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能的孫工也有點麻了。
他原本正帶著人在黑森林邊上修路，卻突然接到了於生的一個電話，說是有一個特殊的外地“小活”要人幫忙，樸實的土木老哥壓根沒有多想，按於生的吩咐帶著人跟設備就穿過了一扇直接出現在黑森林邊上的大門————然後才知道所謂的“小活”是要從一堆熔鑄水晶中間往外挖九尾妖狐。
而且這隻九尾妖狐是因爲進行天基轟炸而卡在地裡的。
“我說真的，”孫工的聲音從動力裝甲的揚聲器中傳出，聽上去有些發悶，“我在瀕臨解體的星球上挖過溝，在被實體污染過的詭異空間裡鋪過路，甚至在蟲羣肆虐的廢土上敲過地堡————但眼前這一幕我還真沒見過。跟著你真長見識啊。”
“別說你了，我也覺得挺長見識的，”於生樂了，扭頭看了孫工一眼，“你就說能不能幹吧，不行我找千峰靈山的土木仙人們想想辦法。”
“你這就是看不起我了，這活我就是沒幹過，又沒什麼難度，”孫工頓時瞥了於生一眼，土木人的驕傲讓他毫不遲疑地接下了這個活計，“你先把門撐著，我讓哥幾個回去再拿點合手的工具來，現在帶著的都不合用。”
沒過一會功夫，孫工帶來的幾位工人師傅便換好了合適的裝備，開始繞著胡貍忙活起來。
土木老哥們手中的風鎬轟鳴，切割機轟隆作響，胡貍周圍的地面上火花四濺，晶塵飛舞。
於生就跟著艾琳和露娜在一旁看熱鬧。
孫工則站在他旁邊，同時不斷好奇地觀察著這個地方。
衛戍-3的環境並不適合人類生存，輻射嚴重大氣有毒，因此孫工和他帶來的土木老哥們來的時候都穿上了厚重的、異星作業專用的工程型動力甲，這一身裝扮雖然不像徐佳麗那套裝甲那麼威風十足，卻也帶著工程機械獨有的厚重與力量質感———唯一值得吐槽的是孫工這身裝甲上還讓他自己弄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塗鴉上去，最醒目的就是胸口裝甲板上一行大字：AAA土建施工孫哥。
他顯然還對自己這身裝備挺自豪，時不時就從手臂裡放出一架小型無人機來，給自己和背後荒涼的異星背景拍個自拍照，每個動作都在嘚瑟自己的動力甲。
就這麼拍了半天，他才把目光轉向於生，臉上表情微妙地猶豫了幾秒才忍不住開口：“說真的啊，我知道你特殊，但我真沒想到你在這種地方連個防護服都不用————真不憋得慌啊？”
“咋說呢，這地兒確實不好聞，所以我好長時間沒呼吸了，”於生想了想，很實誠地擺擺手，“我這人適應力比較強，喘氣可以，不喘氣也行。”
“……我覺得這已經不是適應力的問題了，”孫工眼角抽了抽，不過好歹他也跟於生打了許多次交道，又是特勤局裡的資深員工，所以很快就略過了這個“無關緊要的小問題”，“不說這個了，說說這地方吧……你們這到底是跟啥玩意兒打了一架啊？搞這麼大陣仗。”
“現在還不確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我懷疑跟晦暗天使有關係，”於生看到孫工的臉色一變，說到一半就趕緊擺了擺手，“別緊張，晦暗天使的本體肯定不在這兒，那玩意兒的本體要是在，這一架可沒這麼簡單結束。”
孫工臉上還是僵的，半天憋出一個詞：“……臥槽。”
“我們還沒搞明白‘敵人’到底是怎麼個狀態，所以待會還有些活要你幫忙，”於生則接著說道，一邊說一邊回憶起了自己在與那片結晶叢林建立“聯繫”的過程中所看到的種種幻象，“待會把胡貍挖出來之後，我想請你們繼續在周圍挖一挖，這裡的地層下面應該還有某種殘存的‘晶枝’結構，得采樣給特勤局送去——此前鄭直給上級打過報告，你們局長知道該怎麼處理。”
聽著於生說起這些正事，孫工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十分嚴肅，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沒問題，這種活我們幹過————不過樣本回收的時候需要從局裡搖人過來，我們只擅長粗活，高危樣本封裝收容和轉移屬於精細操作，那都是專門的回收小組的工作。”
於生已經掏出了手機：“我知道，我現在就給你們局長髮消息。”
說話間，一陣喀拉拉土石斷裂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於生與孫工的交流。
