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三月過去。

陣陣起伏的海浪撞擊在暗礁上，粉碎成無數晶瑩如千堆雪的水花，發出沉悶而有力的聲響。

一羣身姿矯健的魚兒卻在這些湍急的水流中快速地遊動，時而靈活地繞過暗礁的棱角，銀色的鱗片在透過海水的微光下閃爍著點點光芒，宛如夜空中閃爍的繁星。

陣陣靈光在楚歌手中神杖的調度下，匯聚到馮婕的身上，助其完成靈性上的進一步躍遷，達成突破極神境中期的助力。

半晌過後。

隨著一股強橫的氣勢從馮婕身上擴散爆發，她晶瑩如玉的面龐上浮現一層靈光，正式邁入了極神境中期。

楚歌臉上顯露微笑，收起神杖，道，“既然你已經突破了，我也就放心了，接下來我也要離開了，走上你爹曾經走過的那條路，希望最終我能像你爹那樣，能夠成功?！?

馮婕長長睫毛顫動，驀地睜開明潤雙眸，深深凝注楚歌，道。

“非去不可嗎？我曾經是很崇拜我爹，甚至也我想走上他的道路，追趕他的步伐，但我現在突然不想了，你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他一去不復返，我娘至死都沒有再見過他一面，我也沒有見過他，我知道他時，他就只是個傳說，一個我從小到大一直在追尋的傳說?！?

馮婕平靜的情緒有所波動，“我一直很害怕，有一天連這個傳說都是假的。

現在我覺得，這就是假的，天下第一又如何，他不能再回來了，自他武破虛空後就已經回不來了，周武都說他可能已經遭遇不測，我就當他是已經死了。

就這樣，你還要去走他走過的路？我這個當女兒的，我都不想再去跟隨他的步伐了?！?

楚歌沉默。

馮婕眼眶略有紅潤，“我早在一個月前就能突破，但我卻沒有那麼做，你以爲我是陷入了瓶頸，助我突破，我很感謝。

但我現在卻怕了，實力越強，越是接近他，我就越是害怕，像是在接近死亡，我已經有些怯步了，你爲何還要是一直向前？”

楚歌沉吟片刻，道，“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我已是處於煉神返虛這一階段的尾聲，隨時能煉虛合道。

我也已經找到了道，不會在這個時候放棄。”

馮婕眼神一顫，心中失望，但倔強的俏麗面龐上卻沒有任何表現。

楚歌沉聲道，“周武所說的也未必是完全正確的，他說域外的世界充滿死寂黑暗，其實真實的星空也就是那樣的。

域外的世界或許是真的滅亡了，但你爹未必就是死了。

陽神者，神明不死，意志凌駕天地之上，化爲規則，除非有同級別的強者強行磨滅他的規則、意志、神明，否則也不會輕易滅亡?！?

馮婕固執道，“但他一直沒有回來?！?

楚歌笑了笑，搖頭道，“他沒有回來，也許的確是陷入了某種困境，而不是死了，否則也不會朝回寄送神念，送回傳承。

另外你應該不清楚，返虛之時，會進入到一種奇妙的境界。

那種境界，完全忘我，時間長了，可能迷失其中，失去本心。

我猜測，陽神境一旦失去意識，可能也會陷入那種狀態，而在那種狀態，對時間的流逝，也不會有太多的感知。

你爹只是失蹤二十年而已，對於他這種級別的強者而言，一切不過彈指一揮間?！?

他隱隱有所感覺，馮今宵或許真的並未隕落，甚至可能像是在謀劃什麼，對抗什麼。

對方刻意往恆武大陸傳回傳承，似乎就是在留下後手。

“這個世界已經在衰敗，我不想坐以待斃，若是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我也樂得輕鬆，但可惜如今這片天地，不誇大的說，我就是最高的個子”

楚歌凝視馮婕，無奈一笑，“你或許能放棄，但若是連我也放棄，這片天地可能就更沒什麼希望。

哪怕不是爲了這片天地，我只爲我自己，也唯有向前，不能停步，我可不想來這片天地走一遭，就被這片衰敗的天地捆綁著一起喪命！”

沒能力改變還好，有能力有希望改變，沒有任何人願意淡然赴死。

楚歌也不例外。

好笑的是當初在臨淵城危機之時，他就成了臨淵城內最高個子的人，爲了自身安危，唯有努力提升，頂上自救。

如今天地危機之時，他依舊是這片天地最高個子的人，坐以待斃，不如掙扎一把，縱是不能成功，也有整個世界一起陪葬，似乎也不算是白來走一遭了。

馮婕沒聽到楚歌口中所謂的‘來這片天地走一遭’的意思，還道是人活一世，不能白來，輕言放棄。

她也無法再去反駁，其實內心深處她也並不是不想去接近域外，找到父親。

只是輪到這個人是楚歌之時，她真的無法再抗拒內心，不願看到楚歌涉險，不願第二個重要的男人再度走上失蹤那條路。

馮婕嘆息一聲，複雜雙眸倏然變得冷靜、堅定以及一絲深藏的羞赧和情意，道，“人說阻人成道，無異於殺父之仇，我不再勸你，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楚歌一怔，目光與馮婕接觸，便已瞬間明瞭此女的所有想法、情意。

