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陽道:“這就是南陽縣誌,你們看看。”
衆人摒息凝神,但看了半天,只有面面相覷。
“這……這什麼用都沒有嘛。”
“這讓我們怎麼猜?”
這縣誌上只是記錄了當年那道士路過,順手降伏了蛇妖的事,又說了莫名其妙的三個字:帝出震。
誰都知道,這三個字就藏著對付蛇妖神通的法子,可誰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戴陽道:“範老和七星學院的古經教授,還有我們環保局的研究員都研究過了,也找域境中的讀書人瞭解過,得出了結論,這三個字,出自一部上古經書,”
“應該是指示著某個方位,或許這個地方藏著道人留下的東西,”
“只不過這部經書太過古老,聯邦也並無流傳,”
“甚至在域境世界中,流傳也十分有限,這個域境世界,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也就兩個城市,而且意識形態有些極端,門閥林立,知識壁壘極其森嚴,”
“不是專門治本經的家族門閥或是學者,連看都沒看過,我們能打聽到出處,已經算是幸運。”
“所以,我們的任務,就是找到這部經書,如果能得到更多的經文,或許能推測出具體方位,找到道人留下的東西。”
衆人大喜,有方向就好了。
崔璞此時也在座中,不由道:“這古經叫什麼?”
戴陽道:“《十翼》。”
嘖。
還真是聽都沒聽過,即使知道,也依然是大海撈針吶。
一時間,這些雷州的巨頭、大人物都緊皺眉頭。
崔璞此時也是心念電轉。
他精研算筮,倒是對這幾個字有些理解,十有八九是個卦位,用以指向某個方位。
只是只有三個字,他也無從推測。
苦思之時,腦中忽然閃過孫子崔鴻跟他說過的那個姓謝的小子。
據崔鴻所說,他們在域境中賺的第一桶金,就是謝小子賣了一篇古經。
從他和那個書鋪掌櫃說的話,和後來在對付那個10級厲鬼時,也只是從區區幾句唱詞中,就能推斷出那厲鬼的執念。
都足以證明他在古經上的造詣極深,學識淵博得異乎尋常。
對上古經史有所瞭解的,在聯邦中已經是難得。
有這樣精深造詣的,更是鳳毛麟角。
也不知道一個貧民區出身的孩子,是哪來的這些學識?
不過,這並不是他想探究的,能在其身上算出“飛龍在天”卦象的人,非同尋常。
非常之人,自然有非常之行,也不必強究。
他想的是,或許……他或許知道也說不定?
崔璞也不由爲自己的這個念頭一驚。
七星學院和環保局這麼多的教授、學者都沒能破解的東西,他一個孩子又怎麼可能?
“崔老,您是有什麼想法嗎?”
戴陽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異樣。
崔璞沉吟,雖然覺得不可能,但還是說了出來:“戴局啊,你們局裡最近不是出了個很了不得的年輕人嘛,”
“我可是聽說,這孩子不僅修行天資過人,而且還對古經十分有造詣啊,要不,讓年輕人試試?”
戴陽聽完,臉色怪異,有警惕,有不情願。
“誒,崔老真是說笑了,一個孩子,能懂什麼?捧殺了,捧殺了!”
說話間,他座位另一邊,一個老者好奇地湊了過來:
“戴局,什麼年輕人?老崔說的是這次爭先榜上第二的那位?聽說是環保局的新人啊,怎麼?他竟然還對上古經史有涉獵?”
戴陽心中暗罵崔璞大嘴巴,臉上不動聲色,三連否認:“沒有,不是,不可能!”
“這就是一個小孩子,我也不怕你們笑話,他能進局裡,還是走了關係開了後門的!怎麼可能有這本事?”
那老者一臉懷疑:“不能吧?沒什麼本事,能上爭先榜第二?”
戴陽道:“那你們就不知道,這小子運氣好,攀上了幾條大腿,吶吶吶,崔老孫子就是其中之一,你問他!”
“這小子就是撿了便宜,其實功勞大都是崔老孫子他們的。”
這老者是七星學院的教授,名叫文一夫,也是古經系的大佬,也是雷州僅有的經學大師。
爭先榜前三位,只有謝靈心不是七星學院學生。
最近七星學院一直在催他讓謝靈心儘快來學校報道,好安排入學。
戴陽是一點都不想搭理,找盡藉口推脫。
上什麼學?
