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閒人驅散符貼到涼棚上，周圍的路人立刻就朝著周圍散開，元昊真人樂呵呵地看著於生，一邊擡手變出幾個凳子一邊還解釋呢：“首先我糾正一件事，我這邊不光這些零碎飾物開過光，你這像也是開過光的——童叟無欺啊，買回去真能辟邪的，我抓了倆山精野怪試過了……”
於生正往凳子上坐下，一聽老帥比這話差點屁股一歪坐地上：“這是重點嗎！”
“如何不是重點?”元昊頓時瞪起眼睛，“我千峰靈山的開光技術放在整個太虛靈樞……”
於生巴掌拍腦門上，一聲長嘆。
旁邊露娜跟胡貍卻不知道啥時候已經湊到了攤子上，中間夾著個沒心沒肺的人偶，還能聽見她們仨嘀嘀咕咕的動靜：“哎，你們還真別說這個眼睛有點像誒！”
“恩公眼睛比這個好看……”
“傻狐貍你吃人嘴軟，你看他啥都好看。”
“嗯，對。”
“哎哎，傻狐貍你聽！連C型扣都支持我！”
於生眼角一抽一抽地聽著旁邊的嘀咕，上前抓著老帥比的手：“說真的，咱把這玩意兒撤了吧……”
元昊拍著腿：“你光讓我撤了也沒用啊。”
於生：“……啥意思?”
元昊便擡起手來，指了指附近：“你看看周圍呢?”
於生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結果一眼就看
到附近還有個賣紀念品的攤子，那涼棚下面赫然掛著好幾張大幅的人物畫像，最中間一張畫像帶兩行大字，左邊寫著“洪恩救難聖賢大德於生真君”，右邊寫著“靈光普照紓災解厄諸邪辟易”……
那人像的畫風極具太虛風格，寶相莊嚴還祥雲環繞靈光加身的，於生自己看著都覺得這玩意兒拿回去掛客廳裡怕是真能辟邪——到時候家裡就有倆人物塑造扁平的了。
腦海裡稍微胡思亂想了一下，他這冷汗都下來了，一臉難繃地看著眼前正悠然自得的老帥比：“這都誰想出來的……別是你帶頭吧?”
“我帶的了什麼頭，”元昊樂了，“而且這還用人帶頭麼？你也不想想今日這番慶典是因何而起的。”
於生頓時怔了一下，接著才哭笑不得地轉過味來，同時意識到天使墜落之後果然註定要發生一大堆的連鎖事件——只是這次連鎖到了他不曾預料的方向上……
他有點懷念處於特勤局控制下，始終維持“日常”的交界地了。
這時候元昊卻又忽然湊近了一些，壓低了聲音一臉神神秘秘：“有分成的……”
於生很快反應過來，當場就驚了：“這也行?！”
元昊不知道從哪抽了把蒲扇在那搖著：“正常情況下肯定不行，主要因爲能掛在牆上給人辟邪的通常都是上古時候就已經沒了的，要麼乾脆就是民間編造的，像你這樣還健在的不好找。”
於生想了想：“那話又說回來了……”
接著他就擡頭左右看了看，忽然露出一絲笑容來，搬著凳子跟元昊真人湊近了一些，倆人低下頭開始嘀嘀咕咕，一拍即合，狼狽爲奸，沆瀣一氣……
艾琳好像察覺了身後傳來的動靜，回頭看了一眼正湊在一塊不知道嘀咕什麼的元昊跟於生，擡手捅咕胡貍的尾巴：“他倆商量啥呢？”
胡貍便豎起耳朵，聽了一會便高興起來：“恩公說要給我買好吃的！”
艾琳：“……我就不該問你。”
而在另一邊，於生跟元昊嘀咕完之後又突然想起件事來：“對了，你這時候不是應該在山上嗎？這種日子你這個掌門不得出面？”
“我留了個身外化身在闕雲宮裡，”元昊搖著扇子，“門中事務實在無聊得緊，況且留一個身外化身已經足夠處理了。”
“元靈真人沒意見？”
元昊擺擺手：“師弟早就習慣了。”
於生聽著直嘬牙花子：“那他要真打過來呢？”
元昊擡眼望著天：“我也習慣了。”
於生：“……”
怎麼說呢，真不愧是下山蹦迪被人綁去當了十二年壓寨道侶回來還能跟沒事人一樣的人物，老帥比這心理狀態簡直是天生修真聖體，道心穩固得跟壞死了一樣。
心中稍有感慨，於生靠在椅子上呼了口氣，而後便稍稍收斂了一下懶散的樣子，坐起身：“正好，現在晦暗天使的問題也解決了，咱倆也都閒下來了，我有件事跟你打聽。”
元昊真人擡起眼皮：“哦？何事？”
於生便伸手在旁邊空氣中打開一扇小門，擱裡邊掏摸了一會，取出一個小盒子來，一邊在老帥比面前打開一邊隨口說著：“是一個不知怎麼突然出現在我那
房子裡的怪東西，原本這趟我來千峰靈山就是爲了跟你打聽這個的，卻沒想到一到這就遇上異域爆發和晦暗天使這樣要了命的大事，給耽擱了……來，你瞅瞅，是不是有點眼熟?”