於生擡頭一看，便看到胡貍那邊的土木老哥們正在紛紛往後退開，還有人一邊退一邊嚷嚷：“挖開了挖開了！躲著她爪子，退退退———”
等土木老哥們都退到安全距離之後，胡貍才原地晃了晃身體，小心翼翼地把四條腿落在地上，接著往後一撐，便把腦袋從地裡拔了出來。
灰頭土臉的九尾銀狐呆呆地坐在那，倆前爪撐著地，脖子上還套著一圈沒有完全脫落的石頭，眼神看著有點發愣，過了好一會她才左右晃晃腦袋，把脖子上那一圈石頭震碎掉，當場又是一陣飛沙走石的動靜。
於生一邊躲著從上面掉下來的石頭一邊擡頭看著好像有點發懵的大狐貍，扯著嗓子招呼對方：“胡貍，感覺咋樣？”
“腦瓜子嗡嗡的，”胡貍老老實實地說道，眼神雖然仍有點發直，但還是很快把腦袋低了下來，用鼻尖蹭蹭於生，“耳朵邊都是轟隆隆，轟隆隆的動靜。”
於生一聽樂了，他當然知道胡貍爲啥腦瓜子嗡嗡，畢竟一羣穿著動力甲的土木老哥圍著她的腦袋打了半個鐘頭的衝擊鑽，這擱誰誰不懵：“那沒辦法，把你挖出來可費勁了，你腦袋周圍的石頭跟水晶都熔鑄成一整塊了。”
胡貍又晃了晃腦袋，把頭上沾著的碎石什麼的都抖落乾淨，她好像終於緩過勁來，又露出高興的模樣，伸出舌頭舔了舔於生（這個動作差點把後者掀飛出去），隨後肚子裡便傳來一陣打雷般的轟鳴。
“恩公，肚子餓了，飯。”
於生先是讓胡貍一舌頭砸得腦瓜子嗡嗡的，緊接著聽到這句話冷汗都下來了，但他好歹反應過來，趕緊隨手拉開了一扇足以讓妖狐形態的胡貍都走進去的大門：“吃飯吃飯，我已經跟特勤局那邊聯絡了，他們食堂都給你準備
好了。”
胡貍擡頭一看，就看到了大門對面的特勤局食堂，以及那些親切又眼熟的打飯師傅們，頓時眼睛一亮。
於生只覺得眼前一陣白光閃過，等再反應過來胡貍就已經竄進對面食堂裡了。
艾琳趴在於生肩膀上扒著腦袋往門對面看了一眼，感嘆道：“真是一場硬仗……”
於生：“沒事，特勤局的人都身經百戰見多識廣……”
孫工站旁邊冷汗橫流，他看了一眼門對面已經開始風捲殘雲的場景，搖搖頭在心底裡同情了一下局裡的同事們，而後才把注意力又放在了眼前的工作上。
“那就……開始挖？”
“開始吧，”於生點了點頭，擡手指著剛纔胡貍腦袋砸出來的那個大坑，同時利用血液建立起來的聯繫仔細感知著地下深處那些殘留的微弱反應，“就從這，我告訴你們這下面的大致結構。”
戍寂，墨城。
雨仍未停。
玄澈再次來到了城主府邸———這次是應了城主墨染的邀請。
依玄澈這位“仙使”的要求，墨染昨日聯絡上了戍寂的“鎮星長老”，今日便把他請到了城中，算算時間，應該一
會就到了。
現在玄澈正在會客間裡等著那位鎮星長老，而在等待之餘，他也從於生髮來的消息裡瞭解著遠在衛戍-3發生的事情。
詭異的結晶叢林，出現在晶簇中的“雲清子”，地下深處傳來的怪異信號，還有衛戍-3與戍寂之間存在的、某種跨越星空的“呼應”……
玄澈緊緊皺著眉頭，站在窗前面色凝重地望著外面的雨幕。
他的神識一點一點擴散開來，此刻正覆蓋著整座城主府邸，同時又慢慢向著更遠處延伸出去，謹慎地探測著這座被雨籠罩的邊境城市。
城中一切正常，道路上人來人往，中心區繁華依舊，縱使昔日的礦業支柱已經衰退，作爲這顆星球上最大的城市，墨城的一切也仍稱得上繁榮。
但他仍舊感覺有哪不對，一種……怪異的違和感，陰冷感，彷彿被什麼東西浸沒了的異樣感，就如這窗外連綿不休的雨一樣籠罩著一切，令人心神不寧。
尤其是在收到衛戍-3發來的消息之後，這種不安與違和感便顯得愈發明顯起來。
有氣息靠近。
玄澈立刻調整了一下表情，收斂起精神，轉身看向會客間的門口。
門打開了，墨城城主墨染出現在門口。
這位容貌端莊、氣質沉穩的女子向玄澈施了一禮：“仙使久等，道恆長老已經到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微微向旁邊退開半步，做出讓人進屋的姿態，而後擡手介紹：“這位便是戍寂的‘星守’，道恆長老。”
說著，她又指向玄澈：“道恆長老，這位便是來自太虛靈樞的仙使，玄澈仙長，代表千峰靈山而來。”
房間中安靜了兩秒鐘，墨染微微躬身：“那我便不打擾二位了。”
玄澈站在窗前，面色沉靜如水地看著墨染，以及墨染身旁。
房間中只有他與墨染兩人，門口……並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