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灰暗天空籠罩著的無盡曠野中,雨幕從天而降,有模模糊糊的信息隱藏其中————
這場雨來自“戍寂”,它從現(xiàn)實世界落下,跨越了生與死的邊疆,一直落在靈魂曠野中,並在於生面前灑下了這片幻象。
但是……爲(wèi)什麼?
於生看著那些在自己手中不斷出現(xiàn)又飛快消散的“水滴”,微微皺著眉頭:“你是說,這場雨是在我‘死亡’之後突然出現(xiàn)的?”
“嗯,”露娜點點頭,“我和騎士們剛纔還在曠野上巡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這場雨的範(fàn)圍其實也不是很大,只從這裡到護火大教堂的一段路程上有雨————但不知爲(wèi)何,只要位於它的籠罩範(fàn)圍內(nèi),就會有一種雨幕無邊無盡的錯覺出現(xiàn)。”
“……這不是錯覺,這是來自現(xiàn)實世界的感覺投影,因爲(wèi)在戍寂,這場永恆的雨季確實覆蓋了整個赤道,”於生輕輕呼了口氣,一邊壓下心中大堆亂七八糟卻毫無邏輯的猜想一邊說道,“除了這場雨,曠野中還有什麼變化嗎?這場雨有對其他區(qū)域產(chǎn)生什麼影響嗎?”
“沒有,”露娜搖了搖頭,“我們四處查看過了,外面都很‘平靜’,一如既往。”
“那就先不要管它了,”於生說道,“如果它的範(fàn)圍突然擴大,或者有別的什麼變化你再向我彙報。”
露娜點了點頭,但緊接著又有些遲疑地開口:“……您的意思是它在這裡無害嗎?”
“無害,”於生一邊通過自己與曠野之間的聯(lián)繫感知著這場“幻象之雨”的範(fàn)圍及影響一邊說道,“但至於這場雨具體是怎麼‘投射’到這邊的,我還得好好調(diào)查調(diào)查,反正這事急不來。”
“好,我明白了,一切按您的吩咐。”
於生微微頷首,隨之放開心神,向後退了一步————下一秒,他便向著生者的世界“跌落”下去。
一瞬間的失重和感知錯位如潮水般襲來,又如潮水般退去,在這熟悉的感覺消退之後,他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正走在現(xiàn)實世界戍寂的雨幕中。
他穿過這片雨幕,看到廢棄的工廠建築佇立在視野盡頭,一身修女打扮的露娜正站在工廠側(cè)牆的牆角,衝自己擺著手。
於生臉上露出笑容,快步走了過去,緊接著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衆(zhòng)人簇?fù)硐掠朴菩褋淼挠衩娼鸷约爸車γ罨畹暮偤痛笾蹲拥热恕?
而後他便看到了在人堆後面上躥下跳的倆小人偶。
一個好像剛從泥坑裡爬出來一般渾身都髒兮兮的,另一個更離譜,渾身電光亂冒跟個RGB成精了似的在那蹦,所有人都跟她努力保持著距離,胡貍更是把三條尾巴都耷拉到地上當(dāng)了地線,每次艾琳靠近的時候她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雖然剛纔在靈魂曠野上已經(jīng)聽露娜提了一嘴,於生這時候親眼看見艾琳此刻的樣子還是被嚇了一跳,而就在他這麼愣神的一瞬,廠房裡的小人偶也注意到了門口的身影,倆小矮子頓時就歡天喜地地跑了過來,邊跑還邊咋咋呼呼的:“哎於生回來啦!於生回來啦!”
倆小人偶一個跟泥球似的,一個電光亂冒,就這麼直直地朝於生衝了過去,後者看見這一幕當(dāng)場血都涼了,甚至都不知道該先躲哪個———結(jié)果就這兩秒猶豫的功夫,倆人偶便全都跳到了他身上,泥球那個還好,就給胸口蹭了一圈印子,電光亂冒的那個卻是噼裡啪啦直接砸在了他臉上……
就這麼一瞬間啊,於生就感覺自己差點又回那片死後混沌裡了,這輩子險些沒活過五分鐘……
“新號別搞!”於生眼前黑了足有兩三秒,緊接著便掙扎著從雷霆灌腦的衝擊中把艾琳 (pika)從自己腦袋上拆了下來,但他又不好直接把這傢伙扔出去(主要是看她這麼開心地?fù)溥^來,扔出去怪不落忍的),只能一邊
忍著電擊一邊小心翼翼地拎著她的後脖領(lǐng)子跟自己的腦袋保持距離,“從現(xiàn)在開始,在你這副身體多餘的能量釋放完之前,不準(zhǔn)往我身上撲!”
結(jié)果艾琳好像壓根也沒聽於生在說什麼,被拎在半空還興奮不已地嚷嚷著:“哎我跟你講我剛纔可厲害了!我一發(fā)光炮……”
“大概情況我已經(jīng)知道————回來之前聽露娜說了,”於生知道一旦讓這小東西開口那她接下來能嗶嗶半個鐘頭不帶停的,所以第一時間將其打斷,“有一說一這次確實是你輸出最高,回頭給你氪滿這個月的活動皮膚。”
艾琳一聽眼睛就亮了(是真亮,還放電呢):“好哎!!”