你個老小子破譯不了的東西,那小子破譯了。
你能教人什麼?
再說了,都是我環保局的人了,還來上學,圖啥?
你七星學院畢業的,還不一定能進我環保局呢!
毛病!
崔璞:“……”
老子一口口水糊你一臉。
要不是崔鴻早就一五一十和他說了,戴陽這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他還真就信了。
文一夫卻知道戴陽一向老奸巨猾,一點不信他,心念一轉便道:“既然老崔都這麼說了,讓他試試也好,要給年輕人機會嘛,做不到也沒關係,就當是來學習了。”
“戴局長,你不會連年輕人進步的機會都要剝奪吧?”
戴陽:“……”
恨吶。
這些老東西一個兩個者這麼奸!
我就不!
正打算硬著頭皮撐過去,這時,範老看了過來:“小戴,讓年輕人試試也無妨。”
戴陽麻了,別人他能拒絕,這位發話了就沒辦法了。
“範老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回頭我找機會跟他說說,不過各位也不要抱什麼希望,”
“就一個孩子罷了,難得文教授這麼關心後輩的進步,我當然沒拒絕的道理。”
衆人這時也打聽了他們剛纔在說什麼。
聽到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哪怕是爭先榜第二,也沒有人放在心上。
爭先榜這東西,對年輕一輩來說,自然是很有價值的。
但對他們來說,只是給年輕人奮鬥的一個鼓勵罷了,沒什麼大不了。
戴陽見衆人不在意的神色,心裡暗暗冷笑。
要不是這寶貝,你們現在還在頭疼上哪兒找域境呢,還能這麼悠閒坐在這裡討論?
哼,最好都看不起,我環保局自己寶貝就夠了!
……
觀音寺。
某處角落。
“聽說,那個被你棄如敝履的兒子,也成了這次域境歷練中的一員,反倒是你捧在手心的這個,根本連進去的資格都沒有。”
“看來,你不僅是眼光不行,連修行也不到家。”
一個隱含笑意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
璩玉貞面色難看。
佛法中有菩提心,以利他心轉化惡業爲道用,便是菩提心。
她所修習的白蓮轉業大法,正好反過來:以利我心轉化善業爲我用。
轉業蓮種,能將人身上的善業福報,悄無聲息地燒去、化爲己用。
社中便以此大法積攢功德,供養我佛,得我佛無上佛法恩賜,自然法力無邊。
比那些愚蠢輩苦苦修行不知強上多少。
別人以爲她早已經“放棄”那個大兒子,可實際上並沒有。
當年她在自己那個“大兒子”身上種下轉業蓮種。
就是因爲這個大兒子心性憨厚、善良,身帶善業,福德福報深厚。
相比之下,小兒子雖聰敏機靈,卻心性跳脫,善造惡業。
無論哪個,她都從來沒有“放棄”過,都是她供養佛的最大功德。
原本大兒子的人生軌跡,本該一如她所安排的,善業漸失,福報不存。
往好了說,必將一生潦倒窮困、不得翻身。
往壞了說,惡業纏身,果報臨頭,不得善終。
甚至在蓮種的吸食下,心靈無法承受,精神崩潰,神魂渙散,無聲無息地死去。
可現在,事情卻不但沒有如她所安排的一般,這個本該越來越倒黴的大兒子反而偏偏鴻運當頭,竟然越來越好。
璩玉貞心中既疑惑又憤怒,隱隱間又有種失控的恐懼。
化作羞怒,對著無人處道:“我冒險來這裡見你,可不是聽你說這些廢話的。”
那聲輕笑道:“嘻……好吧,你想要什麼?”
“我要域境的座標。”
“你千挑萬選,才挑了這麼個靠山,怎麼?陳雲濤連個域境的座標也找不到?”
“哼,別怪我沒提醒你,我這次要是失了他的信任,以後你們再想在雷州行動,可沒這麼容易了,要是影響了我佛降世,你也不會好過。”
“要座標可以,但你,或是他,能拿什麼換?”
璩玉貞暗恨:“你想要什麼?”