對這份情意，他並不陌生，此前便已多次從對方眼神中直窺進內心，但雙方都不曾道破，彼此都留有餘地。

而今，馮婕倒是眼神堅定無比，似已下定了某個決心。

楚歌卻是輕笑道，“你要我答應你什麼？不會是要我娶你爲妻，或是對你許諾不可始亂終棄的什麼戲碼吧？我可是先說好，我這個人從不輕易許諾。”

“你！”馮婕才醞釀好的決心和情感，險些被楚歌這一番調笑話語瞬間擊潰。

但下一刻她依舊鼓起勇氣，兩邊臉蛋各飛起一朵紅暈，白了楚歌一眼道。

“你放心，我也不是沒了男人就徹底活不下去的柔弱女子，但.但是，我知道我內心的選擇！”

她話語到最後，語氣從羞赧轉爲堅定，緩緩起身邁向楚歌道。

“那就是你！”

“哦？”楚歌突然想起穿越前那個世界的某個武俠小說中的人物。

不由嘆道，“我年長你幾歲?！?

馮婕道，“我不在意這些?！?

楚歌搖頭，“我還有其他好幾個女人，都沒有給她們任何名分。”

馮婕，“你不用小覷我，我也不需要名分?！?

楚歌嘆道，“我之後可能要一心修煉，不再碰女人，但我也不能保證我不去碰其他女人。”

馮婕無所謂道，“我也不在意，強大的男人，本就應該有很多女人，我爹當年也一樣，只有軟弱的女人，才怕被拋棄，強大的女人，是讓男人捨不得拋棄。”

楚歌看向已靠近主動抱住他的馮婕，能感受到那峰巒之態，感受到那一顆芳心如小鹿亂撞。

他嘆道，“你到底在意什麼？”

馮婕在楚歌懷中垂首，真正攬住這魁梧男兒的身軀，真正將心寄託了出去，她方纔知道自己的心跳在此刻有多快，她仰首道。

“我只在意，你若是真的去往域外，能否回來！”

楚歌一怔，眼神從玩世不恭變得鄭重了許多，伸手撫上了馮婕的秀髮。

事後。

已是兩日之後。

高空接近天涯之處，星光黯淡，雲霧在底下恍如重重海浪起伏不定。

楚歌心神意志晉入天人合一的狀態之中，效仿之前觀察到的諸多前賢，明悟自身規則。

對於他自己的道路和需要領悟的規則，他已有清晰的自我認知和理解。

穿越前的那個世界，曾有句玩笑話——大道三千，足道也是道。

這雖是玩笑，但放在如今這個武道界，左道對於武道而言，其實也就是玩笑，被視作小衆流派，屬於旁門左道。

然而一條道路在成爲大道之前，其實也都是小道，不被認可。

好比強者並非天生的，也是從弱小時期慢慢修煉來的。

若是放在楚歌穿越前的那個世界，恆武大陸視作正統大道的武道，又何嘗不是小道，屬於旁門技倆。

楚歌鑽研左道至今，左道都發揮著很多至關重要的作用，如今他的一身神兵，也大多是左道神兵。

他所修的《四象聖功》，更是從左道走向正統，由四象聖靈追溯到了上古混沌宇宙卵。

故而，左道並不比武道差，他要領悟自身的規則，也是從左道著手。

“我的左道手段衆多，但萬變不離其宗，我始終堅持以四象聖袍以及《四象聖功》爲核心，以宇宙卵作爲左道規則的大基礎，其他左道規則作爲旁支，支撐宇宙卵的成型，形成我自己的規則小世界！”

