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臘月，天上飄著鵝毛大雪，在寒風的引領(lǐng)下來到青玄山上，卻落不到山頂?shù)木薮笳褐小?
宅院上空好像有一道無形的牆，把風雪阻隔在外面，而在宅院裡邊緣的一片空地上，正有上百個朝氣蓬勃的少年少女在幾個長者的指導(dǎo)下，習練武藝，一招一式愈發(fā)純熟，呼喝聲持續(xù)了一個小時還沒有停下的意思。
然而，這片空地上還有個安靜孤獨的所在。
在那角落裡的一棵乾枯的老樹下，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年盤膝而坐，一呼一吸之間似有某種韻律。
周圍沒有其他人，使他消瘦的身影顯得有些孤獨。
偶爾有人看過來，目光裡卻又攜帶著嘲諷或惋惜。
又過了半小時，長者終於大喊了聲：“停下休息，半小時後繼續(xù)！”
“哎呦，終於可以休息了，我的腿都快斷了?！?
“今天訓練時間可真長??！”
少年少女們軟倒坐在地上，誰也不想再動了。
他們的目光時不時投向那邊老樹下的少年，那人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一絲一毫地變化。
有人小聲道：“知道今天訓練時間爲什麼比平時長一倍嗎？因爲有內(nèi)院的人在場，不能讓人挑出毛病?！?
一個少女憐憫地看著老樹下的少年，低聲道：“沈逸師兄好可憐呢，明明是內(nèi)院的弟子，卻被趕到我們外院來修煉?！?
“誰讓他現(xiàn)在就是個廢物呢？唉，說起來，他去年還是我們青玄宗第一天才呢，沒想到……世事無常?。 ?
“不只是青玄宗，恐怕他在全國都算是第一天才?？上?，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丹田莫名其妙地被毀了，功力盡失，聽說當時差點就沒命了。在這個以武爲尊的世界，已經(jīng)是廢物的他沒被逐出青玄宗，還是因爲他是副宗主的親傳弟子。不過，我看副宗主也保不了他多久了?！?
“你們說他的丹田是被誰毀的？”
“這可就難說了，誰讓他以前那麼瞧不起人，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又一個少女急道：“沈逸師兄纔不是你說的那樣，他對人很好的?！?
一個矮胖少年冷笑道：“那是對美女。才十五歲就那麼色，活該變成廢物！你說他很好，幹嘛不過去安慰他？他現(xiàn)在正傷心著呢！”
“可是……可是他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他……”
“哈哈，原來你和我們也沒什麼區(qū)別?！?
“……”
老樹下的少年沈逸，因爲離得不是很遠，所以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他的眉頭微微一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原來，在這個世界，人情是可以如此的單薄，唯有強大的實力才最爲可靠。
或許，他早該明白這個道理。
去年，也是冬天，丹田莫名其妙地被毀後，類似的話語就像鹹澀的海水一樣將他淹沒，走到哪兒就能聽到哪兒。
只是以前大多在內(nèi)院，在那裡他不小心得罪的人比較多，而今天是在與他本來沒什麼關(guān)聯(lián)的外院。
外院是地位較低、實力較弱的弟子所在的區(qū)域，本以爲他們對他這個內(nèi)院弟子還有一丁點敬畏。
看來，他錯了。
不管在外院，還是內(nèi)院，他這個廢物都不可能再受歡迎了，雖然曾經(jīng)那些所謂的“歡迎”也只是因爲他擁有的實力，而那些對他敬畏的面容和眼神也不會再有。
現(xiàn)在有的只是嘲諷，或是憐憫，以及那些刺耳的笑聲。
“果然還是沒做到心如止水?。 ?
沈逸輕嘆了口氣，終於睜開眼。
已經(jīng)坐在這裡很久了，但一點感覺都沒找回來。
丹田被毀，真的沒可能再修煉了嗎？要當一輩子廢物嗎？
好不甘心，去年還是高高在上的第一天才，宗門長輩見了他都是一臉笑容，那些死對頭在他面前都不敢囂張，可是現(xiàn)在幾乎沒人再給他好臉色看，今天更是被內(nèi)院弟子趕出內(nèi)院，只能在外院修煉。
“呀，你們看，那不是內(nèi)院的秦空師兄嗎？”
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打斷了沈逸的思緒。
他循聲望去，果然看見一個俊美非凡的少年，那人身後還跟著幾個內(nèi)院弟子。
這些人他經(jīng)?？匆?，除了非常討厭外，沒其他感覺，但外院弟子們就不同了。
“哇，秦空師兄好帥，實力又強，要是能嫁給他就好了?！?