她知道對方一定有所圖。
“我要那頭九山王。”
“還有,域境中有一尊山神,我要陳家全力助我捕捉這尊山神。”
璩玉貞一驚,猜出了對方的目的。
她知道這人有一種神通,名喚“奪魂梵音”,能奴役傳說生靈,皆能爲其所用。
還有辦法污染物質世界,將其短暫地從域境中召喚出來。
這個人靠著這門神通,手下奴役衆多鬼怪,也不知擄掠了多少“供養人”,堪稱社中“功德”之最。
“你居然想奴役神靈?!”
她只知道這人能奴役妖鬼精怪,九山王她已經聽說過,是域境中一頭28級傳說生靈,堪比稱號級強者,垂涎不奇怪。
卻想不到連神靈都敢奴役。
不由譏笑:“你也不怕撐死?”
“嘻,這你就別管了。”
“與我合作,全力助我,我告訴你座標。”
“我只問結果,做到與否,全看你,我只給你三天時間。”
“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個域境的坍縮已經加劇,根本等不到雷州方面公開,最多再開啓兩三次,恐怕就支撐不住了。”
說完,聲音便沉寂了下去,再不見響起。
璩玉貞神色變幻,陰晴不定。
……
謝靈心來到觀音寺。
擡頭看了看。
依著山壁建造,用磚石徹起了一個高高的底座,像是巨大的佛龕,托起一座威嚴的寺廟,朱牆金瓦。
沿數百級石梯而上,纔來到寺門口。
寺廟挺大,但只開放正中大殿供香客參拜。
聯邦之中,雖仍有上古神話流傳,但信仰早已不復存在。
這殿中香客信衆也不是很多。
謝靈心從網上看的一些信息,瞭解到這些人拜的,也未必就是觀音。
而是觀音寺歷代高僧慈悲濟渡留下的名聲。
進入殿中,香火繚繞,一股異香縈繞鼻間不散,令人心脾俱寧。
正中有一尊高有三丈餘的觀音立像。
一手執淨瓶,一手施印。
立像古樸至之極,滿布塵垢,是漫長歲月留下的痕跡。
讓謝靈心隱隱有一種熟悉的韻味。
和雷祖像、軒轅畫像一樣。
這就是那尊上古傳說遺寶,觀音像?
好奇之下,仔細打量,發現觀音像兩側有不少斷口缺口,上下錯落,成百上千。
謝靈心念頭轉動,就猜出了原因。
居然是千手觀音?
或許是歲月太過漫長,這尊觀音像的千手千臂,都已經斷裂殘缺,只餘兩手。
不由心中唏噓。
旁邊的佛幔帷帳下,坐著一個僧人,有爲香客準備的香火。
走了過去,討了三柱,居然還是免費的。
收束心神,燃香敬拜。
到底是觀音,他雖不信佛,但上輩的文化刻在骨子裡。
拜的不是佛,是老祖宗遺留的東西。
三拜之後,起身再看到觀音像,頓時一驚。
眼前古舊之極、污灰斑駁的觀音像,竟忽然渙發光彩。
從腳到頭,彷彿金身重鍍一般。
兩側斷去的手,也在一隻只復原。
頃刻之間,千手千臂,各執佛寶,金光燦燦,法相莊嚴。
……
——
魏正始年間,大黑山有妖祟作亂。
忽見黑雲如蛟,覆壓百里,入者皆癲狂嘔血而亡,臟腑盡化齏粉。
時值晉室初定,民生稍安,此妖白日現形,吞食鄉民數千餘,骸骨如山。
乃蛇妖乘亂世戾氣而生,自號“九山王”,能呼風喚雨、崩山裂地,有攝魂奪魄、腹納乾坤之能,當者無幸。
會道士雲遊過境,葛巾麻履,袖藏青簡。
聞妖禍,攜桃木劍獨謁深山。
須臾,山崩如雷,血雨滂沱,隱聞龍蛇嘶嚎,光透雲霄,蛇妖鱗甲寸斷,遁入山腹。
道士飄然出,言鎮蛇妖甲子,甲子復出。
縣令問其法以備後世,道士言“帝出震”。
縣令悟其意,大喜而拜。
——《南陽縣誌·異聞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