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內(nèi),青年迎著那一縷炙熱的陽光微微轉(zhuǎn)頭,見烈陽璀璨,而後又本能地擡臂遮擋雙眼。
他在這間暗無天日的石房中,已經(jīng)避禍快一年了,整日裡與黑暗、寂靜爲(wèi)伴,這渾身血肉早已無法適應(yīng)太陽的“直視”。
他叫龍玉清,曾是一位被仙瀾宗逼迫,而後又被岳父賜死的人,後得妻子楊玲兒相助,以金蟬脫殼的炸死之法,隱匿於世,並在這暗房中茍活了下來。
妻子楊玲兒最多每隔三日就會來看他,給他送飯,再陪他說說話,並且也告知過龍玉清,當(dāng)初岳父楊剛烈也並沒有想要他死,只是在兩難之下,選擇了一個權(quán)宜之計,企圖擋住仙瀾宗的怒火。
所以,楊玲兒能成功救下龍玉清,那是有岳父的默許和暗中相助的。
對於此等說法,龍玉清只是說出了感激之言,但外在情緒卻是沒有多大變化的。
就好像,此事對他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爲(wèi)他的命始終都握在別人手中,這救與不救,也從來都不是他能決定的。
暗房的鐵門敞開,龍玉清目光空洞無神,表情凝滯。
“踏踏……!”
兩位城主府的婢女,雙手託著城主龍服,冠冕,以及嶄新的鞋襪,身段婀娜地走了進來。
“奴婢見過城主殿下,恭迎您重返潮龍。”
兩位婢女背對著陽光,恭敬施禮。
龍玉清聽到這話,只呆愣愣地坐在那兒,好像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玉清!!一切都塵埃落定了,結(jié)束了!”
急促的腳步聲響徹,楊玲兒風(fēng)一般地跑進暗房,一把抓住龍玉清的手臂,聲音無比激動道:“數(shù)千修道者打上了仙瀾宗,用一把大火燒了問道宮,潮龍城內(nèi)無數(shù)百姓,將那些依附著仙瀾宗的士紳家族,只一夜之間就剷除了!仙瀾五城的天塌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父親應(yīng)允,你可以出去了。”
愛妻無比激動的聲音,在龍玉清的雙耳中響徹,他懵了好一會,空洞的雙眸中,才恢復(fù)了一些神采。
他聲音有些顫抖,有些沙啞地問道:“我……我真的能離開這裡了嗎?”
“是,可以離開這裡了?!”
楊玲兒苦熬近一年,此刻內(nèi)心自是萬分激動,喜極而泣之情溢於言表:“父親已命人在城中貼出無數(shù)告示,專門爲(wèi)還你清白名分。告示中已寫明,你與古皇傳人乃是知己之交,即便面對仙瀾五城的逼迫,你也不願意出賣摯友,寧死不屈,而後才遭受到仙瀾宗的賜死。但我父親與你父親,曾結(jié)爲(wèi)異姓兄弟,發(fā)誓永不背叛,他自不可能在仙瀾宗逼迫下,殺手足之子,所以才以假死之法令你脫身,而今……千年仙宗崩於萬民之意中,他也自要昭告天下,重迎城主歸來,將大印於權(quán)柄,盡數(shù)交還於你。”
“玉清,父親不但命人貼出告示,還你清白名分,還特意命令文武百官於巳時整,立於潮龍長街恭迎你的歸來!現(xiàn)在城內(nèi)已是人山人海,萬民朝拜之景了。快,快,你趕緊換好衣衫,簡單梳洗一番,我們一會乘坐車輦,自城北而入,走過長街……回城主府。”
“你需要挺起胸膛,精神煥發(fā),更要有一種王者回歸之氣!莫要辜負了父親專門爲(wèi)你“擡轎”的一番苦心啊!”
楊玲兒一邊催促,一邊擺手呼喚道:“快爲(wèi)城主更衣……!”
龍玉青聽著她的話,只渾身顫抖地站起身,木然道:“我……我不要什麼大印於權(quán)柄了,我也不爭了,更不需要萬民朝拜……大將軍只要讓我回去就行……離開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就好!”