“秦空師兄可是我們這一代弟子中最強的，將來說不定能繼承宗主之位呢！”
“聽說現(xiàn)在是他帶領(lǐng)內(nèi)院弟子修煉呢！”
“以前好像是……”有人說著，看了眼正站起來的沈逸。
沈逸站起，背靠著樹，雙手交叉抱於胸前，看著慢慢走來的秦空等人。
秦空看也沒看外院弟子們一眼，徑直走到沈逸面前四五米處，似乎再走近就會被後者身上的黴氣污染，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爲什麼不守規(guī)矩，私自逃離內(nèi)院，躲避修煉，還跑到外院影響外院弟子修煉？”秦空板著臉問道。
沈逸心中冷笑，看了眼秦空身後那幾個醜惡的嘴臉，說：“有些人說我在那裡會拉低內(nèi)院的平均水平，就遵照你的吩咐把我趕出來了，並不是我自己要出來。不信就問問你身後那幾位吧！”
秦空嗤笑一聲：“我的吩咐？我可從沒說過那種話，而你私自離開內(nèi)院，跑到外院干擾外院弟子修煉是事實?！?
“那他們把我趕出來怎麼算？”
“你們有那麼做嗎？”秦空裝模作樣地問身後幾人。
他們齊齊笑道：“沒有，絕對沒有?！?
沈逸早知道會這樣，笑道：“如果所有人都說我不是被趕出來，那我就認了。”
秦空微微皺眉，他身後已經(jīng)有人怒道：“沈逸，事到如今還想鑽空子，找死！秦師兄，請允許我教訓教訓這個廢物！”
如果是以前，沈逸一定衝過去打斷那人的鼻子，可是現(xiàn)在沒有實力，還是忍著點比較好。
“師弟！”秦空按住那人的肩膀，“不要激動，我們要以理服人。”
“是，師兄。”
理？聽到這個字，沈逸差點冷笑出聲。
秦空沒有直接對他下手，那只是因爲他依然是副宗主的親傳弟子，秦空不敢太明目張膽，所以總是找各種各樣的藉口打壓他。
說起他們的仇怨，其實非常簡單，就是秦空以前是萬年老二，對一直壓在他頭上的沈逸那是非常痛恨。
青玄宗內(nèi)院、外院所有弟子都知道這件事，但沒人敢說出來。
終於，沈逸丹田破碎，功力盡失，秦空自然而然地成爲第一，開始了他的報復(fù)。
他說：“內(nèi)院弟子衆(zhòng)多，可能有愚蠢的人看見你和他們說話，然後看見你離開，就以爲是他們把你趕出來。所以，不能請所有人作證。而我身後這幾位在內(nèi)院都很有威望……”
“那就請內(nèi)院長老出來作證好了。”沈逸忍不住出聲打斷了秦空的話。
那幾個狗腿子還很有威望？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處理這事？”
沈逸剛要回答，那幾個狗腿子已經(jīng)跳腳怒喝：“沈逸，你個廢物，竟敢說這種鬼話，找死！”
“秦師兄你別攔著，我要打爛這廝的臭嘴?！?
“姓沈的，有種接受老子的決鬥，老子廢了你?！?
“他本來就是廢物，還有什麼好廢的？要我說，就該把他逐出宗門?！?
“對！留他在宗門當雜役都有損門面……”
秦空一擡手，他們立刻就安靜了，果然是一羣聽話的狗腿子。
秦空見沈逸被罵這麼久，心裡痛快，臉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我看你還是乖乖接受懲罰吧！”
沈逸臉色微微有些陰沉下來，心說這些狗腿子有時候比狗主人還可惡，早晚有你們好看的。
聽到秦空的話，他想了想才說：“宗主命你監(jiān)管內(nèi)院弟子修煉，自然有資格懲罰修煉途中私自離開的人。但是，我不能承認我是偷跑出來的。你如果想讓人信服，就請內(nèi)院長老們出來作證，請他們做出判決。”
“長老們當時不在，什麼也沒看到?！鼻乜绽湫Φ?，“你就認了吧！我是個心懷慈悲的人，不會太狠。你就去把茅房清理乾淨，順便把所有內(nèi)院弟子的房間清掃一下。希望你今天就能完成這些事。如果你不服，可以去宗主那裡告我啊。不過，他老人家最近很忙，這種小事最好別去煩他。當然啦，如果身在國外的副宗主，你的師父能立刻來這裡，或許能幫你免去懲罰?！?
沈逸的雙眼微微瞇起，閃過一縷寒芒，沉聲道：“你確定要這麼做？”
秦空冷哼道：“我只是秉公執(zhí)法！”
“好，希望你們別後悔?！?
“哼，你還沒資格讓我後悔。立刻去幹活，別偷懶！”
“哼！”
沈逸陰冷的目光掃過他們的臉，有兩個以前非常怕他的人被嚇得退了兩步。
他們猛地想起沈逸現(xiàn)在就是個廢物，頓時惱羞成怒，擼起袖子就要打扁他，卻被秦空攔下。
沈逸心中冷笑，繞過他們，在那些幸災(zāi)樂禍，或者是憐憫的目光下，快步離開外院，進了內(nèi)院就往住宿區(q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