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幹什麼？”
察覺到現場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林家長子林漠率先站了起來，一臉不耐地看著漫不經心的男人，忍不住出聲譏諷道：“周家大哥，今天開會是有要事，不是來過家家的。像德軒這種大企業，規矩和秩序向來是最重要的，你難道連這一點都不懂？”
林漠雖是林家的長子，從小卻是被母親慣壞了的，脾氣差的不行，腦子也蠢得可以，在場之人雖皆有發問的心思，卻沒人開口來當這出頭鳥。
凌莫寒只是拿眼輕輕瞟了他一眼，便緩緩地坐了回去，揚聲道：“德軒再怎麼大的企業，那也是從前四個家族共同創下的心血，怎麼如今，自己人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攤不上了？”
男人明嘲暗諷著，話裡話外的含義令在場的幾大元老俱是臉一熱。
誰都知道，德軒能走到今天，靠得是當初四大家的齊心協力，可是如今，德軒內部暗流叢生，早已今非昔比。
這種話放到現在說，除了諷刺，再也找不到合適的定位。
“凌莫寒，你別太過分。”
當場被人駁了面子，林漠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卻到底找不出什麼合適的措辭來。
“愚蠢。”站在男人身後最近位置上的何孟，敏銳地聽到了自家老大的那一聲譏諷。
的確是愚蠢，別人都沒開口，偏偏他最先沉不住氣了，林家不用說，一定是最後死得最慘的那家，就以老闆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
“林漠，閉嘴。”
林漠的父親，林家如今的當家人，倒是比兒子有幾分精明和眼力，及時制止住了他的行爲。
林漠訕訕地看了一眼自己父親，沒敢明著頂嘴。
“小寒啊，你有什麼話要說麼？”
身爲最大股東的周家老爺子，是凌莫寒自家人，顯然不合適開這個口，所以一直保持著緘默，倒是坐在他身旁的孟德海，孟老爺子起了這個茬。
凌莫寒微微一笑，吐出的話語卻冷硬無情，“老爺子，我看今天的會議可以到此爲止了，德軒不會再選出下一任總經理了。”
他的話一落，如同平地驚雷，在場的人都瞬間愣住了，空氣凝固了一分鐘左右，周老爺子纔回神，第一個開了口。
怎麼說，這都是有關德軒的事，不管對方是不是他家孫子，這個口都必須由他來開。
凌莫寒笑了笑，退離幾步，臉上的笑容依舊風淡雲輕，彷彿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一般，不會出現一絲偏差。
這令在場的衆人下意識就是心底一寒。
“周老爺子，孟老爺子，原本我是打算跟大家好好解釋清楚這個事情的。”
男人慢條斯理地開口，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臉上的笑容溢滿了諷刺，直直地刺在每個人的心上。
然而下一秒，他卻話鋒一轉，道：“只是，有些人似乎不太歡迎，所以我也懶得多費口舌，不如就由你們自己看吧。”
男人說完，起身，拍了拍手，很快，會議室一側的內門被打開了，走進來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子，不知是何身份。
林漠不長腦子的本質這種時候依然顯現，不知死活地衝著凌莫寒發難道：“這是什麼意思，想來明搶的？”
“林漠，給老子閉嘴。”
林家二叔，也是林婉寧的養父，見了這架勢心底有些不安，偏偏這個不肖子孫還在一旁看不懂形勢，惹得他愈加心煩。
“二叔別動怒，莫寒好歹也是德軒的人，怎麼會明搶呢。”
凌莫寒難得好心地解釋著，身後的何孟剛想驚異於老闆的轉性，卻陡然聽到他下一句話是，“這是暗搶。”
何孟：……
“吳律師，麻煩你念一下公證內容。”
男人散漫地重新入座，目光卻懶得分給任何一個人，應該說，是不屑分給。
吳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資料，當著所有人的面，聲音洪亮，語調清晰地念了出來。
“德軒企業，xx年xx月x日，內部結構調整，合併爲一部，企業財產總值兩千個億，先由寒朗集團總裁全部收購。”
男人清晰的聲音一字不落地念完了所有條款，便出示了很多相關證明。