楊玲兒瞧著表情惶恐,忐忑,驚懼,似乎隨時都怕被剝奪自由與生命的龍玉清時,雙眸中便泛起了難以掩蓋的心疼之色。
她伸出玉手,撫摸著龍玉清慘白的臉頰,聲音溫柔,雙眸泛紅道:“結(jié)束了,一切都會與從前一樣,不論發(fā)生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
上午,巳時。
城主專用的馬車,緩緩自潮龍城長街駛過,無數(shù)百姓立於兩側(cè)圍觀,見甲士如林,車架威嚴氣派。
但有一說一,此刻潮龍城的百姓,根本就沒有什麼“萬民跪迎”的心思,他們聚集在這裡,更多是要看熱鬧。
這裡的百姓,從前對龍玉清的印象就極差,覺得這位城主紈絝無度,且生性懦弱,根本就不是一位合格的掌權(quán)之人;而今,他們見城主再次歸來,心中也只有不屑和鄙夷……
仙瀾宗倒了,你這又跳出來了?並且還假模假式地發(fā)出告示,聲稱自己與古皇傳人是知己之交?你怎恁不要臉?這不是純純在蹭古皇傳人與他神禁護道人的熱度嗎?
說白了,這就是想借著神禁護道人的無敵神威,繼續(xù)狐假虎威,繼續(xù)縱慾享樂地坐穩(wěn)城主之位嗎?
真他媽不要臉啊!
百姓瞧著那車架駛過長街,心裡基本上都是在咒罵的。
反而,主動貼出告示的楊大將軍,卻再次獲得了良好的口碑。原因很簡單,這潮龍城若是不接回龍玉清,那楊家就是天;可一旦接回了,那楊家就是臣。
這天和臣的差距,那三歲孩子都能感受到,所以,大將軍明明有取而代之的能力,卻依舊義無反顧地迎回舊主,此舉在封建社會中,那自然是要享受到讚譽和讚美的。
這老將軍還是忠君忠國的啊!
長街兩側(cè),那些文臣武將們,其實也不願意迎接什麼狗屁舊主!
衆(zhòng)所周知,這潮龍城真正掌權(quán)的,自始至終就不是什麼城主,而是楊大將軍。但若有城主尚在一日,那楊家是臣,他們這些人就是臣下臣,是永遠也無法改變賤籍,實現(xiàn)階級跨越的高級奴才,更不可能真正的拜將封侯。
就拿楊家宗族的將領(lǐng)來講,這龍玉清多活一天,他們最多也就是外戚,外將;但若是楊大將軍能接過城主位,那楊明堂就是太子,他們這些人就是皇親國戚,昨日的赫赫戰(zhàn)功,就是明日家族昌隆,永得供奉的實際回報。
但他們搞不懂,爲(wèi)什麼楊大將軍非要把這個紈絝廢物接回來,他明明已經(jīng)“死”了啊,那就乾脆讓他住在墳?zāi)寡e不好嗎?
馬車中,龍玉清聽著長街兩側(cè)的喧鬧之聲,心中沒有激動,也沒有重見天日,重新君臨天下的喜悅,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懼與不安。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掉入了一羣餓狼中的羊崽子,並在歸來的途中,好似看見了無數(shù)隱藏在天下萬民之中的暗器,伏兵;他或是在未來的某一天,便要被撕裂,被分食……
“玉清,你倒是掀開車簾……讓文武百官,讓潮龍百姓看看你啊。”楊玲兒身著華服,很貼心地提醒了一句。
龍玉清的雙手,狠狠抓著自己大腿上覆蓋的裙襬,表情懦弱且緊張地問道:“這……這是岳父的意思嗎?”
楊玲兒一愣,皺眉道:“父親怎會交代這種小事兒?但今日之盛況,就是父親真心想要爲(wèi)你擡轎啊。你人都回來了……卻隱在車中不露面,這萬民保不準(zhǔn)就會有猜想。”
龍玉清沒了往日的瀟灑與玩世不恭之態(tài),只仔細斟酌一下,才輕聲道:“既有岳父想要看到的景象,那便掀開車簾吧。”
話音落,兩位婢女捲上車簾,令龍玉清與楊玲兒這對夫婦,出現(xiàn)在了潮龍百姓與文臣武將的視野中。
露面後,龍玉清表現(xiàn)得更加緊張,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似乎生怕長街兩側(cè)隱藏著什麼刺客,突然跳出來殺了自己。
楊玲兒擡臂,緊緊握著他的手掌,舒緩他心中的緊張之情:“莫怕,莫怕,這裡的天已經(jīng)亮了……!”