於生則在小心翼翼把倆人偶放到地上之後快步來到了元昊真人旁邊。
元昊真人恍惚了一瞬,在這極短暫的剎那,他似乎隱隱覺得事情有哪不對,但下一秒他便彷彿忘記了心中的這點違和感,只覺得於生好像從來都沒有遠(yuǎn)離過,只是剛纔從自己的視線裡離開了那麼片刻。
“傷員現(xiàn)在可以移動了是吧?”於生低頭看了地上那呼吸平穩(wěn)似乎只是沉睡的藏狐一眼,“我開門把他送千峰靈山去。”
元昊真人心中最後那一點對於於生短暫離開又忽然出現(xiàn)的疑惑也徹底煙消雲(yún)散,聞言立刻點了點頭:“移動已是無礙,我剛纔也已經(jīng)與師弟聯(lián)繫過,讓他那邊做好了準(zhǔn)備,你可以直接把門開在闕雲(yún)宮大殿前。”
於生這時候已經(jīng)伸手搭在半空,在回頭又確認(rèn)了一下那藏狐的體型之後,他輕輕吸了口氣,一道遠(yuǎn)比正常情況下要寬闊許多倍的大門便在他手中漸漸開啓。
門對面是千峰靈山熟悉的風(fēng)景,以及正親自帶隊的元靈與元鶴兩位。
……看著就是醫(yī)道聖手和獸醫(yī)聖手聯(lián)合問診的陣仗,非常符合傷員的實際情況。
元昊真人一擡手,那仍然昏睡著的藏狐便被送過了
大門。
而後於生又回過頭,看到了正瞪著眼睛站在不遠(yuǎn)處的金狐玲瓏。
這位本地狐貍目瞪口呆地看著於生打開的那道大門,彷彿是剛纔被艾琳電暈過去的後遺癥還沒好利索,這時候眼神看著還是有點發(fā)直,但那直愣愣的眼神裡又明顯帶著一點緊張與擔(dān)心,一看就是生怕親人出了意外。
“你也跟著過去吧,”於生見狀便對金狐少女招了招手,“正好你身上也有點傷,過去了讓元鶴真人順便給你看看。”
“啊……好!”玲瓏怔了怔,趕緊點頭,然後遲疑著來到門前,卻又探頭探腦地不敢直接進去,顯然是沒見過此等“仙法”,一時間緊張得很。
不過一旁的艾琳 (pika)可沒什麼耐心,小人偶一看玲瓏猶猶豫豫的樣子就跑了過來,然後伸出手指在對方的其中一條尾巴上一戳:“嚇————!”
噼啪,火花四濺。
玲瓏“嗷”一嗓子就跳到千峰靈山去了。
於生則緊接著隨手關(guān)閉了大門。
“行了,先讓他們倆在千峰靈山修養(yǎng)吧,”於生拍拍手,“咱們回去之前再檢查一下這地方,看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線索————然後就是看玄澈那邊有什麼進展了。”
……
雨變小了,淅淅瀝瀝,彷彿隨時要停歇一般,但又始終沒有真正停下,只是忽大忽小地變化著,在窗外勾勒著飄忽不定又似真似幻的風(fēng)景。
天空一如既往的陰沉昏暗,哪怕在雨勢最小的時候,那厚重的雲(yún)層也彷彿夜幕一般籠罩著整座城市,即便偶爾有微弱的陽光穿透了雲(yún)層,在雲(yún)底與附近的某些高層建築上投下了些斑駁可疑的“光明”,那陽光也彷彿是夜幕中虛假的幻影一樣,會在須臾之間消失不見。
一名氣場不凡,容貌明豔而氣質(zhì)雍容的女子站在窗前,平靜地望著窗外陰雨連綿的墨城。
女子穿著一襲黑底金紋長裙,烏黑長髮幾乎可達(dá)腳踝,長裙下襬又用極精湛的技藝?yán)C著如漩渦般的水墨雲(yún)團花紋,而那花紋正是戍寂名門,墨家的紋飾。
她便是墨城城主,墨染。
“這裡總是這樣的,雨彷彿一直下個不停,只是偶爾變小一點,一年四百六十天,雨季便有四百天,剩下六十天也稱不上多晴朗,只是雨停之後偶爾能從雲(yún)中窺見些陽光而已————所以對許多外地人而言,這裡著實不是個康養(yǎng)的好地方,”墨染回過頭,看著房間中的客人,“所以您若是在城裡住著不慣,我也可爲(wèi)您安排別的住處一一在七號精煉塔頂,墨家築有一座雲(yún)端別院,那上面雖然不算多廣闊,卻至少有些陽光。”
“多謝城主好意,不過我常替師父在外走動,習(xí)慣了隨遇而安的同時又欣賞各路風(fēng)景,墨城這‘雨季’對我而言倒也算得上頗爲(wèi)新奇的體驗,”玄澈坐在離窗子不遠(yuǎn)的地方,臉上帶著一絲笑意,“而且城主也不必費心做別的安排,我這次也只是奉師命來此做些私下裡的調(diào)查而已,情況特殊,不願驚動各方,還望理解。”
“墨染明白,”墨染面向玄澈,微微彎腰致意,“戍寂墨家世受千峰靈山廕庇,纔有這片基業(yè),如今既然上師有令,墨家必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