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宛臉更加紅了，她一邊很感動他的提點告誡，一邊心想，如果他知道，當時自己那麼堅持，可不完全是因爲要恪守財務規章制度，還有對他心生提防而爲之的緣故，他又將做何感想？
“先去吃飯，一會來幫我覈查一下經理室的經費。”顧銘遠吩咐道。
“好的。”葉宛頷首。
顧銘遠目視葉宛離開，望了望整理箱中分類有序的複印件，微微揚起了脣角。雖說每份憑證的附件或多或少，然而眼前的複印件都已用夾子分別夾開，而不是無序地疊在一起——非常方便他逐份查閱。葉宛做事一向比別人多一份心，這是她的做事習慣，舉手之勞間省出別人的時間。
顧銘遠的目標明確，他迅速找出孫翰明從去年十一月份至今年四月爲止的報銷。孫翰明的費用報銷並不多，基本上是出租車費和業務招待費，金額也不高。顧銘遠只翻閱了一會兒，便放棄了——如果真有什麼，以孫翰明的謹慎，怎麼會來光明正大地報銷？
難道無跡可尋了？顧銘遠略一思索。
不，他出去的理由，自然不會是私人度假，而一定是以公幹的名義！那麼這就容易了！
有了思路的顧銘遠，脣邊立即揚起一抹冷笑，他立即去調閱行政部的差旅費明細單，在行政部的差旅費清單上，密密麻麻地列著公司各部門出差機票的往返清單，對外的財務數據可以粉飾可以篡改，但是這些最基礎的信息卻是難以僞造、瞞天過海的。
顧銘遠按照日期慢慢檢索，他查閱得非常仔細，直到看到其中某一條時，眼前一亮，不出所料，在去年聖誕前夕正有一張孫翰明去年聖誕前夕直飛德累斯頓的機票！
毋庸置疑，一切都和他推算的絲毫不差，也就是說，孫翰明去年聖誕節前夕德國出差，的確是去德累斯頓，葉宛空間的圖片禮物，那把雙立人指甲刀，自然不是別人的禮物，正是孫翰明爲小貝準備的成人禮！
雖然他心裡早有預期，然而親自證實，心裡還是涌上濃濃的不悅——葉宛博客空間裡那組加密的《聖誕集市》相冊，40多張的照片，原來，陪她身邊逛集市的人卻是孫翰明！
顧銘遠維持著坐姿一動不動地坐著辦公椅上，足足沉默了好半晌。現在，終於有一件事可以證實了，那就是孫翰明和葉宛確實走得很近！
顧銘遠的腦中閃現舞會上孫翰明爲葉宛解圍，對顧瑩珠說出葉宛真實身份的那一幕，孫翰明的話猶在耳邊：“不憑什麼，就憑她是田阿姨的親生女兒。”
“用你的腦子想想！這是可以隨便找藉口的事嗎？……這件事我不希望過多人知道，就此爲止！”
看來，孫翰明他早就清楚葉宛的真實身份，因爲葉宛的特殊身份，纔會把她招進昌明，又安排她出國，還讓她到財務部來，然而他一直諱莫如深，甚至是對顧瑩珠，這是爲什麼？
顧銘遠沉吟片刻，腦中陡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會不會有這麼一種可能，孫翰明是有心對顧瑩珠保留，讓追風捕影、不明真相的顧瑩珠誤以爲有第三者介入，他深知以顧瑩珠的個性決不會罷休，所以顧瑩珠設計舞會，讓葉宛當衆受辱都是他孫翰明所預見甚至可以說是樂見的！而他不僅不會阻止，還有可能推波助瀾，就是要借顧瑩珠的手做實謠言。只是舞會上顧瑩珠失去風度出言羞辱葉宛，他纔不得已說出真相以穩住顧瑩珠。
顧銘遠不由地想起當時孫翰明有心向葉宛邀舞的場景，那種情況下，做事謹慎的孫翰明居然想要和葉宛跳舞，如果不是爲了進一步做實謠言，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
想到這時，顧銘遠心中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沒有人知道，當時身在黑暗包圍下的他，靜靜地看孫翰明向葉宛伸出手，葉宛爲之微微失神的模樣，是一副什麼樣的心情。
大概是睡得晚休息不好的緣故，額頭隱隱有些作疼，顧銘遠摘掉眼鏡，伸手揉按著太陽穴，他把頭靠在椅背上試圖閉上眼睛放鬆一下，然而一閉眼，就看見穿著黑色及膝禮服的葉宛，望著孫翰明微微失神的模樣。
顧銘遠不悅地皺了皺眉，他很不習慣自己在思考問題時居然心思浮亂，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睜開眼睛，繼續他的分析。
——無論如何，他的有心介入，在不動聲色間阻止掉了孫翰明的陽謀陰略。
如果這個想法成立的話，那麼孫翰明要的結果便是：讓不知葉宛底細的以爲葉宛和他有染，而讓知其底細的對他心生忌憚！
這樣就不難理解，孫翰明爲何可以一點不顧念顧瑩珠的面子，甚至不在乎顧氏家族的看法。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意在葉宛！有意造成葉宛被顧瑩珠妒忌爭風，受制於他的假象，如此，葉宛的清譽竟是被他孫翰明一手捏著！
而孫翰明爲何要製造這種謠言和誤會？只有一個解釋——這齣戲不過是演給人看的，確切點說，是演給田阿姨看的，葉宛是田瀾唯一的女兒，田瀾不會無動於衷，更不敢輕舉妄動！
那麼，孫翰明爲什麼要通過控制葉宛間接掣肘住田阿姨？葉宛進昌明公司已有兩年多的時間，換句話說，這個心思可是至少隱曲了兩三年！
兩三年……
顧銘遠站起身來，慢慢地在辦公室裡來回踱著步子，兩三年，這漫長的兩三年又發生了多少事？
他的目光不經意地看到牆上孟世農的書法，是筆力雄健的《天道酬勤》！
想到孟世農，顧銘遠的腦中不由地又想起另一個人——孟世農的徒弟、葉宛的初戀男友林緯！
那麼——源華的幕後人是林緯的事，孫翰明怕是也早知情了？
顧銘遠陡然想起一件盤亙心頭已久的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來，思路頓時豁然開朗！
怕不是兩三年，只會是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