“有岳父在,我什麼都不怕。”龍玉清緩緩點頭,認真道:“以後岳父說什麼,我便做什麼……!”
……
潮龍城,府衙,後花園。
頭髮花白,身姿筆直的楊大家軍,正抓著一把魚食,喂著花園池中的錦鯉。
“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泛起,長子楊明堂身著官服,匆匆而來:“父親。”
“恩。”
楊大將軍微微點頭:“他可入城了?”
“入城了,下邊的人來報,說他表現(xiàn)得過於拘謹,有失城主威嚴。”楊明堂回。
“對他而言,這城中危機四伏,拘謹便在所難免。”楊大將軍輕輕擺手道:“我讓你徵集的糧草,軍備,可曾辦妥?”
“都已辦妥……!”
楊明堂擰著眉毛,欲言又止。
楊大將軍側(cè)頭看了一眼兒子,輕聲問:“你有話講?!”
“父……父親,兒子心中確實萬般不解。”楊明堂沉吟半晌,硬著頭皮道:“您既然知道,這潮龍城對他而言,乃是危機四伏的存在,那爲(wèi)何又非要讓他回來呢?”
“這兩日,我楊家家將,文臣,皆是滿腹牢騷,心中不滿,有很多人認爲(wèi),這……這潮龍城的旗幟該換了,並且他們都不想將已經(jīng)攥在手裡的實際利益,再歸還出去,包括名分。”
“您此刻讓他回來,或恐要發(fā)生禍亂啊。若真有人再暗中行不軌之事,令他身死……那我們接回他的舉動,就會顯得有些蠢笨。既得不到忠名,又要被人罵作是竊權(quán)之人。”
“既然禍亂今日不發(fā)生,那十年之後,百年之後呢?!三代至親血緣薄,您的保證他的兒子,孫子,也與他一樣紈絝嗎……若不能,我楊家勢大,那必要血流成河啊!”
楊明堂說的話是有些重的,幾乎是在當(dāng)面質(zhì)問老爹:“你爲(wèi)什麼這麼蠢啊!?究竟是爲(wèi)什麼啊!是隨我那傻妹妹嗎?”
楊大將軍聞言,並沒有惱火,只是繼續(xù)喂著錦鯉,順手指了指涼亭內(nèi):“石桌上有一份密摺,你看看吧。”
楊明堂聞言一怔,強行平復(fù)著心中的費解之情,並邁步走到?jīng)鐾ぶ校焓帜闷鹆四菑堖∽佑^看。
後院靜謐,他本想粗略地閱覽一下摺子上的內(nèi)容,但卻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認真……到了最後,他已是額頭上佈滿汗水,臉色煞白之相了。
“刷!”
楊明堂猛然合上摺子,擡頭驚道:“白鹿,丘山,洞冥,虢郡四城……竟然要起兵四十萬,攻……攻我潮龍城?!父親,此事已得到證實了嗎?!”
