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氣溫差浮動較大，夜晚降臨，冰冷的月光照亮了大地，整個世界都宛如鋪上了一層霜。
“咯吱！”
“咯吱！”
一陣老朽的木頭架子摩擦的聲音不斷在羊腸小道上響起。
這是一架驢車，駕車的是一個揹著藥簍的少年，劍眉星目，雖然身穿麻衣卻也透露出一股出塵的氣息。
但是在少年的身上，還若有若無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驢車上，正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她裹著農家大院裡面的粗棉被子，兩隻明亮的大眼睛一直落在前面那個少年的身上。
這個少年正是水冥，而少女則是劉花花。
“快到了！”
“嗯。”
踏著月光，兩人終於來到了一座比較繁華的街區，整個街區燈火通明。
即使是到了這個時辰，街上依舊有不少行人在街上游蕩，那些高大樓閣中的嬉笑聲更是不絕於耳。
“哥哥，我們到了？”
劉花花一臉茫然，水冥點頭不說話，實際上，他現在很緊張。
看著近在咫尺的隱廬，他覺得腳步有千萬斤重。
他不知道師傅是否會願意把這個小女孩收留下來，畢竟隱廬的規矩是“無殘不要，無仁不留”。
他這樣做，無疑是在破壞隱廬規矩。
驢車停下來了，隱廬，到了。
栓好了驢車，水冥帶著劉花花就想進去，但是剛踏出一步，卻又調頭看著少女，鄭重道，“進去之後，少說少看，最好別說話別亂看，你明白了嗎？”
“哥哥，我明白。”
“好！”
咯吱！
門開了，水冥帶著劉花花踏了進去。
但是一進門，他就看到了一道身影正佇立在百草園前一動不動。
青絲如同瀑布一般泄下，雪白的肌膚，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身穿素色輕衣，站在那裡毅然不動。
“師妹？”
月光很明亮，水冥看清了這個人的臉，竟然就是他的小師妹—蓮心。
“你回來了！行了，跟我來吧！”
“你一直在等我？”
水冥很是吃驚，看樣子，明顯蓮心已經在這裡等了好久了。
少女不說話，只是木然得點了點頭，“爹爹找你。”
水冥感覺到了一絲異常，“師傅找我？”
“嗯！已經在白虎堂等你好久了。”
蓮心的話無疑又是一記重磅**。
“白虎堂？？？”
這三個字的分量很重，壓抑的水冥心頭同樣很沉重。
這可是懲罰那些門中犯了極其嚴重，甚至是不可饒恕的重罪的弟子的場所。
千年前，醫道至聖扁鵲便是在白虎堂誅殺了自己的長徒，“毒王”馬天龍，白虎堂一舉成名，是故那些大門大派都慕名在門中設立了“白虎堂”。所以久而久之，“白虎堂”便成爲各個門派重懲弟子的場所，是所有門派弟子的噩夢之地。
“師妹，我只是帶個健全的人回來而已，不算什麼不可饒恕的重罪吧！！！”
“唉！這些話，你還是和爹爹說去吧！我也不知道他爲何這麼生氣，說實話，他的這種表情我也只在十三年前看過。”
“什麼？”
十三年前的那件事，雖然水冥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情，但他能夠隱約猜得出來，那件事很重大，畢竟這可是使師尊他們師兄弟感情破裂的重要事情。
水冥心頭不妙的感覺越來越嚴重。
“到了！”
白虎堂就在辯院旁邊，屋子不大，但是周圍的氣息卻很壓抑，讓人不自覺的心生畏懼。
蓮心推門而入，頓時從屋內漏出了滿地燭光。迎著燭光看去，水冥驚訝的發現，師傅，三位師兄竟然全都到齊了，並且裡面的氣氛很詭異。
無奈的看了看身後的劉花花一眼，水冥懷著沉重的心情踏進了屋子裡。
他一進門，就感覺到了好幾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但無一例外，這些目光都是充滿著擔憂。
蓮影依舊是背對著衆人，讓人看不見的喜怒哀樂，但是他那肥胖的身影卻是很讓人壓抑。
屋子裡充滿著這種壓抑的氣息。
四周充斥著針尖落地都可聞的寂靜，卻無人敢打破。
“跪下。”
一聲沙啞的聲音響起，無悲無喜，但是卻讓人感覺心頭沉重，似有千般重物壓在上面。
水冥知道，師傅的這句話是對他說的。
“噗通！”
他應聲而跪。
“磕頭！”
“咚！咚！咚！”
磕了三個頭。
“好！你我師徒緣分已盡，你現在就去收拾收拾你的衣物，離開隱廬吧！”
“啊！”
震驚！極度震驚！！
所有人都震驚了。
“爹爹！”
“師傅（師傅）。”
“哥哥！！！”
“師傅，弟子不明白這是爲什麼？就算我帶個健全的人回來壞了規矩，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吧！師傅你。”
“都閉嘴！”蓮影的話聲音不大，卻是絕對威嚴，頓時整個屋子再度陷入寂靜，鴉雀無聲。
他轉身，臉色平靜的看向水冥，但是水冥卻從他的眼裡看到了一絲隱藏的憤怒，心頭不免一沉。
“水冥，我就問你，你當真知道爲師這隱廬的規矩嗎？”
“無殘不要，無仁不留。”
