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先前夫人昏迷，我們忽視了一點，她的腿……有可能沉澱著某種毒素。”家庭醫生做了一個“有可能瘸”的手勢，額頭泌出細細的汗。
和這位大人物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大約三年。有一回，家庭醫生親眼看見安德魯大人一槍斃了一個手下，全程面無表情。自那回後，他每每夜難成眠，琢磨著怎麼辭退這份工作，但當他提出來時，安德魯大人只是把玩著手中的那把銀槍，還將他的工資提高了三倍。
錢不錢的，真的無所謂了，命最重要，家庭醫生看著那把槍，兩條腿都麻了。
就這樣留下來，只要勤勉工作，只要牀上昏迷的那個女孩不出事故，安德魯大人基本上不會爲難誰。
但，只要有關於那女孩……
“什麼毒素？”電閃雷鳴間，安德魯腦袋突然浮出一隻銀魚，死死扒著應悔的右腿踝不放，不會是那……
“具體還要做化驗，但可能跟麻痹有關。”家庭醫生謹慎答道。
安德魯皺眉揮手，“儘快弄清楚，對了，這事不要告訴她。”
果然很快，化驗結果就出來了，應悔的右腳踝三年前被銀魚咬了一口，那隻銀魚是深海特有物種，牙齒上帶有麻痹獵物的毒素，本是不難解的，但沉澱在應悔體內已有三年，想要完全消除就很困難了。
但，安德魯說起來卻很輕鬆，“只要配合吃藥，積極康復，像以前那樣行走完全不是問題。”
確實，在安德魯心裡這不是大事，現代醫療技術何其發達，連癌癥都有了治癒方法，更何況一個小小的解毒。
應悔不得不相信，因爲此刻的她，需要一個信念來支撐：她的腿是沒有問題的，她是健康的！
她想要儘快見著蕭權，以她最好的模樣，所以她很積極的配合醫生來康復。
下牀，她花了一週；走到臥室門口，她花了半個月；下樓梯，她正在練習下樓梯……
應悔再一次跌倒在地時，躲在角落的傭人不敢上前來扶。她們先前扶過，卻被應悔揮退了。
應悔是覺得，康復就像騎單車一樣，得自己來，要總是依靠別人，那永遠是原地踏步。
扶著樓梯柱，應悔慢騰騰的重新站起來，望著長長曲折的樓梯，猶如望著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她閉上眸，深呼吸一口，克服掉心頭的恐懼，想象著，樓梯那端站著的是蕭權，眉目英俊的蕭權，愛著她的蕭權，將她當做公主一樣寵的蕭權……
蕭權，蕭權還在等著她呢，還有小春，她必須快點好起來，以健康的模樣早點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樣想著，應悔又試探著邁出一步，哪知，天不遂人願，她再次跌倒在地。
安德魯正拾樓而上，一見此狀，忙加快腳步，來到應悔面前，將她一把抱起，抱回臥室牀榻上。
應悔不甘的敲打他的手臂，猶在掙扎：“你放我下來，我要自己走。”
安德魯根本不鳥她，將她放在牀榻，藍眸底覆著一層薄薄的冰，聲音森冷無比：“配合醫生做康復，你就是這樣配合的嗎？你有沒有考慮過身體的極限？你還要不要你的腿了？”
應悔雙手捂住臉，透明的液體從指縫間泌出來，滴落在被單上，暈染了被單上的素雅花朵。
見著那淚，安德魯的心井又抑制不住冒出憐惜的小泡泡，這是他三年前所不熟悉的情緒，卻在這三年中時常體會到。
“好了，我不是說了，慢慢來，康復的事急不得，總有一天你會站起來。”安德魯強勢的扳開應悔的手，霸道而略有些粗魯的擦拭掉她臉頰、眼角的淚。
應悔抽噎了，細白幼嫩的修長脖頸微微痙攣了一下，本不是什麼值得說道的畫面，但看在安德魯眼裡，卻是莫名動了欲。
他微微側身，讓糗態不是那麼明顯。
“不，那個總有一天是什麼時候？”應悔心頭升
起一股恐慌，“要是我永遠沒有康復，那不是永遠不能出現在蕭權和小春面前了嗎？我不要，我雖然想好好的出現在他們面前，但我想，就算我不是好好的，他們也不會嫌棄我吧。”
她和蕭權在神父面前許過誓，不論生老病死，不論疾病還有貧窮都不離不棄的，她會遵守諾言，想必蕭權也會吧。
安德魯的眸色更冷幾分，他拿起遙控，打開電視，播放不久前錄好的一段採訪給她看。“我說的你不信是不是，那我給你看證據，這是CDE電視臺一週前有關蕭權的採訪，仔細看清楚了，他身邊站的是誰，是卡特琳；仔細聽，記者的提問是什麼，他在問兩個人的婚期。”
“你一心想著要回去，但有沒有想過，你回來後還會不會有你的位置？早在三年前，大家就認爲你死了，你的丈夫另有女人，你的女兒另有母親，他們現在一家三口生活得很好。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就這樣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會以爲自己見了鬼？你會打破他們早已平靜下來的生活，掀起狂風巨浪？”
安德魯不明白，爲什麼應悔不願意放下過去，重新開始生活？
“在你看來，回去只是站在他們面前就夠了；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呢，你是不是第三者？死人代表著什麼，代表著你生前的一切權利都被剝奪了！”
這一句又一句，如同重錘砸在應悔的心頭，她突然好恨安德魯，好恨好恨，發泄般的捶打他的胸口，淚無聲的順著臉頰流下，懸在精巧的下顎處，“都是你，你當初爲什麼不把我送回去，爲什麼？爲什麼？”
“是，就是我，我當初爲什麼要救你呢？”安德魯低吼，抓著應悔捶打他的右手，心頭突然一痛，眼眸不明緣由的猩紅。
他三年前，一時鬼迷心竅將她帶回來，後來又經歷了多少事情，她知道嗎？
她知道他爲了救活她，花了多少心血嗎？
她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個蕭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