楊大將軍彎腰看著池水中的錦鯉,面色平靜道:“厲鬼宗率先殺向仙瀾,而後……這四城便在暗中派出高品修道者,蒙面山上,行渾水摸魚,燒傷搶掠之事!在那時,我就覺得不太對,爲(wèi)何這四城行事會如此團結(jié),且推倒仙瀾宗的這等大事,也沒有與我潮龍城提前相商,通氣。”
“此舉說明,這仙瀾四城已然在暗中結(jié)成同盟,並將我潮龍城排除在外了。如今,仙瀾宗潰滅,五城大亂,他們四城也自然要聯(lián)手,在亂世中奪取更大的利益。而沒了仙瀾宗庇護的潮龍城,自然是一塊不可錯過的肥肉。”
“他們想要起兵鯨吞仙瀾,我心中是有所預(yù)料的,只是沒想到,他們動作會這麼快。”
楊大將軍轉(zhuǎn)身看向兒子:“四家城主,在落神山的大通河會盟,且暗中調(diào)兵遣將,已謀劃數(shù)日了。內(nèi)探來報,最多七日,這四十萬大軍就會兵臨城下。而擺在我楊家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要麼城破被滅滿門;要麼領(lǐng)兵迎戰(zhàn),而後再被滅滿門。”
楊明堂聽到這話,瞬間汗毛炸立,他心裡非常清楚,父親的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仙瀾宗覆滅之後,這五城中最大的勢力,自然就是統(tǒng)領(lǐng)黎民人間的五城兵馬的城主家族了,而潮龍城雖是五城之首,但也無法做到同時與另外四家開戰(zhàn)。
雙方兵力,以及高品修道者的數(shù)量差距,都太過巨大了,若四十萬大軍真的壓境而來,則潮龍城必破,楊家自然也是首當(dāng)其衝被分食的對象。
怎麼辦?!
打,打不過;守,守不住。
現(xiàn)如今對楊家而言,已是進退兩難的死局了!
楊明堂呆呆地站在涼亭內(nèi),沉吟許久後,突然擡頭道:“父親您……!”
“這個死局,只有一人能破。”楊大將軍緩緩站直身體,背手衝著兒子問道:“你可知那人是誰?!”
楊明堂絕對是一位聰明人,只一想便通:“您是說……那位神禁前輩?!”
“恩。”
楊老爺子微微點頭。
“對啊,現(xiàn)如今的九黎,誰敢見那位老前輩的一劍之威啊。”楊明堂蒼白的臉頰上,逐漸恢復(fù)了一些血色:“若能求他相助,這四城之兵,就絕不敢踏入我潮龍領(lǐng)土一步。”
“可那位神禁前輩,又爲(wèi)何要幫你呢?”楊大將軍反問。
楊明堂登時被噎在原地。
“神禁前輩是那古皇傳人的護道人,而當(dāng)初我們爲(wèi)了不得罪仙瀾宗,可是出賣過古皇傳人的。他們此刻不找我楊家清算,就已經(jīng)是燒高香了,又怎會出言力保潮龍呢?”楊老爺子邁步而行,輕聲道:“但此事,我們做不到……卻有一人可以做到。”
楊明堂聽著父親的話,雙眸中逐漸爆發(fā)出欽佩無比的火熱目光:“明白了,我終於明白您爲(wèi)什麼這時候要接回龍玉清了!!這潮龍城中,現(xiàn)如今能請動古皇傳人的人,就只有他了!畢竟當(dāng)初龍玉請是拿命救過他的啊,且到最後一刻都沒有出賣!”
“就光是這份情,就足以令古皇傳人出面周旋了!”
“父親,還是您更高瞻遠矚啊……!”
楊明堂內(nèi)心欽佩不已,恭敬行禮。
“非也。古皇傳人或許願意出面保住龍家,保住龍玉情,但卻不見得願意護住我楊家。”楊老爺子微微擺手道:“更不見得願意摻和到黎民人間的權(quán)謀鬥爭之中。前兩日,潮龍城大亂,百姓殺人無數(shù),十幾個世家古族,死了數(shù)千人……可你見那神禁高人,何曾漏過一面,有過制止的行爲(wèi)?”
“那您的意思是……!”
“他回來,天下人皆知,那另外四城的城主,自然也會知曉此事,而這會令他們暫時心生恐慌與顧及,更會以爲(wèi)我們是想借古皇之威,解決此次圍城絕境,從內(nèi)心講,便是懼怕他們,恐懼他們,不想行刀兵之事。”楊大將軍輕聲道:“這會爲(wèi)我們贏得一點點時機……!”
“什麼時機?!”
“動兵的時機。”楊大將軍瞧著兒子,一字一頓道:“我要秘密舉兵反伐之,一戰(zhàn)定乾坤!”
楊明堂懵了半天:“這就是您讓我提前準(zhǔn)備糧草,軍備的緣由?”
