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在的院子不大,像是一個偏院,被矮牆圍著兩面,餘下便是津戈出來的地方和一間迴廊似的房子。
門沒鎖,只是敷衍的纏在一起,解開鏈子還需要時間。
那一坨扭動的身影似乎已經注意到他們,不斷嘶吼著,在地上像蛇一樣,爬向他們。在地上坨出一條暗紅的血跡,透著濃郁的腥臭味,令人作嘔。
津戈手忙腳亂的解鏈子,鏈子上鏽跡斑斑,很久沒有人動過了。
腥臭味就在身後,刺鼻的氣味直直涌上,差點沒把尹清子嗆的吐出來。
尹清子皺了皺眉道:“站我後邊。”說罷,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張描著硃砂的黃符,夾在指尖,一小撮火焰從符尖燃氣,瞬間黃符在火焰中消失不見。
尹清子呼吸陡然沉了下了,周身的空氣似乎也重了幾分,壓的人呼吸不自禁也重了幾分。她的嘴脣動了動,似乎在說什麼,津戈完全聽不見。
剛剛還在蠕動向他們爬去的身影突然開始瘋狂扭動,發出刺耳的慘叫,火焰猛地從它身體裡冒出,灼燒這鮮血淋漓的皮膚,腥臭和焦糊的味道撲面而來,尹清子剛剛凝重瞬間繃不住了,直接撲到一邊吐了出來。
津戈完全驚呆了,完全顧不上一旁表情扭曲的尹清子。消失的黃符,突然冒出來的火焰,嘶吼的怪物,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然而多年的習慣,讓他表面上看,面無表情,波瀾不驚,甚至有點眼神還帶點專注。
尹清子緩了緩,感覺好了點,艱難的擡起頭,完全做好了看到小帥哥震驚的表情,卻發現津戈居然毫無波瀾,一臉冷漠的盯著面前逐漸不動的怪物,眼神中帶著審視,完全一副對剛剛她的操作漠不關心,毫不驚訝的樣子。
表情過於平淡,尹清子覺得相當離譜。她心裡更加覺得他出自哪個靈脩世家,現在這些情況對他都是小場面。
怪物像是一個蛹,仔細看,卻是個被砍斷四肢的人——四肢都從根部被砍斷,在地上蠕動的時候,還有暗紅色的血從斷肢的腐肉裡面滲出。
“剛剛那個怪物,看著挺弱的啊。”津戈不經意的開口,“是個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啊,”尹清子疑惑,“剛剛那個東西身上一點靈力都沒有,應該不是直接被靈脩操控的。也沒有怨氣,還有實體,那也不會是惡魂一類的。像是死物,又自己能動,奇奇怪怪。”
津戈不說話,尹清子說的太理所當然了,就好像是一些再平常不過的東西一樣,明明都是超脫常理的存在。
津戈消化剛剛尹清子透露出來的信息,惡魂他知道,而靈脩、靈力這些確實他沒有接觸過的。靈脩真的存在嗎?這個世上真的可以修煉,獲得叫靈力的東西,創出移山填海這種奇蹟?說來也怪,津戈從來沒有見過靈脩或者與靈力相關的一切,他卻莫名的相信這一切,似乎是與生俱來就認同的,尹清子說的這些,恰巧和他所想的八九不離十。
津戈莫名覺得,不該問她什麼是靈力,什麼是靈脩,好像問出口了,就會徹底失去知道這一切的機會。他想知道爲什麼自己能看見鬼,這是個困擾他多年的事情,一面正常的生活被驚擾,而更多的,他想知道、想看到,那些非常人能接觸的,世界本質。
稍微的裝一下,問題不大。
沉默了一會,津戈還是忍不住問道:“即使是靈脩,爬山也不至於爬到這種地方吧。”
想起剛剛自己隨口瞎編的理由,尹清子尬笑說道:“這不是沒想到,山裡面有這種地方。”
津戈冷淡的哦了一聲,一點一點將生鏽的鏈子扯下來,問:“我們現在怎麼辦?”
尹清子沒有回答他的話,忍不住問他:“你是哪家的,你自己跑到這裡來你家長輩知道嗎?”
津戈:“我是哪家的重要嗎?知道了我們能直接出去?”
尹清子:“也不是……”
津戈不客氣的打斷她:“那就不重要。先想想怎麼出去。”
尹清子癟了癟嘴,卻也沒有反駁。
“我是從木門裡面出來的,裡面出來的,裡面除了一個放著神相的大堂,其他地方都鎖著。”津戈乘機轉移話題。
“我也是從那裡出來的。大殿底下有條密道。”尹清子疑惑不解“但我沒見過你啊。是不是我們剛好錯過了?”
