是值得留念的。“他們都認爲我死了，然而並非這樣。”

“你現在好端端的在這裡，怎麼死了？難不成我見鬼了？”

“哈，怎麼可能。不過……你真的認爲我是錢兮麼？”錢兮捏著自己的臉問。“那你還能是誰？”他倒是笑了。他也是第一次跟人說話幾乎沒有距離感。“哦……”錢兮感覺迷迷糊糊的，也沒有說醉話的氣力了。當卻再看她的時候，她已經昏睡了，嘴裡還喃喃說些什麼。他想，或許這丫頭是個狐貍，還是什麼，差不多把他給迷了。真是造孽，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