“沒錯,這四城不滅,對我楊家而言,永遠都是危機,即便古皇看在龍玉清的薄面上,保我們一命,也斷然不會出手相助,令潮龍鯨吞另外四城。”楊老爺子一字一頓道:“所以,我要佯裝心生懼意,藉著依靠古皇傳人保命的態(tài)度……夜襲落神山,大通河!”
“轟!”
楊明堂聽到這話,大腦轟的一聲。
楊大將軍瞧著他,一字一頓道:“你即刻傳令三軍將領(lǐng),一個時辰後,升帳!”
……
一個時辰後,三軍大帳內(nèi),潮龍城的名將齊聚。
楊老爺端坐在大帳高臺之上,身著布衣,腰板筆直地喝著茶水。
下方,十幾位將領(lǐng)觀看完那個密摺後,全都露出了又驚又怒的表情。
“諸位,七日後,四十萬大軍就要兵臨城下,而其用意,便是要滅我楊家滿門,分食諸位女人,錢糧,土地!”
楊老爺見衆(zhòng)人看完密摺,便起身背手道:“四十萬大軍,光憑我潮龍城的力量,自是無法阻擋的。所以,龍玉清便在今日歸來了……!”
衆(zhòng)將領(lǐng)聽到這話後,都露出了與先前楊明堂一樣驚愕的表情。
“龍玉清與古皇傳人乃是知己之交,且他先前遭受大難,也正是爲(wèi)了保護古皇傳人逃離此地。後仙瀾宗震怒追責(zé),這纔有了賜死一事,而此事……乃是天下皆知之事!”
“他如今歸來,這四城城主,必然惶恐,聯(lián)想頗多,心中也必然猶豫彷徨,覺得我潮龍城是想借著古皇傳人保命!”
“而這一刻,便是我等用兵的最佳良機!”
“……!”
話音落,大帳內(nèi)一片譁然。
“此計甚妙啊!!”
“還是大將軍高瞻遠矚,謀略冠絕古今啊!”
“我等已無退路,唯有背水一戰(zhàn)!末將願聽大將軍差遣,無懼生死!”
“……!”
楊剛烈寥寥三兩句話,便已讓帳內(nèi)因龍玉清歸來的不滿情緒蕩然無存,且家將們個個都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無懼決死一戰(zhàn)!
老爺子瞧著帳內(nèi)的這些將領(lǐng),沉聲下令:“夜襲一事,在於一個奇字。本帥決定只起潮龍衛(wèi)兩萬,明日入夜後,以一營爲(wèi)一批,混在離城的遊人中出城,且各自暗中集結(jié)。後日,兩萬潮龍衛(wèi)於深夜子時集結(jié),並在沿途驛站,只領(lǐng)取一日糧草,子時後,便馬踏落神山,奔襲大通河。此役,便是要生擒四位城主,退大軍四十萬,掌未來權(quán)柄之事!”
“發(fā)兵前,爾等可各行遣散家,只帶著家財,輕車上路,各自逃離此地。切記,家眷遣散時,爾等不要與任何軍中好友相商或同行……只單獨上路,免生禍亂與猜忌。”
“遣散家眷,便是爲(wèi)了背水一戰(zhàn)。若此次夜襲失敗,我等註定要埋骨落神山,潮龍城被破也是早晚之事,這家眷先走,則可無憂。若是勝了,本帥自可保你們五代人繁榮富貴!!”
“諸將,可敢隨我一戰(zhàn)?!”
“戰(zhàn)!!!”
帳內(nèi)的將領(lǐng)已經(jīng)沒有別的選擇了,且打心眼裡忠誠楊老爺子,自然喊聲如雷,將帥一心。
……
帝墳中。
任也盤坐在歸塵道場,渾身赤果,且身下週遭流淌著一汪汪污濁的黑水,隱隱散發(fā)著腥臭之氣。
這些污濁的水漬,是任也服下帝體丹後,皮肉毛孔自行滲透而出的,且他渾身都被一層黑漆漆的污垢所包裹,臭氣熏天。
他正走在脫凡昇仙的第一步,不光體內(nèi)的污濁之氣被排出,就連他動用各種神通秘法,日積月累下的種種隱疾,也在被神丹之力修復(fù)。
“我真不敢想象,愛妃在聞我時……心中會覺得我有多香……!”
他臭不要臉地呢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