盒蓋打開，一片材質奇特，表面又有著神秘花紋的布料碎片靜靜地躺在盒子裡。
元昊真人好奇地探頭過去看了一眼，神色間果然露出一絲訝異。
於生注意到了對方的神色變化：“我聽說你那邊也有一塊類似的碎片。”
元昊略一沉吟，輕輕點了點頭：“我確實有。”
於生不自覺地往前傾了傾身子：“還記得是從哪來的嗎?”
元昊回憶了一下，一臉嚴肅：“大約百年前，我於阿爾格萊德星域附近遊歷，結果仙舟意外出了故障，當時是靈盤那部分……”
“咳咳，仙舟故障這個就不用詳細解釋了，我也聽不懂，而且說實話我也沒覺得這有啥意外的——你那仙舟好像就沒有不出故障的時候，”於生趕緊乾咳兩聲打斷對方，“你就說後面發生啥了。”
元昊一點都不覺得尷尬，還挺坦然：“簡而言之，就是失控的時候撞到了一顆‘黑星’上……”
“黑星?”
“是，完全漆黑的天體，但不知爲何，那天體附近的很大一片空域中卻均勻分佈著一種很暗淡的微光——正是那微光背景的存在，才讓‘黑星’得以被目視到……極其明顯，且詭異。”
“是黑洞嗎?”
“當然不是，”元昊真人搖了搖頭，“我認得黑洞——那天體與黑洞完全不同，它沒有引力，甚至測不出
實體’，靈識打過去就像打在空無一物的太空，直接便會穿透進去，非要說的話，那‘黑星’甚至更像是一個映在宇宙中的影子。
“但它又是真實存在的。
“當時我的仙舟失控，徑直撞向了那一片漆黑的‘星球’，從仙舟傳來的感知看，它應是有一層近於液態的、甚至在緩慢運動的‘表層’，仙舟在墜入那層‘液體’時有過短暫的減速，但很快，我就穿透進了那‘黑星’的內部。
“那下面是一片混混沌沌的空間，而且即便以我的神識，再加上仙舟諸多陣法的加持、放大，也很難感知到目視範圍之外的環境，我記得當時看到了許多漂浮在空中的、大團大團的雲霧，而且越往深處，雲就越是凝結，直至如同一座座漂浮在空中的孤島——我從其中一些孤島中穿過，它們大部分都是空的，但有一部分，在穿過其中的時候會看到一些古怪離奇的景象。”
於生好奇問道：“古怪離奇的景象？”
“嗯，”元昊微微點頭，“有的是孤零零漂浮在混沌中的高樓，有的是彷彿從某種巨大艦船殘骸上撕下來的結構，還有的是怪異捲曲的陸地，或者憑空浮在黑暗中的河流……
“我從它們中間穿過，覺得那些東西就像是泡沫幻影，摸不著碰不到。
“但在越過那些‘雲’之後，情況又有了變化——更深處的地方，是大片大片的，層層疊疊堆積起來的廢墟。”
“廢墟?！”於生驚訝道。
“對，廢墟，都是各種各樣的建築，扭曲得不成樣子，亂糟糟地融在一處，堆得像山一樣，而且那些廢墟山還環繞起來，在其中間又有一道環形的‘深坑’……
說是‘坑’，那規模甚至比整個千峰靈山還大，而且其深處還不斷往外溢出濃重的黑霧，黑霧中都是噴涌出來的建築殘骸。
“那些殘骸落在周圍的廢墟山上，便讓那山不斷變高，但山頂又不斷被天空中的雲層吞噬，變成紛紛揚揚的灰燼，重新落進大坑裡，就這麼周而復始，望之……令人分外壓抑不安。”
“我聽你這麼說著就已經雞皮疙瘩起來了，”於生下意識搓了搓胳膊，調整了一下坐姿，“那然後呢?”
“然後我就朝那大坑裡飛下去了……”
於生:“……啊?”
啥玩意兒啊就莽進去了，這幫搞修真的都這麼勇嗎？！
結果元昊一攤手：“我也很慌啊！我仙舟失控了！”
“哦，我把這茬忘了——那然後呢?”
“然後我就穿過了那層黑霧，看到下面是另一片更大，卻明顯完整、有序了許多的廢墟，那彷彿是一大片坍塌的神廟，許多宏偉的石柱立在巨石廣場上，遠處還有倒塌歪斜的拱頂和橫樑，有一個巨大的影子一一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只大約有著人的半身輪廓，卻又好像還混雜著別的肢體結構——倒在那些石柱之間。”
於生眨巴著眼睛，表情漸漸凝重。
那一幕……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