楚歌在腦海中思索，思維迅速發散，意志心神在忘我之間，進入到領悟規則的階段。

觀想領悟之中，他精氣神返虛擁抱天地，整個人彷彿開始不斷延長變廣，逐漸與整個天地重迭到了一起，每一處都重合。

在這一刻，他的意志開始滲入天地之間任何一處，以宇宙卵包容天地的姿態，包裹天地，欲將這片天地化作自己的小天地。

這是宇宙規則！

四方上下曰宇，往古來今曰宙。

宇代表的是空間，宙代表的時間。

楚歌以宇宙卵爲立意錨點，領悟宇宙規則，便是他的左道規則中的大基礎。

不過這領悟出的，自然是他的小宇宙，而非對應天地之外的大宇宙。

但正如天地人大小三元環環相扣，人能以精氣神小三元撬動天地人大三元，小宇宙規則自然也能撬動大宇宙規則。

因爲人爲天地合氣所化生，所以人必然與天地這個大宇宙相對應，是大宇宙的縮影。

大宇宙一旦發生風吹草動，人這個小宇宙也不可能風平浪靜。

若是隨著以後陰陽五行元素作爲媒介參與其間，大小宇宙之間的關係就會變得更加絲絲入扣。

而那些關係，便是楚歌的其他左道規則作爲旁支，來支撐他的小宇宙規則了。

此刻，隨著楚歌的意志愈發深入，在他的觀想之中。

他身上的四象聖袍以及左道寶囊也自行脫落，顯現出一具綻放靈光的魁梧身軀。

左道寶囊突然打開袋口，徹底攤開，宛如一張巨大的布，與四象聖袍重迭一起。

而後整個聖袍都迅速攤開延伸，以玄武爲外層，形成了一個猶如陰陽魚般的圓球，彷彿是宇宙卵，又成了一個新的由四象聖袍構成的寶囊，一個即將化爲規則的左道神兵。

這寶囊迅速延伸，覆蓋向天地。

欲效仿他對宇宙規則的領悟，以宇宙卵包裹天地。

然而很快，觀想中的聖袍寸寸開裂，莫說是包裹向整個天地，便是達到天地的十之一二都困難。

楚歌頓時從觀想的狀態中驚醒過來，心神恢復後，他已知曉了難點所在，趁著還未在忘我心境中逗留太久，迅速退出了天人合一的狀態。

有之前觀摩他人領悟規則的經歷，楚歌也已積累了足夠多的經驗。

故而，這首次領悟自己的規則，他也並不莽撞，只是初步在觀想中嘗試探索，遇到難點便迅速中止，步步爲營，勝在安全。

“以宇宙卵爲大基礎，領悟左道小宇宙規則，立意沒有問題，但我的左道神兵目前看，都是弱了.”

楚歌找到了第一個問題所在。

他的所有左道神兵之中，唯四象聖袍的級別最高，在過去跟隨他一直吸收靈性，已極度接近頂級後天神兵的程度。

卻也無法直接作爲規則神兵，至少不能作爲吞沒外界天地的規則神兵。

其他左道神兵想要成爲規則神兵，就更是有段距離。

“看來是我太心大了，試圖以自身左道小宇宙包裹這片衰敗天地，但顯然條件還不夠成熟?！?

“不過我可以先領悟規則，凝鑄自己的左道小宇宙，穩定其中的宇宙規則，待徹底領悟規則，再提升神兵成爲規則神兵，支撐左道小宇宙提供力量。”

楚歌在心中構思出具體可行的方案，當即再度沉浸心神，煉虛合道，在天人合一的狀態中，繼續領悟左道小宇宙的規則。

這次他是直接將天地之力調動到集中在自己的腦部。

天地人三種力量構成天時、地利、人和，於他的大腦宇宙卵中盤旋，真正進入到領悟左道小宇宙規則的階段。

一時間，他陷入了一種物我兩化，物我兩忘，神與物遊，物爲我用的狀態。

天力化爲天盤九星。

人力化爲人盤八門。

地力化爲地盤九宮。

以人心來主天盤以定地盤。

即人主宰天地，超脫天地，凌駕天地之上，即爲領悟規則的第一步。

他的宇宙卵中，精神意志翻轉成論，宇宙卵內，一切都是虛無的階段。

但因有他的意志，天的意志，地的意志，從而迸發出雷霆閃電，巖漿地火，風雨沙塵等等。

這就是天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當天地人的意志合而唯一形成合力之時，便可締造契機，創造天地規則。

那即是天地人合發，萬變定基。

這是一種逆轉，一種改變。

從有爲始，至無爲終。

世界從無到有，是宇宙萬物包括人的發生過程。

宇宙卵中，楚歌的意志與天地的意志完成合力。

雷霆勾動地火，風沙於雷火中鑄形，形成雨水，締造出了一個堅硬的小石頭結晶，石頭中似蘊含生命。

一絲規則之力的波動，從這看似毀滅力量的破敗之中，從那小土球中新生而出了。

正如先天的有序遭到破壞而變爲後天之無序，再從後天返先天，從無序到有序。

毀滅與創生，正是宇宙規則力量從誕生之始就貫穿始終的，而非單純的空間與時間。

任何事物，哪怕是宇宙，也是自誕生之初，便開始直奔毀滅的旅途之中。

這也是小宇宙誕生的最基礎的規則。

楚歌只覺對宇宙卵向左道小宇宙規則邁進的領悟，更爲深刻。

一點規則的靈光，也如那一點創生之光般，徹底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