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神睜目。
見眼前心猿正在長嘯不止。
呲牙咧嘴,身形也暴漲。
不僅變得比以前更強大,也更暴戾。
活脫脫一隻暴猿!
似乎察覺了自己注視,“吱吱”一聲尖嘯,目露兇光,便朝識神撲來。
果然是潑猴!
以前欺負我,現在還想欺負我?
看電!
謝靈心手握鐵鎖,念頭一動,識海之中頓現陰雷。
“吱吱吱!”
只劈得心猿吱哇亂叫。
“吼吼!”
一陣雷劈電打,心猿變得萎靡了幾分。
但仍舊張牙舞爪。
只是被鐵鎖牢牢捆縛,難以動彈。
謝靈心暗自皺眉不已。
白如晦不是說過,固精關便能鎖住血氣漏散,不使心猿壯大?
怎麼變得比以前都強了數倍不止?
索性拿出手機,給白如晦打了過去。
沒接。
再打。
接了……被按掉。
謝靈心咬牙,再打!
三百萬,就上了兩節課,你還想睡覺?
……
契而不捨地打了十幾次,終於接聽。
“你有病?”
白如晦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響起。
他本來早在夢鄉之中,被鈴聲吵醒,一看是謝靈心。
要是之前,他肯定歡喜,一刻也不會耽誤就接。
但被金素堅定地拒絕後,連掌門師兄都不站在他這邊。
已經心灰意冷,早就死了將謝靈心收入門下的心思。
既然得不到,就眼不見心不煩。
不接!
誰知道這小子有病一樣,大半夜打人電話不懂禮貌就算了,一點不知道尊師重道!
“白老師,你騙我。”
謝靈心一句話,將他大半夜被人吵醒的怨氣堵回了喉管。
“什、什麼?”
“你說固精關就能阻止心猿變強。”
“?”
白如晦一愣,旋即反應過來。
“你、你……破關了?!”
“對啊。”
白如晦從牀上蹦起:“怎麼破的?!”
“就……喝了口水,打打拳、叫兩聲,就破了。”
謝靈心只是沒說自己喝的是什麼,其他的……也算實話。
“……你是不是當我是傻子?”
不,我是怕你把我當傻子,兩節課就忽悠我三百萬。
謝靈心默默以對。
“呼……你到會所一趟。”
白如晦沉默半晌,似乎在消化,然後直接叫謝靈心去會所。
“現在?”
謝靈心不太情願。
“現在!”
好吧,還是修行重要。
隨意披了件外套,快步來到樓下。
張口就嚷:“阿狗!阿狗!哪兒呢?”
“……”
路燈陰影下,緩緩冒出沈問暴怒的身影。
“你再亂叫一句,我揍你!”
這狗子是來真火了。
謝靈心目的達成,爲免捱揍,手指虛捏,在脣邊做了個拉鍊動作。
“你有車吧?捎我一趟!”
在他要爆發前,謝靈心已經勾上他脖子:“哎呀,大男人,不要婆婆媽媽!”
“反正你都是要守在這,乾站著不如開車兜兜風!”
“……”
沈問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勾著脖子走出了巷子。
想發飈來著,但又被那句“大男人”給拿捏住了。
我不能讓這小子看不起!
“轟!轟轟!”
很快,沈問的雷霆車在夜裡發出轟鳴聲,竄了出去。
……
“你在這等我!”
謝靈心跳下車,扔下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問忽然有點茫然。
我是誰?我在幹什麼?
……
謝靈心來到靜室,白如晦早已經在這裡等著。
他放出心靈之力,剎那覆蓋整個靜室。
只感覺似乎有一座巨大的烘爐,在向自己走來。
那烘爐中,燃燒著熊熊烈焰,偏偏沒有半點熱氣逸散。
反倒像是……一座沉睡的火山。
面上聲色不顯,心中卻已經波瀾洶涌。
果然精關已固。
但……這身潛藏在竅穴百骸中的恐怖血氣是怎麼回事?!
“你詳細說說。”
白如晦沒有廢話,開門見山,讓謝靈心再說一遍情況。
謝靈心沒什麼猶豫,一五一十地說出今晚的過程。
當然,依舊掩去了甘露,只說是吃了某種寶藥。
白如晦沉默。
對於謝靈心吃的寶藥,他雖有幾分好奇,卻也不追問。
只以爲是金素給他的。
以那位的身份,有這等寶藥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怎麼這麼魯莽?
什麼都不說就給這小子這等寶藥?
白如晦沉吟半晌,才道:“上古時,修身之道繁雜,卻是百川歸海,匯爲三教。”
“換句話說,法雖衆,卻不出儒道釋三教範疇。”
謝靈心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幹嘛,卻也靜靜聽著。
“儒者,修身如治世,講究‘身如國’,”
“心爲君,耳目爲臣,四肢爲民,涵養正氣,氣與形神統一,以達內外合一。”
“道者,視身如丹鼎、如宇宙,丹田爲爐,經絡如江河,體內諸器與星宿山川一一對應,”
“身即宇宙,修行,就是盜天地之機,功返先天,形神俱妙。”
“釋者,視身如舟筏,借假修真,觀肉身爲四大假合而成,病痛衰老,都是四大不調而生,”
“修行就是破四大我執,超脫肉身,以成正覺。”
白如晦說完,看向謝靈心:“你聽懂了嗎?”