那不緊不慢的語調，就像是有把悶捶捶在衆人的心上，一下一下，挑戰著每個人的神經。
當最後一個字唸完時，何孟明顯覺得，這副趾高氣昂，高高在上的架勢，就想古代宣佈聖令的太監，唸完了對方的死刑還要不急不緩地來句欽此收尾，話裡的意思就像在表達，皇上賜你死了，還不謝恩？
律師手上的公證內容才一念完，坐在長桌上，離凌莫寒最近位置的幾個世家子弟便率先變了臉色。
周老爺子算沉得住氣的，臉上的神情卻也有些繃不住了。
“莫寒，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老爺子沉了聲音，他當然知道，這種玩笑開不得，可是比起這是真的，他更希望這只是男人的一場鬧劇。
凌莫寒輕輕笑出了聲，有些淡淡的諷刺在裡面，“老爺子，您什麼時候這麼不濟了，連事情是真是假都辨認不出來了？”
他攤手，示意吳律師將手上的文件傳閱給在座的人看。
他既然是來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的，總不能讓這些曾經霸著它的人，欠了他債的人稀裡糊塗，心安理得不是？
既然死，就讓他們死個明白，他一點都不差這個時間。
“莫寒，不要胡鬧。”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孟德海也有些意外。
他原以爲他今天鬧這出，是因爲看不慣其他幾家對他的壓迫，可是沒想到，他居然對老爺子也沒留一絲面子，冷漠的語氣就好像誰都不放在眼裡，誰都是他的仇人。
這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凌莫寒只是笑，臉上的表情顯示他的耐心足夠多。
可是，他不曾解釋，一絲一毫也懶得開口，就等在座的人自己去醒悟。
也許是眼前的氣氛實在太過詭異了，向來多話的人都少話起來，衆人個個沉默著，直到最後，周老爺子一聲威嚴的發問，打破了沉默。
“莫寒，你是認真的？”
凌莫寒站在長桌的這一頭，最後一次正視這個當年眼睜睜看著凌家陷落的老人，話裡的語氣無比嚴肅道：“我是認真的。”
“那好，把合同拿來給我看看。”
周老爺子的聲音不知爲何竟顫抖了起來，沙啞的聲線牽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心。
這份合同，如果是假的，那一定逃不過老爺子的火眼金睛，如果是真的，那就說明……一切都玩完了。
“凌莫寒，你不過是個被孤兒院揀來的野種，誰家生的都不知道，周家肯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憑什麼跑到德軒來撒野？”
就在老爺子審閱那份合同的短短幾分鐘內，已經有人沉不住氣了。
怎麼說，德軒都是衆人一輩子的心血和期望，所有的企業都爲了更大的盈利而掛名其下，如今，德軒被收購，就意味著，他們所有人都將一無所有。
滿滿一屋子的人，全部要流落街頭。這樣的打擊，叫這些平日裡錦衣玉食，過著華貴生活的富人，如何接受地了？
“孟伯父。”凌莫寒眼風掃過去，發現開口質問的是孟家的二伯，臉上的笑意始終未曾褪去，卻帶著刻骨的寒氣，“我不是代表周家來的，今天不是，過去也一直都不是。”
“那你是什麼意思？”
孟二伯尚且沒有意識到，寒朗跟面前這個男人是什麼關係，嘴上的質問依舊咄咄逼人。
“凌莫寒，周家是看你可憐，才收養了你這條狗，你算什麼東西，你以爲就憑你，也可以和德軒談判？要收購也得叫你們老闆親自來，否則，我們不會賣。”
孟二伯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纔會放出這樣的話來，其實，老闆真的來了，該賣不還是得一樣賣？
白紙黑字，板上釘釘的事。
“就是，周家小子，你們寒朗的老闆是什麼人，叫他親自來談。”
“周家養了你這條白眼狼，要向著外人說話，真讓我們心寒。”
衆人尚且不知道寒朗總裁的真正身份便是凌莫寒，只以爲他是替對方辦事的，一個接一個不斷地諷刺，直到何孟在身後陡然拋出一句重磅炸彈。
“寒朗的總裁，就是我們老闆，你們有什麼意見，現在就可以說。”
此言一出，全場剎那間無聲。所有人都愣住了，剛剛還諷刺男人的一衆幫手，此刻都一句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