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聲勢浩大的在城樓上與張宸生見面了。
“張閣老。”
“太后。”
“張閣老……老了。”
“太后倒是一如既往。”
太后輕笑, 然後略過張宸生在一衆(zhòng)護衛(wèi)的保護下開始在各處走動。很多人都看見了她，國朝最尊貴也是手握大權(quán)的太后。
守城的官兵心中安定了些，近來一直傳皇帝跑了, 讓守城的衆(zhòng)人實在覺得有些操蛋。守城天天死人, 雖然賊兵死得更多, 可奈何人家人也多啊。若不是有威望極高的張宸生一直撐著, 好多當兵的都想直接開城門投降算了。反正皇帝都跑了, 人家自己個都不在意自己的天下，他們這些大頭兵操的是哪門子的心呢？
太后不是空手來的，她還帶著好多箱子, 箱子在空地上層層擺開，勇直衛(wèi)的禁軍們把守在外。
得到了太后的授意, 王善上前一步, 尖聲大喊:“開箱——”
箱子開了, 裡面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太后站在高處，對著底下一衆(zhòng)官兵道:“國朝三百年, 家國天下事，皇帝走了，可哀家沒走，七皇子沒走。賊就是賊，一旦城破只會縱兵殺戮, 衆(zhòng)將士當爲國爲家爲己力戰(zhàn), 哀家不會忘記諸位！寧王和衆(zhòng)位勤王兵馬已經(jīng)在來京的路上, 衆(zhòng)將士只要守住京城一月, 哀家必定重重有賞！”
什麼勤王兵馬什麼重重有賞, 這些話當兵的已經(jīng)聽過很多次了，可沒有哪一次這麼讓人動心。當銀子發(fā)到他們手中時, 人人心中都升起一陣激動。
“我等必將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接下來的日子的確有很多人肝腦塗地，賊勢兇猛，而京城內(nèi)的糧食卻漸漸告急，勤王的兵馬也遲遲未至。本來要來的聽見皇帝已經(jīng)跑去南京也不由得躊躇不前，更多擁兵自重聽調(diào)不聽宣的大將一看這樣的形勢心裡或多或少也打起了小算盤。
唯有一路兵馬是晝夜不停，打馬向京城直奔。
“王爺，歇息吧，再這樣趕下去將士們都受不住了。”
陳寧陽身邊的一位幕僚勸道。
“我等停得，京城等得嗎？”陳寧陽是焦心如焚同時又急不可耐。
皇帝跑去了南京，這簡直讓他忍不住想大笑三聲。皇祖母還在京城，她手中還有近一萬的勇直衛(wèi)，那都是真正能戰(zhàn)之兵。這幾年他在封地也暗自練了一些兵將，一聽聞賊兵圍了北京城，立刻大把的撒錢在封地招了一萬兵，連夜就往京城趕。
陳寧陽不傻，只要他能抵達京城，就能名正言順的成爲太子。即使皇帝不下聖旨又如何，他都已經(jīng)棄城而逃，還有幾分人心向著他？
只要能守住北京城，擊退賊軍，太后一黨必然又將枯木逢春，再掌重權(quán)。到時候太后下懿旨，陳寧陽成爲太子不過是順理成章之事。
敵弱我強，鄭家就會再次品嚐大權(quán)在握的滋味，甚至比當初更甚。而在南京的老皇帝也應(yīng)該自覺無顏禪位於他纔是，就是陳甫臉皮厚，陳寧陽也會逼著他當太上皇。
自從知道自己老爹南下逃跑，陳寧陽就感覺皇位在向他招手，這是何等的誘惑，他真是輾轉(zhuǎn)反側(cè)日夜難安，一日不到京城他就一日不得安生。
“可是王爺，”幕僚苦勸，“我軍已經(jīng)急行多日，再不休息，恐怕還沒到京城那些新兵就得跑掉一半。王爺請聽在下一勸，此事不可急於一時，就算能趕到京城，到時候賊兵以逸待勞而我軍疲憊不堪，若是賊分兵圍之，京城兵少恐無力解救，又怕京城主張出城救之，給了賊兵可趁之機，王爺三思啊！”
陳寧陽聽了幕僚的話也只能稍稍按捺心中的衝動，下令軍隊埋鍋造飯就地紮營。
“王爺，您已經(jīng)幾天不曾休息好了，趁此機會還是小憩片刻養(yǎng)足精神罷。”
陳寧陽點點頭，便在貼身護衛(wèi)的服侍下進了紮好的大營中。
可是他才歇下不久，突然聽見營外響起了一陣嘈雜之聲，這聲音越來越大終於將陳寧陽從睡夢中驚醒。
“敵襲……敵襲！”
陳寧陽大驚，外面的親衛(wèi)急忙衝了進來。
“是怎麼回事？”陳寧陽喝問。
“王爺，外面來了一股賊軍，趁夜摸了我們的營帳，在營中縱馬放火引起了營嘯！”