謝靈心想了想,說道:
“儒者修身即修德,以德主心,以心主身,正心誠意,就是君主明德,自然天下太平。”
“基礎觀想法倒有點這意思。”
“道者修身如造化,煉燒金丹,搬運周天,就是調和陰陽,自然周天有序。”
“擔山勢似乎就是這樣。”
“佛嘛……不太懂,但應該也要講究四大調和。”
“不論是哪家,其實都講究一個‘平衡有序’。”
白如晦目視謝靈心,不言不語,心中卻不平靜。
良久才長嘆一口氣。
“白老師,怎麼?我說錯了嗎?”
“你……說得很好。”
聞聲而知意,舉一反三,條理清晰……
他本已經平靜的心,又再次騷動起來。
這樣的人才,怎麼就不是我南合武當的?
怎麼就不是我南合武當的!
憑什麼!
謝靈心發現白如晦突然挺起腰桿,有種雄糾糾氣昂昂的感覺。
“?”
“不錯。”
白如晦道:“就是‘平衡有序’。”
“你得寶藥相助,雖然一氣破關,修爲大進,但也正是這藥太猛,才失了平衡。”
“我南合武當所學,源自上古道門,以身爲丹鼎,以身爲宇宙,”
“我上次說過,擔山勢,是自虛無中生精氣,採精氣而補血氣,正如一炁先天生,化生萬物。”
“若將你的肉身比作宇宙天地,那你的肉身天地,本來就只是一潭小水窪,”
“這寶藥一下,就是突然將天捅了個窟窿,天河倒灌!洪水肆虐!”
“一個小水窪,怎容江海?”
“你覺得,那四處洶涌肆虐的水,到了哪裡?”
謝靈心眉梢挑起:“讓那潑猴吞了?”
白如晦一笑:“也算是吧,你心中那潑猴,本來就是你自己,”
“你消化不了這麼多,它又怎麼消化?”
“一部分是讓它吞了,還有更多的,是藏在你周身竅穴百骸之中!”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渾身是力,躁意洶涌?”
何止渾身是力啊?
他現在亢奮得緊,有種比心猿都跳脫暴躁的感覺。
“是啊是啊!那該怎麼辦?”
謝靈心連連點頭。
“你也算誤打誤撞,在這之前,和祝文傑、霍山學了式武道拳法、搬運血氣的粗淺門道,”
“給了這股血氣一個發泄的渠道和引導,否則,你就算能破關,恐怕這身體也已經破破爛爛,想修補回來,就非得耗費極大苦功不可。”
“不過,現在這股血氣雖然暗伏周身,若不及時調理,仍有隱患,而且,”
“你心中那頭猿猴,也會無時無刻地吸食吞噬,”
“可以說,天河倒灌,得了天機的不止是你,還有這心猿。”
“身爲宇宙,這心猿便是天生天養,可比你這本我更懂修行,也更擅修行。”
“你怕是遠遠比不過它。”
你當是孫悟空啊!
謝靈心暗道。
上回白老師說的什麼心猿盜天機的,他就覺得熟悉。
現在說得更像了。
難不成,那玩意真的是和修煉有關?
不行,得想辦法把這西遊記給回憶起來,仔細參悟參悟。
沒準真給我悟出什麼通天大道來!
就算那潑猴是孫悟空,我就是那如來佛!
壓不死你!
謝靈心心中意淫著。
白如晦長吸一口氣:“你悟出了陰雷?”
他雖然早就知道,但此時問出口,還是有點緊張。
謝靈心只是遲疑一瞬,就點頭:“是。”
這本就是南合武當的東西,他想瞞怕是也瞞不住,否則白如晦也不會有此一問。
果然……
得到謝靈心親口承認,白如晦難抑心緒。
“這陰雷,本就是降伏心猿的手段。”
“幸好你悟得陰雷,也算誤打誤撞,暫時降伏了那心猿。”
“但除非你真的學那些邪儒邪道邪僧,滅天理人慾,亡情絕性,否則,只能永世與這心猿僵持互耗了。”
謝靈心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白老師,你還是直說吧,別嚇我了。”
他不信真的沒有解決方法。
老白今晚怪得很,肯定打著什麼主意呢。
你小謝哥又不是嚇大的。
我上輩子港大的!
白如晦被他戳破心思,雖然有些尷尬,卻也沒有退縮的意思。
反而更加堅定了某個念頭。
金素啊金素,你雖武道通天,稱號天命玄鳥,可也總不能真的手掌天命,乾坤在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