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欄院。
小蝙蝠等人簡單粗暴卻很有效的做事方式，令任也等人既佩服，又感覺菊花空蕩蕩的，總像是腦補出了什麼。
偏房門口，大力虎瞧著老鴇，皺眉道：“好心提醒你一句，此事牽扯甚廣，要想留住腦袋，最好讓把你上下兩張嘴，都閉緊了。”
老鴇已見識過這兩位爺爺?shù)氖侄危攬鰢樀谩盎ㄈ菔保骸拔摇抑獣粤恕！?
“走吧，二爺。”大力虎招呼了一句。
“好。”
任也一分鐘也不想多待，只與衆(zhòng)人快步離開了勾欄院。
走到門口，老劉還提醒了小蝙蝠一句：“你把棒子給人家留下啊，萬一那龜公上癮了，找不到東西怎麼辦？”
“哦，俺都把這事兒忘了。”小蝙蝠回了一句，伸手便扔掉了染血的短棒。
……
一行人迅速離開勾欄院，前行兩三裡後，便在官道上相商。
“二爺，我打探清楚了。那馬伕張長壽，與剛剛的老鴇相好多年，幾乎無話不談。”小蝙蝠騎在馬上，牽著繮繩：“老鴇說，張長壽前段時間，確實不知因爲什麼事發(fā)財了。前兩日，他趕回此地，匆匆與老鴇見了一面。二人交談時，張長壽聲稱自己要回老家躲藏一段時日，暫時回不來，而且還給了老鴇一些錢財。”
“老鴇知道張長壽的老家在哪兒嗎？”任也問。
“知曉，這是她剛剛寫下的地址。”小蝙蝠將一張紙條交給了任也：“老鴇說，張長壽的父母已故，但早已娶妻，有一兒一女。所以，他前些年當跑馬時，因怕仇家報復，幾乎就不怎麼歸家，也鮮有人知道他的老家在哪兒。老鴇是因爲和他相好多年，纔在閒聊時，無意中得知。”
任也一聽這話，心裡便覺得穩(wěn)了，抓住重要線索了。
“諸位兄弟，此事於我而言，萬分急迫，”他瞧著大家抱拳說道：“還望大家辛苦辛苦，我們這便去尋找張長壽。”
大力虎聞言，爽朗地笑道：“二爺，這說的是哪裡話。即便不是您的事情，我們也經(jīng)常三更半夜做活，趕夜路，不在話下。”
有一說一，這羣綠林響馬之人，在面對任也等人時，是給出了足夠的尊重和執(zhí)行力的。先不管人家，是不是因爲任也的身份和吳胖子的關係才這樣，只單憑這份態(tài)度，就比很多府衙陽奉陰違的官吏，要來得爽快和濃烈。
“張長壽所在的村，俺之前去過幾次，路熟。”小蝙蝠招呼道：“我在前面帶路，你們跟緊便是。”
“好。”
話音落，十餘騎在官道上，便開始肆意狂奔了起來。
……
子時末。
十餘騎狂奔數(shù)十里後，便來到了一處人口稀少的山村之中。
衆(zhòng)人爲了不打草驚蛇，早早就在村外的林中下馬，並將馬匹拴在了樹幹上。
小蝙蝠領路，衆(zhòng)人緊緊跟在後面。
任也行走在凹凸不平，到處都是上下坡的村中十字路上，便扭頭打量著周圍環(huán)境。
這個村，三面環(huán)山，到處都是樹林和山地，幾乎沒有任何耕地，且即使向村中心看，也都是荒廢和無人修繕的房屋。
三面青山中，也不時泛起略顯恐怖和刺耳的走獸嘶鳴。
“南疆這邊，有十萬大山，各種奇珍走獸，應該不少吧？”老劉出言詢問道。
“當然。”小蝙蝠耐心迴應道：“我南疆巫妖國，便是靠這十萬大山，才一統(tǒng)南域，且與大乾王朝周旋多年。想當初，二十四巫主會盟，共尊當今聖上爲王時，這南疆之地的名山大川，便有無數(shù)走獸珍禽出林，威震神州。那個盛大的場面，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二十四巫主？現(xiàn)在都成了諸侯王了吧？”任也試探著問。
“對，南疆地廣人稀，立國後，論功行賞，有的巫主成爲了諸侯王一般的存在，尊朝廷號令。”小蝙蝠感慨道：“但也有人，在即將功成時隕落了。我聽義父講過，我們千里綠營的龍首……便是當初一位巫主之後。可不知爲何，他卻不願意大家提起，所以下面的人，對此事知之甚少。”
“龍首是巫主之後？那他是不是……？”
“對，如若按照南疆部族的繼承順序，龍首便是新的巫主。只不過……他不願意下面的人提起，也從不以巫主自居。”小蝙蝠回了一句。
“哦，是這樣。”
這個信息任也還是很在意的，因爲這幾乎證實了，之前大乾王朝那邊的謠言。
龍首與巫妖國的關係很親密，千里綠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朝廷扶持的江湖勢力，是有政治和軍事作用的。
如果他是所謂的巫主，那這樣一來，就全都對得上了。
任也瞧著荒蕪的村落，皺眉問道：“這裡爲何很多民居都廢棄了？”
“連年征戰(zhàn)，人命不如草芥。男子要麼被抓壯丁了，要麼上山落匪圖個逍遙自在；女人求活，或是靠出賣身體，或是靠強悍的男人庇護……那這鄉(xiāng)間小村，自然是十室九空，就只剩下一羣老弱婦孺了。”小蝙蝠輕聲道：“唉，我還是懷念當年的南疆，各地域有巫主統(tǒng)領時，雖然日子苦，但起碼人畜得以繁衍啊。”
