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李瑾瑜連吃數拳，護體金光明滅不定。
堅不可摧的金剛之軀，竟然被重拳轟的搖搖欲墜，李沉舟這套連招，是戰鬥經驗和戰鬥直覺的完美結合。
尤其是在轟出九拳之後，李沉舟身形輕輕一晃，又是兩個分身。
黑白分明奇身變！
此招與“出奇制敵勢先馳”看似一模一樣，實則全然不同，因爲此法的幻身具有戰力，能夠隨本體一同出手。
必要的時候，還能移形換影，看似攻擊的是真身，實際上是假貨，看似一擊便能隕滅的假貨，瞬間變爲真身。
李沉舟出招的瞬間，趙師容以相同的招式作爲配合，霎時間，四面八方盡是李沉舟和趙師容的身影。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在這鏡花水月中的變幻中，真假已經如同太虛幻境般虛幻縹緲，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無真無假，無假無真。
李瑾瑜退了半步。
雖然只是後退二尺距離，但卻實實在在後退半步，立地生根的腳步，終於出現了破綻，是最佳的進攻時機。
李沉舟，攻不進來！
何珺琪冷笑一聲，百毒元罡從體內轟然爆發，方圓二三十丈盡是毒絕蒼生的劇毒，有的腐蝕護體罡氣，有的讓精神陷入迷幻，有的能夠銷魂蝕骨。
靠著李瑾瑜提供的資源，何珺琪吸收的毒素何止千百，就連金波旬花七星海棠這等劇毒，也被她吸收煉化。
每吸收一種劇毒，何珺琪的百毒元罡便強化一分，等到體內的罡氣如同抱丹般凝成一團，便是登峰造極之境。
古往今來，如果有一種武功能夠真正被稱爲百毒不侵，那一定是百毒真經登峰造極後，修成的“萬毒元丹”。
只不過突破極境太過艱難，不僅配置毒素過程中危機重重，而且還需要福緣氣數，需要捕捉莽古朱蛤、萬毒金蟾等天地異獸，以此輔助修行。
此法絕對不可能取巧，就連冰蠶蠱和金蠶蠱，也不能作爲替代品。
醫術、毒術之類的科目，都是靠著巨量金錢砸出來的，想要走野路子成爲名醫、毒神，需要絕世無雙的福緣。
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威力當然也能配得上這份消耗，縱然李沉舟這等級別的高手，也不敢頂著護體罡氣猛衝。
李沉舟掄臂猛掃，看似是以罡氣掃開毒霧，實際上卻轟向趙師容。
趙師容寶劍揮灑，看似是用劍氣破開毒罡，實際上卻斬向李沉舟。
兩人這番對攻默契十足，就連幻身也隨之出招，寶劍拳頭轟然對撞，擴散的毒霧轉瞬間消散了大半。
緣緣有盡霸奇道！
隔山打牛，亦能隔牛打山，可通過媒介擴大威力，一重媒介爲兩倍，二重媒介爲四倍，極限三重爲八倍。
李沉舟和趙師容互爲媒介，快速破開何珺琪的濃霧毒雲，看到何珺琪持鞭進攻的身影，李沉舟冷哼一聲。
洶涌澎湃的霸道意志，瘋狂的衝擊著何珺琪的腦海，只要何珺琪的精神意志稍有不堅，立刻就會暈厥過去。
魂飛魄散蓋世奇！
何珺琪確實不是堅定的武者，她也沒有什麼登臨絕頂的心思，按理說扛不住李沉舟的威勢，但作爲李瑾瑜最早的紅顏，豈能承受不住精神威壓？
何珺琪在侯府是小嬌妻，在苗疆五仙教，可是手握生殺大權的聖女。