陳寧陽大驚失色，營嘯二字可謂掌軍者最怕的事情之一。軍隊主殺伐，在軍中不可造謠，不可嬉笑，也沒什麼放鬆的法子。當兵的人殺多了，心中總是繃著一股勁，夜裡不能視物，尤其提心吊膽，若是有夜襲那真是大亂將起。士兵夜裡多是睜眼瞎，又常年心理緊張，亂起來了揮刀砍自己人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
“王爺還請速速著甲，出面主持局面。”
這話很有道理，陳寧陽立刻從牀上起來，然後開始穿衣披甲。
“你帶幾個人去楊先生的帳中，務(wù)必要護好他，再有……”
陳寧陽的話音未落，他的營帳卻突然跑進一匹馬來。
此馬破帳而入從天而降，將陳寧陽和他的一衆(zhòng)親衛(wèi)都嚇了一跳。
“保護王……”
親衛(wèi)的話未說完，腦袋就離開了脖子，更多的人馬涌進來，逼得陳寧陽四處逃竄。
“抓住他，死活不論！”
最先闖進來的馬背上馱著一個人，他下達了這唯一的指令後就開始屠殺阻擋他去勢的陳寧陽親衛(wèi)。
驚慌之中陳寧陽總覺得這人的聲音有些熟悉，可一時半會卻實在想不起來。
陳寧陽的兵，除了他出京城就藩時太后給了五百的勇直衛(wèi)禁軍，其他多是沒經(jīng)過什麼陣仗的新兵，也不知來人有多少，被馬軍來回衝了一下就四散崩潰，被自己人踩踏至死的倒比被敵人砍死的多得多。
勇直衛(wèi)的五百禁軍倒沒有愧對這個名號，雖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可仍舊很快組織起人手，將鎧甲穿了一半的陳寧陽圍在中間保護了起來。這會陳寧陽也看出來了，衝擊軍營的人雖銳不可當，可人數(shù)並不多，若是大白天拉開了來打，還不夠五百禁軍一口咬的。
十幾個禁軍便騎上馬，在軍營中四處奔跑，一邊扯開嗓子大喊。
“有敵衝擊軍營，各伍伍長約束手下兵丁，點火炬，拿武器自守，無令不可出，違者斬首示衆(zhòng)……各伍伍長約束手下兵丁，點火炬，拿武器自守，無令不可出，違者斬首示衆(zhòng)……”
這樣喊了幾個來回，軍營中明顯安定了不少，人多也有人多的麻煩，要是真亂起來了實在不好收拾。仗還沒打，辦法還沒想出來呢，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三百親衛(wèi)何在？”陳寧陽被擁在衆(zhòng)人中間，展眼看去四面都是自己人，心中大定。
“在此，王爺！”三百由勇直衛(wèi)充當?shù)挠H衛(wèi)齊呼。
“上馬，追擊賊寇，務(wù)必將來犯者擊殺！”
“領(lǐng)命！”
五十親衛(wèi)守護在陳寧陽身邊，二百五十騎上馬追擊。
一夜戰(zhàn)至天明，衝擊軍營的賊寇見討不了好，很快退去，陳寧陽的禁軍雖然得力卻也只斬殺了十幾個賊寇，並且未能留下活口。
“想必是流賊。”姓楊的幕僚道。
陳寧陽覺得也是，可眼皮總是跳個不停:“還是讓軍隊抓緊時間休息一會，等天大亮立刻拔營，越早趕到京城越好，這些地方賊寇衆(zhòng)多，待得越久越是麻煩。”
“這……”幕僚本待反對，可昨晚因他建議就地紮營導致被夜襲，他也不便再多說什麼，只能猶猶豫豫的應(yīng)了。
遠處的山坡上，昨夜衝營的賊寇首領(lǐng)立馬其上。
“大哥，還追嗎？”身後的人問。
“讓兄弟們遠遠跟著，他們一旦紮營就上去騷擾，對手還擊就撤。”
“這是爲何？”
爲首的人扯下了臉上染血的面巾扔在地上:“七皇子的人手太多，正面擊破沒有勝算。我們?nèi)靸深^的去襲擊，他急著回京只會感到厭煩，而不會想著將我們一舉殲滅。他越著急，就越容易放鬆警惕，巡尹縣有一處地方十分適合設(shè)附。等這位七皇子隨他太子哥哥而去，我們的任務(wù)就算完成了。”
“可是衛(wèi)大哥……”
衛(wèi)白蘇皺起眉頭:“別叫我的名字，你們只需要聽命行事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操心。”
“可是衛(wèi)大人交代，務(wù)必要在十日之類拿到寧王項上人頭。”
“我心裡有數(shù)，不必多言。”
隨從見無法說動衛(wèi)白蘇也只能暫且閉嘴，畢竟領(lǐng)頭的也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