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看著不再跟自己虛與委蛇,而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態度的馬頭女士,驢頭人不由得遺憾地嘆了口氣,隨即聳肩道: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在不斷試探這些天使的底線,想要知道她們的【善】到底能到什麼地步,究竟要遇見多麼極端的情況,才能讓她們對我產生惡念。”
讓天使們產生惡念?
馬頭女士聞言皺了皺眉,隨即毫不客氣地質問道:
“你在說什麼蠢話?純白淨土的天使誕生於善念,你怎麼可能讓她們產生惡念?”
“我說的惡念不是那種極端的、想要毆打、驅逐、甚至殺死我的想法,而是最微小的那種惡念。”
微微搖了搖頭後,驢頭人解釋道:
“在我的想法裡,她們只需要產生一絲‘這個人好煩啊’、‘能不能換別人來應付它’、‘真希望它趕緊滾蛋’或者‘我要不要稍微折騰一下它’之類的想法就足夠了。
畢竟只要不碰到非常極端的情況,誕生於善念的天使是不會作惡的,但作爲有著正常情緒和思維的生靈,諸如‘憤怒’‘厭惡’之類的情感,她們同樣不會缺少……起碼之前我是這麼認爲的。”
之前?
馬頭女士微微一怔,隨即猛然反應了過來,滿眼不可思議地道: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天使不正常,她們的惡念被人爲抹去了?”
“更準確地講,她們根本就沒有產生惡念的能力。”
神態悠然地在光絡上緩步前行,驢頭人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面對我的挑釁,她們看起來很生氣,但每天給我的草料依舊切得整整齊齊,被我冤枉甚至辱罵之後,她們也會哭會委屈,但我的牀鋪周圍還是一塵不染。
包括那個眼睛小成了一條細縫,看著好像隨時會過勞死的醫師,哪怕精心侍弄的花園被我啃了個乾淨,她給我檢查身體的手法還是那麼輕柔,生怕會讓我感受到一丁點兒的疼痛……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在馬頭女士若有所思的神情中,驢頭人眼眸中的星河微微旋轉,神情頗爲不可思議地道:
“如果只是偶爾那麼一兩個天使這樣也就算了,畢竟純白淨土這麼多天使,出幾個天生特殊的很正常,但我這些天碰見的所有天使,居然都是這幅模樣,沒有一個例外。
她們的靈魂和情緒都完整無缺,看上去還有喜怒哀樂,也能夠正常地表達自己的憤怒,但也就只是‘表達’一下而已,並不會誕生任何惡念,哪怕出言威脅也絕不會真的付諸行動,就像是……”
“人偶?”
“比那要可怕得多。”
懸星主宰搖了搖自己的驢腦袋道:
“就像是有人爲了某些目的,特意將她們‘生產’成了這樣的模樣,而既然她們的靈魂和情感是完整的,那應該不會出現這種缺失纔對。
每個生靈的靈魂都是一面鏡子,雖然個體有些差異,但大體上還是接受到什麼就會返還什麼,而她們的靈魂無論面對什麼情況,都不會對惡意做出任何反應,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靈魂……鏡子……惡念……
看著神情不再輕佻戲謔,而是一臉認真的懸星主宰,馬頭女士沉吟了一會兒後,皺著眉詢問道:
“你寧願放棄樂子暴露身份,也要拉著我追上來,所以你覺得這些天使們失去的惡意,可能和那個織誓所有關?”
“差不多吧。”
驢頭人收起認真的神情,回了她一個笑臉道:
“反正除開這個之外,我也沒有找到什麼別的線索,既然碰見了一個這麼可疑的地方,那幹嘛不去查查呢?”
“……”
行吧……
望著面前性格飛揚跳脫,給人的感覺不是很靠譜的驢頭人,馬頭女士不由得在心裡嘆了一聲,暫時認同了他的說法。但在看了看懸星主宰的驢頭後,馬頭女士略微遲疑了一下,隨即開口詢問道:
“對了,我隔壁牀的那個牛頭人,它也在被帶走的那些‘藍牌子’裡,你覺得它正常麼?”
牛頭人?
懸星主宰聞言愣了一下,隨即神情微帶詫異地反問道:
“那個偶爾會偷看你屁股的牛頭人?你覺得它也有問題?”
“我說不好……”
聽到驢頭人的問題後,馬頭女士結實的臀大肌下意識地緊繃了一下,隨即不大確定地道:
“它看起來一切正常,每天基本除了吃就是睡,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但我總覺得它……有點兒親切?”
“什麼樣的親切?”
懸星主宰聞言皺眉道:
“長輩的親切?友人的親切?還是……對你有吸引力的那種親切?”
“都不是。”
馬頭女士搖頭道:
“是那種可以信賴的親切,就像是……相熟多年的鄰居?或者和你關係親密的族人?你沒有這種感覺嗎?”
“完全沒有。”
懸星主宰的驢頭大搖特搖。
“不知道你什麼情況,但在我眼裡它沒有什麼特別的,如果不是它老偷瞄你的話,我甚至都注意不到它。”
這樣啊……
眼見比自己更敏銳的懸星主宰給出了‘平平無奇’的判斷,馬頭女士只得點了點頭,暫時打消了心頭的懷疑。
看來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畢竟想要在這麼近的距離瞞住自己和2號的觀察,連1號手下的四柱神都做不到,起碼也得是個掌握了根源的主宰才行。
而三個根源遺民腳前腳後地混進純白淨土,還剛巧被安排在了同一間病房裡,這種事發生的概率已經不能用微小來形容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爲什麼還是感覺不對勁兒呢?
“到了。”
正當馬頭女士冥思苦想,琢磨自己爲什麼對那頭色牛如此“另眼相待”時,身邊驢頭人的腳步聲突然停了下來。
“下面應該就是織誓所了。”
站在粗大光絡的末端,俯瞰著下方深深埋入地底的網狀建築羣,以及一個個懸垂在“絲網”末端,散發著潔白光輝的繭狀建築,驢頭人的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那個叫米婭的天使接到的調令文件,似乎是某種激活光絡的憑證,她們走的那條光絡要比咱們快很多,而且直接能夠聯通到目標位置,你能找到她們在哪兒嗎?”
“不難。”
瞥了懸星主宰一眼後,馬頭女士回答道:
“我已經記住了她們的精神波動,但這裡畢竟是純白淨土,動作太大的話容易被純白聖母發現,咱們最好還是下去慢慢……”
“哞!!!”
一道沉厚的牛叫聲從下方響起,打斷了馬頭女士的提議。
在驢馬組合驚訝的目光中,織誓所最深處的一枚光繭微微晃了晃,隨後迅速地黯淡了下來,一股比最黑的墨汁還要暗沉十倍的墨色,正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架勢,在光繭潔白的表面上迅速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