更何況還有李瑾瑜！
李沉舟的威壓剛剛到達，何珺琪背後便升起一股如龍似虎，帶有君臨天下氣機的威壓霸道，空間瞬間凝固，碎裂的地面變得越發綻裂，周圍的人只覺得身上壓了一座山，壓得喘不過氣來。
若是靈覺敏銳的，甚至能夠感受到山丘和草木的哀鳴，本就被氣機牽引變得陰雲密佈的天空，竟然響起炸雷。
雷霆電閃，狂風呼嘯，棉絮般厚重的烏雲被分割成兩塊，好似浪濤一般洶涌澎湃，向著對方瘋狂席捲。
忘情天書——天意！
整片天地都是李瑾瑜的主場，李瑾瑜是這片天地的主宰，李沉舟霸道無邊的氣勢，更像是闖進來的草頭王。
草莽之王，亦有皇者，未必不能屠戮真龍，也未必不能取而代之。
“嗷~~”
龍吟聲中，一條十數丈長的巨龍從天而落，龍爪抓向李沉舟的頭顱。
飛龍在天！
強招出手，再無收手之理，李瑾瑜飛身衝到李沉舟身前，沙包大的拳頭轟擊而出，打出一連串的劇烈音爆。
山海拳經——龍麟破日！
右腿鋼鞭一般掃出，又好似泰山壓頂般踏向李沉舟的頂門。
金剛腿——怒踏山河！
拳、掌、腿、爪、指！
身體每個部位都好似成了兵刃，先前對戰袁天罡之時，李瑾瑜對於此法有了雛形，鹿鼎山大戰加以完善，俠客島大混戰基本上圓融無瑕，此刻身體好似一化爲五，圍著李沉舟狂攻。
何珺琪緊跟在李瑾瑜身後，無論李瑾瑜轟出什麼樣的強招，都能緊隨其後轟出妙招，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這種恰到好處的配合，使得兩人好似變成了四手四腳的怪物。
李沉舟和趙師容多年夫妻，又在青衣樓之戰後徹底解開心結，相互之間親密無間，同樣是舉手投足便可配合。
但問題也就在這裡！
李瑾瑜習慣了圍攻，幾乎每次與人對敵都是羣戰，紫氣元宗能夠加持身邊所有人的力量，又能吸收他們的力量加持自身，先天便最適合圍攻戰術。
李沉舟和趙師容甚少聯手，經驗方面多有欠缺，面對尋常人物，可以靠著高深武道彌補，面對李瑾瑜卻不行。
可話又說回來，如果面對的是尋常人物，李沉舟一拳就能打死敵人，何必與趙師容聯手？豈不是多此一舉？
袁天罡曾經給李沉舟試招，演示李瑾瑜的戰術，但士別三日刮目相待，分別數月，李瑾瑜有脫胎換骨的提升。
再者說了，見過李瑾瑜與何珺琪聯手的，唯有李秋水，那個時候李瑾瑜連大宗師都不是，參考李秋水的經驗，怕是會被坑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李沉舟飛身而起，身體好似騰雲駕霧一般停留在半空，此法名爲“馭虛踏空絕世奇”，可整頓審視戰局，亦可藉此自上而下加快攻速，提升衝擊力。
缺點是消耗極大，以李沉舟渾厚無比的功力，也難以持續施展此法。
經過方纔一輪對攻，李沉舟發現李瑾瑜攻擊力雖然強大，但似乎並不能動用真氣，身法方面顯然是個缺陷。
袁天罡也曾對他講過，李瑾瑜可以借山川地脈之力，只要腳踏實地，力量便近乎無窮無盡，但換而言之，只要雙腳離開地面，便會嚴重受到影響。
“虛空懸浮？就算是楚留香，也沒有這等身法，但要對付我，這還是遠遠不夠的，誰說氣血不能施展輕功？”
李瑾瑜冷冷一笑，雙足在地面上用力一蹬，好似火箭般騰空而起，升到最高處的時候，本該隨之下落，左腳猛的對著空氣一踩，竟然憑空升起五尺。