“唉，哪個朝代，屁民都難活。”老劉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衆(zhòng)人正在交流時，便來到了一間民戶附近。
小蝙蝠擺手，輕聲道：“到了，這便是張長壽的家。”
大家聞言噤聲，大力虎補充道：“我們進去先探探風聲，二爺你帶其他人在此等待便可，如若交戰(zhàn)，大家一同擒拿張長壽。”
“好，注意安全。”任也回。
話音落，大力虎和小蝙蝠等人，十分專業(yè)地順著山石牆，向前摸索，隨即動作利落的從不同點位跳入了院中。
幾人入內(nèi)，竟沒有發(fā)出一點動靜，周遭只有草叢中的昆蟲鳴叫之聲。
任也看到這一幕，衝著老劉問道：“你當年有這麼專業(yè)嗎？”
“……！”老劉白了他一眼：“其它的不好說，但別人不捨得騎的車，我能站起來蹬。搞破鞋，我是專業(yè)的。”
任也無語。
又過了一小會，院內(nèi)突然傳來了大力虎的聲音：“二爺，二爺！快進來，出事兒了。”
“啊？！”
“快進來吧。”大力虎催促了一句。
衆(zhòng)人面面相覷，臉色都變得十分凝重。
老劉和任也打頭陣，其他人緊緊跟隨在後面，一同翻入了院內(nèi)。
主房門口，小蝙蝠等人也摸了出來，圍聚在任也身旁說道：“人是找到了……只不過……。”
“怎麼了？”任也問。
“你過來看看吧，二爺。”小蝙蝠臉色不太好看地回了一句。
“帶路！”
他在前面摸黑前行，很快便來到了正房左側的一處地窖旁。
封閉地窖的木板是敞開的，裡面?zhèn)鱽砹艘魂嚱购畾狻?
“當家的，二爺，下面沒東西。”小蝙蝠帶來的兄弟喊了一聲。
“刷！”
任也聞言直接跳入了地窖之中，而那名兄弟已經(jīng)用火摺子，點燃了隨身佩戴的照明之物。
瑩瑩火光亮起，任也掃了一眼四周，當場愣在了原地。
地窖裡側，擺放著一些罈罈罐罐，好像置放的是醃肉、蔬菜什麼的，而在這堆雜物旁，卻掛著四具……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四具屍體身上，綁著黑漆漆的鐵鎖，一頭掛在了地窖上方的木板上。屍體全部被燒得血肉模糊，甚至還在流淌著不明液體。
地上有一大堆的燃燼之物，周遭的罈罈罐罐，也全都是燒糊的痕跡。
老劉等人入內(nèi)後，一擡頭也看到了這幅景象，同樣錯愕，呆愣。
他們震驚的，是那四具屍體中，只有兩具是成人的，看特徵是一男一女……而另外兩具，是約有十歲左右的孩童。
孩童被綁在鐵鏈上吊起，小小的身軀，已經(jīng)被燒成了一個肉團狀，極盡蜷縮，慘不忍睹。
“臥槽！”老劉咬牙道：“這也太畜生了。”
小蝙蝠等人倒是沒有什麼劇烈的情緒波動，只冷眼旁觀，彷彿在他們眼中，這種景象是太尋常不過的了。
任也愣了半天，立馬邁步向前，來到了成年男子的屍體旁，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雙腿。
許久後，他咬牙道：“我們來晚了一步，從男屍的基本特徵來看，個頭、瘸腿，應該就是張長壽。不出意外，他們?nèi)冶粶缈诹恕！?
老劉皺眉看著被吊掛的男屍，也不知道心裡該可憐對方，還是該恨對方，只無奈道：“長壽啊，長壽，你對得起自己這個名字嗎？有猜出來，自己是這個死法嗎？這是報應啊！”
任也瞧著屍體，卻滿心煩躁。
唯一的一個線索，剛開始找，竟然就斷了。
“等等！”
就在這時，小蝙蝠突然擺手道：“大家後退。”
“怎麼了？”任也扭頭詢問。
“屍體有問題，肚子裡有東西。”小蝙蝠臉色凝重地提醒了一句：“二爺，你們後退。”
衆(zhòng)人聞言退到最後面，只有小蝙蝠一人上前，從腿上拔出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匕，衝著男屍的肚子就捅了下去。
“噗！”
一刀入體，小蝙蝠目光如常地劃動匕首，用刃口向下一豁。
“嘩啦！”
凝結在一塊的腸子，流了一地。
男屍被開膛破肚了。
“吱吱……！”
就在這時，一條黑色的肉蟲，從男屍中鑽了出來。
小蝙蝠目光冰冷地瞧著它，緩緩展現(xiàn)神異。
肉蟲似乎感覺到了威脅，只在地面上蠕動一下後，便嘭的一聲自爆開來。
“刷！”
突兀間，一道光芒浮現(xiàn)，肉蟲在地面上炸開，屍體碎末和血肉，化作了一行小字。
任也一看小字，瞳孔急劇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