水冥脫口而出。
“那你當真理解嗎！”
“沒有殘疾沒有仁心的人不收不留不救治！可是師傅，花花真的挺可憐的，徒兒……”
“你給我閉嘴！”蓮影怒喝道，頓時一股巨力迸發，周圍的空氣都是爲之一滯。
“老神仙，求求你，花兒知道錯了。花兒這就離開，求您不要再責怪月哥哥了！”
劉花花或許看出這件事是因爲自己，所以“噗通”一聲跪下，對著蓮影不斷磕頭認錯，聲淚俱下。
嗚嗚咽咽的哭聲，好不傷心！讓人光是聽著就感覺到心疼。
“你！”
聽著這般哭聲，盛怒中的蓮影那到口的話卻說不出來了。
一時間，屋子裡除了少女悲切的哭聲和咳嗽聲，再不尋其它聲音。
“蓮兒，喂她吃一顆靜心丸。”
“好的，爹爹。”
蓮心走到劉花花身邊，取出了一顆紅色的丸子塞進了劉花花的嘴裡，然後拍了拍她的背部，輸送些元氣幫她緩解一下體內鬱結。
少女的哭聲小了不少，咳嗽聲也減退了不少。原本很是蒼白的臉色這纔多了一絲本該有的紅潤。
“孽畜！我蓮影一聲清譽怕是都要毀在你的身上。”
蓮影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透露出無盡的憤怒。
水冥也聽出了，師傅的憤怒，貌似不是來自於他帶劉花花回來這件事，難道是。
“說！今天你殺了多少人！？”
果不其然。
“師傅，那些人都是該殺之人。”
“好！混賬東西。你不說，那就讓我來替你說，你今天一天之間一共殺了三十七人。”
“可是。”
“閉嘴。我再問你，你可知，這三十七人裡，有多少人是無辜被殺的亡靈！？”
“這。”
“你還是不知道吧！那就再由我告訴你，這三十七人，其中二十四人是無辜之人，雖有小惡卻也罪不致死。再者說，他們有罪自有人去治他們的罪，你有什麼資格殺了他們？這麼不分青紅皁白的亂殺一氣，你是人還是屠夫？”
“可是斬草需要除根！”
“笑話，斬草需要除根？那你爲何現在不衝進他們的家中殺死其中的所有老幼婦孺？這樣除根不是最好！”
蓮影冷笑不止。
“你的殺心太重，所以還是儘早收拾行囊離開吧！你這種人，能力越大，禍害也就越大。”
“師尊，你真的錯怪徒兒了。”
水冥覺得很是憋屈，他覺得蓮影一點都不理解他，這讓他感覺到了一絲心寒，但是他卻依然是不住地跪地磕頭。
“咚！咚！咚！”
看的劉花花的眼淚再度落了下來。
“師傅，求您饒了小師弟吧！”
水冥的三位師兄，除了三師兄腿腳不便之外全都跪下替他求饒。
“師傅。小師弟的爲人很善良，他不像是這種作惡之人啊！”
“爹爹。小野怪一直以來都在用自己的力量幫助那些弱者啊！他並沒有你說的這麼的十惡不赦啊！”
蓮心也跪在了地上替水冥求饒。
看到他們一個個都在替自己求情，水冥說不敢動那是假話，他內心感覺到了來自於他們的溫暖。
“怎麼？一個個都想著要造反吶？”
看到一個個都在替水冥求情，蓮影的眉頭皺的很深，語氣也很是不善。
“都給我滾到房間裡閉門思過去！”
“師傅，弟子認罪，求師傅別再責罰其它師兄弟了。”
“你認罪？？？”
“是的。”
“不，你沒有。”
蓮影說的沒錯。
雖然水冥嘴上如此說，但是他實際上卻不這麼認爲，他依舊認爲，那些人都是該殺之人。
“你是不是覺得很憋屈！？明明是懲惡揚善到頭來卻要被爲師懲罰？”
或許是聽出了水冥心中的不服氣，蓮影冷笑道。
“弟子不敢。”
“不敢？？？”
這一聲應付彷彿是點燃**桶一般，蓮影衝上去就給了水冥一腳，速度太快，幾乎是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水冥便被踹倒在地。
“師弟（師弟）。”
“爹爹！小野怪。”
“嗚嗚嗚！哥哥！”
一時間，衆人再度大亂，但是他們中除了劉花花趕忙起身伏在水冥的身上外，其他人都不敢妄動一下。
水冥同樣是沒想到，蓮影竟然會當衆打他。這讓他很是不理解，心中也不免得更加怨恨起他來。
“你憑什麼打我？”
輕輕的扶起劉花花，水冥當即憤怒的站了起來，目光凜冽的看著蓮影，由心底而生的怒火瞬間覆蓋住了他，“你只會坐著空談而已。你不知道當時，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了我。再者說，今天我不殺了這些惡人，明日他們便會殺更多的好人。我懲惡是爲了揚善，哪裡有你想的這樣殘忍。”
水冥的話霸氣凜然，這是他的心裡話，也是他殺人的憑藉，所以即便是面對著這位煉丹師師傅，他也完全是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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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惡是爲了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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