既不是追命那種彈射鞋子，也不是楚留香御風而行，更不是什麼左腳踩右腳的絕技，就是快速踩踏空氣。
如果說的科學一點，就是踩踏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到了亞音速，空氣會形成激波阻力，可以提供飛躍的助力。
只不過這種方式，對於身體的損耗實在是太大，身體必須足夠堅韌，唯有李瑾瑜這種煉體圓滿的才能施展。
連續踩踏空氣，空氣中好似有無形的階梯，託著李瑾瑜到了半空。
“李沉舟，我的身法如何？”
李瑾瑜重重踩踏，身子好似導彈一般破空飛出，重拳轟向李沉舟胸口。
李沉舟喝道：“好！不愧是絕世無雙的天才，這樣纔有意思，無論咱們兩個誰死，都已經可以無怨無悔。”
趙師容道：“你們的配合，便已經是如此默契，如果是鐵飛花，不知該是何等光景，可惜我似乎看不到了！”
何珺琪道：“如果姐姐出手，你們現在已經敗了，我雖然不如姐姐，你也沒有取勝的機會，乖乖投降吧！”
趙師容露出一抹悽慘笑容：“我說的看不到，不是因爲我認輸了！”
話音未落，劍氣轟然爆發。
全身功力匯聚爲一點，隨著劍氣的爆發散射向四面八方，劍光遮天，劍氣似飛流急湍，穿雲破霧，無堅不摧。
來生再見奇緣盡！
李沉舟並未把這招傳給趙師容，但趙師容暗中懇求袁天罡，學到了這招玉石俱焚的絕殺，並且用的更加決絕。
此招一出，油盡燈枯。
趙師容癱軟在地，對著李沉舟露出眷戀的笑容，隨後停止了呼吸。
伴隨著火山噴發般的爆炸，方圓數十丈的空間盡是劍氣，這些劍氣不會對李沉舟造成分毫影響，卻攻向李瑾瑜和何珺琪每一處穴位，每一處竅穴。
此等無孔不入的進攻，擋在身前毫無意義，李瑾瑜伸手抓住何珺琪，氣血順著脈門灌注，何珺琪厲聲呼喝，一朵朵晶瑩剔透的寒冰蓮花快速綻放。
綻放冰連！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至妖至魅的美人，至強至毒的毒功，至陰至寒的真氣，在一切都做到極致的情況下，物極必反，陰極陽生。
妖冶變爲純淨，毒元變爲蓮臺，寒冰真氣仍舊是寒冰真氣，卻好似藏著一輪紅日，孕育著種子萌發的生機。
劍氣快速切削，冰蓮飛速綻放，寒冰和劍氣不斷消散，天地元氣被攪鬧成了一團亂麻，而在麻團之後，更是有一股殺神斬仙屠佛滅道的狂怒之氣！
怒！
李沉舟的怒氣到了極限！
他憤怒的理由有很多，針對的對象有很多，但現在卻全無所謂，因爲憤怒到了極致，需要的僅僅只是發泄。
追根溯源，那太過囉嗦，也實在是太過無聊，李沉舟沒有那種興趣。
李沉舟唯一想做的，就是用自己最強的招式，把眼前的一切轟成齏粉。
極致的狂怒下，李沉舟的身上爆發出一團團血霧，強健的手臂好似承受不住劇烈的真元，不斷地顫抖。
震顫、癲狂、蓄力、爆發！
李沉舟好似擇人而噬的野獸，又像是抱著紫霞仙子哭泣的齊天大聖。
大地顫抖，山崩地裂，千帆山最高的那座山峰，隨著一次次的衝擊，裂開直衝山頂的裂縫，崩裂無數碎石。
船帆摧折，破釜沉舟。
李沉舟終於能夠感受到，破釜沉舟的決意，也終於能夠領悟到“來生再見奇緣盡”這招真正的含義。
“師容，來生再見！”