“可能吧。”津戈沒說自己在密道中昏迷很久。“剛剛那個怪物出現的太突然了,本來一點動靜都沒有,怎麼會憑空出現。”
尹清:“你的意思是,這裡也有密道?”聽上去確實挺有道理。
津戈點頭,循著牆細細的找。寺廟常年無人打理,牆邊的草都長得老高了,不仔細看確實很容易忽略暗道之類的東西。
不一會兩人找到了一個洞。和那個由青石板鋪成的暗道不一樣,這就是個地洞,跟老鼠窩似的。微弱的手機光沒辦法照到暗道的深處,洞口的泥土上還沾著怪物蠕動留下的血痕。
洞口太窄了,只能勉強夠一個人通過。
津戈沉默了一下,還是決定自己打頭陣,雖然他有點害怕,但尹清子畢竟是女孩子。
尹清子也沒有反對,她開心的覺得,面前這位氣定神閒的少年,絕對是個大佬。
洞裡面的泥土都滲這一股臭味,與怪物身上的腐臭相似。津戈還好,尹清子快抓狂了。
不知道走了多遠,津戈停了下來。
“怎……”尹清子還沒說上話就被津戈捂住了嘴。
兩人安靜下來,清晰的聽到了暗道裡一陣有規律的沙沙聲。
有點像是怪物在爬動。津戈握了握拳,捂住尹清子的手慢慢鬆開,示意她小心。
津戈緊緊的貼著牆,想聽一下傀離他們多遠。一陣一陣沙沙聲從四面八方穿到暗道裡面。還不止一個!
兩人前進的動作變得小心起來,生怕驚動了怪物。
沒走一會,前面出現了岔路口,好在沙沙的聲音一直越傳越遠了。
正前方的地道稍微高一些,至少都不是需要彎著腰往前走了。偏左的地道如常。
“哪邊?”尹清子努力的比劃著口型。
津戈薅了一把正前方暗道泥土,普通的土褐色的泥,帶著常見的土腥味,沒有什麼痕跡,似乎是很久沒有人通過。偏左的那個肉眼可見的有拖曳的痕跡,津戈猜測剛剛那個怪物大概率是從偏左的暗道跑出來的。
津戈有些猶豫,他不禁想到,爲什麼這條道什麼痕跡都沒有了,有怪物在暗道裡穿梭應該到處都是痕跡纔對。而那條道,就像是連怪物也不敢去一樣。沒由頭的,津戈想起來暗道裡的那張血臉。
尹清子也注意到兩者不同,她壓低聲音到:“我們走前面那個吧,怪物應該是從左邊那個出來的。
血臉雖然在他面前一閃而過,卻什麼也沒做,不主動招惹,應該沒什麼問題。津戈說道:“那我們走前面。”
兩人走了不到一會,看到了一段鋪著青石板的甬道,似乎和津戈爬出來那條一模一樣。青石板透著股寒氣,陰森森的。四周沒有一點聲響,剛剛的沙沙聲已經完全沒有了。兩人的腳步更加輕了。
尹清子搓了搓胳膊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莫名的有點害怕,總感覺馬上哪個角落會冒出來一個她招架不住的東西。她趕緊搖搖頭,覺得自己在瞎想。
津戈跟她完全不同,感覺微妙,似乎是被這個地方吸引了,一方面不自覺的想看看前面到了有什麼,另一方面心中的不安越積越多。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各自糾結各自的。
突然,光線突然一暗,毫無徵兆,兩人陷入黑暗之中。津戈的手機沒電了。
“你……”尹清子顫顫巍巍的開口,被回聲下了一跳,好一會才說,“怎麼燈熄了,沒電了嗎,這麼黑怎麼辦?”
“你手機呢?”津戈問她。
尹清子有些無奈:“沒帶,家裡人怕手機沒信號,帶的是衛星電話。”
她是隨各家前輩來除祟的,一早就知道肯定沒信號,帶手機一點用都沒有,而且那些老頭子們最煩看到小輩天天抱著手機瞎玩。說起來要聯繫,基本都是用衛星電話,可她也沒有呀。
……聽上去是裝備齊全的樣子,實際上啥也不是。
太暗了,摸黑走太危險了,尹清子瞅了一眼津戈。雖然什麼都看不清,但她已經腦補出了他一臉無所謂,看著自己折騰的神情。
尹清子認命的從口袋裡面摸出一張黃符,嘴脣動了動,符紙瞬間燃了起來,明黃的火焰充斥著暗道。符紙並沒有被燃成灰燼,而是堪堪停在了尖端。
眼前突然亮了起來,津戈不習慣的瞇了瞇眼睛,再次睜開,驚愕的發現四周的青石板都泛著濃郁的黑氣。
尹清子也發現了周圍的不對勁,震驚的看向津戈,準確的找到了對方眼睛中的凝重。
跳動的火焰只照亮了泛著黑氣的一隅,暗道安靜在在黑暗中延伸,身後也被黑暗吞併。前路是黑暗帶著未知,後路似乎也悄然的被黑暗阻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