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
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連著喘了好幾口粗氣後，渾身陣陣發寒的艾瑪忍不住擡起手臂，吃力地推開了頭頂髒兮兮的烏木板，從滿是蟲眼的棺材裡坐了起來，背心處已然被冷汗打透了。
怎麼回事？爲什麼自己做的噩夢裡，里昂會被一隻看不清面孔的野獸推下懸崖？
“誒？”
似乎聽到了身後棺材開蓋兒的動靜，不遠處正在努力刷鍋的方腦殼老頭兒，不由得回頭望了一眼，隨即滿臉不高興地道：
“你都已經進棺材了，怎麼還往起坐呢？忘記我之前說什麼了？”
“我……對不起……”
努力平復了一下激盪的心跳後，驚魂未定的艾瑪忙不迭地道歉道：
“三代大人，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
“停！給我打住！”
擡手比了個“STOP”的姿勢，打斷了艾瑪的話後，三代老頭兒一臉不爽地道：
“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在遺悔城那邊被折騰得不輕，又躺進了會影響靈魂的【賢者之棺】裡，要是不做上十七八個噩夢纔是怪事……你看他們，不都在那兒做夢呢嗎？”
似乎爲了證明自己的話，三代老頭兒朝著被挖得亂七八糟，到處都是坑洞的墓園揮了揮手，一張張老舊的棺材板兒便應聲掀開，露出了下面哼哼唧唧的清理員們。
“嗚嗚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求求你，放過他，放過他吧！”
“這婚不能離！要不咱們仨一起也行啊！”
“不！不！怎麼會這樣！”
“……”
“看見沒？這不都在那兒夢著呢嗎？”
擡手朝艾瑪身下的棺材指了指後，三代老頭兒哼哼道：
“趕緊回去躺著！你們這些連真神都打不過的小廢物，前前後後在遺悔城裡呆了好幾個星期，靈魂早就撐不住了，等回到現世之後起碼得躺個一年半載的才能下地，不養個三五年絕對恢復不過來。
而在【賢者之棺】裡做噩夢雖然難受，但那也是在修補你們靈魂上的裂痕，甚至還有一點兒開啓智慧的功效，你們賺大了知道嗎？”
“謝謝三代大人……”
早就在紅髮局長嘴裡聽過有關三代局長的事，面對“收留”了自己等人的方腦殼老頭兒，艾瑪自然不敢怠慢，連忙開口道謝，隨即有些遲疑地道：
“但我剛纔做的那個噩夢，好像有點兒不太對。”
“哪有什麼對不對的，夢裡面出現什麼不正常？用不著大驚小怪。”
“可是……”
“沒有可是！去去去！趕緊回去躺著，別給我添亂！”
從被刷的比鏡子還亮的鍋裡，拎起一根涮鍋用的木柄刷條，指了指旁邊被捆在樹上的一羣亡者後，方腦殼老頭兒一臉不耐煩地道：
“看見那個綠毛老頭兒沒？他腦袋發黴之前頭髮是金的，號稱什麼千年一遇的大劇作家，寫劇本時候掉的每一根頭髮，都有人當真的金子收藏。
還有對面那個老太太，雖然現在胸脯已經耷拉到膝蓋了，但人家活著的時候，也是以身姿優雅著稱的舞者，一場演出起碼能聚起十幾萬觀衆，想見她一面的人能排出一公里。
剩下那邊成摞捆著的，基本都是機械之都柯羅克的學者，你們現在用的好多東西，都是人家當初發明出來的，單拿出來哪個都是全人類的功臣！
而爲了空出棺材給你們修補靈魂，我可是把它們都從墳包裡摳出來了！如果你們不是那小子送來的，我才懶得管你們的靈魂出不出問題，你別不識擡舉奧！”
“我……可是我剛纔夢見了里昂，他……”
“你不是他姘頭嗎？夢見他有啥不正常的？”
“……”
被三代老頭兒一臉理所當然的反問噎得夠嗆，艾瑪在憋了一會兒後，不由得面色微微漲紅地道：
“不是那種夢！我夢見里昂和一個裸男抱在一起，從一座很陡峭的懸崖上摔下去了！”
“啊？？？”
聽到艾瑪的話後，三代老頭兒頓時不由得面色一驚，隨即滿臉不可思議地道：
“他還有那種癖好？”
“不是……”
發現三代老頭兒的腦回路有點兒奇怪，感覺跟他解釋不清的艾瑪抿了抿嘴脣，努力組織了一下語言後再次開口道：
“我和里昂的聯繫很緊密……您聽我說！”
提前擡起手，攔住了想要開腔的三代老頭兒後，神情有些焦急的艾瑪語速極快地解釋道：
“里昂曾經把我從死界揹回了現世，我們之間的靈魂非常貼近，那之後就隱隱產生了一些聯繫。
所以我覺得，我這個噩夢很可能並不只是單純的噩夢，而是里昂留在死界的那部分靈魂碎片出了事，他的靈魂出事後，我的靈魂感受到了當時的情況！”
“這樣麼……”
三代老頭兒聞言不由得面色一肅，隨即眉頭緊鎖地道：
“那按照你看到的東西分析一下的話……難道那小子的靈魂，和一個裸男抱著跳崖殉情了？”
“……”
這老頭兒腦子有問題吧！！！
面對不斷在那兒東拉西扯，明顯硬裝聽不懂的三代局長，心裡萬分不安的艾瑪不由得跺了跺腳，神情有些著惱地道：
“三代大人！里昂的靈魂可能出事了！他是我……我們清理局這些年來最出色的清理員！而且您還是他的老師！您……”
“你放屁！”
方腦殼老頭兒聞言不由得勃然大怒，跳著腳回罵道：
“你纔是他的老師！你全家都是他的老師！我……艸！你不許胡說八道！我根本沒教過他任何東西！我跟他一點兒都不熟！”
“老師，您說這話就有些虧心了。”
“？！？！！！”
聽到了那個差點兒令自己身敗名裂的嗓音後，三代局長的脖子不由得微微一縮，隨即神情無比複雜地回頭望了過去。
一大堆珍稀的材料……啊不，一個黑髮黑眼的熟悉身影，從鍋裡伸出手扳了一下鍋沿，倒掉了裡面的刷鍋水，隨即貓著腰從被自己擦得鋥亮的鍋裡鑽了出來，帶著一臉令人討厭的微笑開口道：
“三……”
“里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