李沉舟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不是被李瑾瑜轟成重傷，而是他不斷以心法壓榨潛能，身體已經承受不住。
莫說是李沉舟，煉體圓滿的李瑾瑜也承受不住這等瘋狂的壓榨。
決死一擊爲的是死中求活，李沉舟卻根本就沒想活，趙師容以生命爲他打開道路，作爲梟雄他應該快速離開。
李沉舟是梟雄，但他也是熱血澎湃的江湖人，有自己的堅持和信念。
九里山前古戰場，牧童拾得舊刀槍，順風吹動烏江水，好似虞姬別霸王！
虞姬已逝，霸王豈能獨存？
貪生怕死的霸王，還是霸王麼？貪生怕死的霸王，如何能夠破釜沉舟？
劍氣散去，冰蓮枯萎，何珺琪嘴角溢血無力再戰，李瑾瑜身上的護體金光已經褪去，短時間內無法變身。
倒不是被趙師容轟破，而是爲了加持何珺琪的力量，催動了大量氣血。
何珺琪以綻放冰連作爲防禦，也使得李瑾瑜全身無損，並完成了蓄力。
李沉舟仰天長嘯，浩劫之拳！
李瑾瑜頂天立地，十方皆殺！
兩隻拳頭對轟的方寸空間，好似黑洞一般快速塌縮，塌縮到極限之後又轟然爆發，眨眼間蔓延百丈距離。
風捲殘雲，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搖搖欲墜的千帆山，終於承受不住剛猛無儔的壓力，伴隨著“咔嚓”一聲劇烈爆響，從半山腰開始折斷。
過了足足盞茶時間，爆裂的真氣和瀰漫的煙塵，才緩緩地散去，留下一個好似大碗般的巨大深坑。
李瑾瑜昂身而立，身後是被牢牢守護住的何珺琪，李沉舟搖搖欲墜，渾身經脈寸斷，只餘下最後一口氣。
“謝謝……”
李沉舟沒有任何抱怨，也沒有怒罵李瑾瑜，反而很認真的說了聲謝謝。
李瑾瑜道：“我向來會尊重那些值得尊重的人，實話實說，其實我不怎麼尊重你，但我很尊重趙師容。”
方纔那輪對轟何等劇烈，便是堅逾金鐵的山石也被勁力掃成齏粉，趙師容柔弱的身軀，如何能夠承受得住？
李瑾瑜卻在最後關頭，保留了一絲絲的氣力，讓趙師容得以保全。
也正是因爲這絲保留，李沉舟才能留下最後一口氣，若非如此，李沉舟和趙師容會盡數隨著山風散入山峽。
李沉舟苦笑道：“我都快死了，你還不說幾句好聽的，我也不尊重你這個混蛋，但作爲勝利者，你理應得到一切戰利品，這是你本就該得到的。”
說著，李沉舟掏出一個小盒子。
“這是你需要的東西，裡面一共有兩塊碎片，可惜我不喜歡劍法，也沒有細細領悟過，只能便宜你這混蛋。
我夫人身上，有一本小冊子，裡面記錄著權力幫在各大勢力的臥底。
一飲一啄，自有天定，你這傢伙剛纔心存仁義，理應得到更多戰利品。
如果可以的話，把我們兩個合葬在一起，我這一生從不求人，但到了身死的時候，求人的滋味卻也不錯……”
李瑾瑜道：“我會的！”
李沉舟點了點頭，閉上眼睛。
破釜沉舟，要麼贏，要麼死。
沒有別的選擇。
李沉舟也不需要別的選擇。
李瑾瑜掏出一瓶藥液服下，又讓何珺琪從趙師容身上拿來臥底名冊。
以擒龍功抓起兩人，並排放在這個百丈大碗的最深處，隨後對著變爲廢墟的千帆山連出數拳，崩落無數巨石。
薄雲濃霧藏水袖！
千帆山下葬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