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斯洛克是一頭比他更好的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持久的沉默。

鮭魚頂著厲厲寒風(fēng)，站在原地，被凱撒期待又隱含脅迫的目光看的不敢逃避，半晌才艱難地道：

“你的確是，討母熊喜歡的公熊……”

“但是！”

然而凱撒已經(jīng)被第一句回答矇蔽了雙眼，公熊變得神采奕奕，就連那一身飄揚的毛髮似乎都染上了一層別樣的光澤，興奮不已地轉(zhuǎn)身將頭重新插進(jìn)洞裡，開始蛄蛹著身體奮力往洞裡鑽。

小熊迫於淫威低若蚊蠅的聲音被寒風(fēng)吹散在空氣裡：

“你可能，不是討果宓喜歡的公熊……”

眼睜睜看著凱撒將裸露在外面最後一隻後腳收進(jìn)洞裡，魚骨壓低了聲音：

“要不算了吧。”

鮭魚無言，稚嫩的小眼睛裡浮滿了滄桑：

“不用你說，我也打算這麼做。”

凱撒只想聽到他想聽到的話，他不想聽到的話想要讓他聽到的話，要麼就抱著送死的決心，要麼就付諸於讓他妥協(xié)的暴力。

很明顯他們不具備這樣的選擇能力。

鮭魚長長嘆了一口氣：

“公熊真的是很難溝通啊——”

凱撒就是一頭典型的公熊，可惜果宓似乎不需要這麼“正常”的熊成爲(wèi)她的伴侶，他想要如願的話，可能需要改掉自己的專橫和蠻不講理了。

可是他真的能做到嗎？

鮭魚不斷思考著，突然想到了什麼，側(cè)過頭問坐在身邊的小公熊：

“你以後也會像他們那樣嗎？”

魚骨想都沒想地否定了：

“不會！”

他思考了一下，認(rèn)真回答道：

“我想成爲(wèi)像斯洛克那樣的熊！”

鮭魚對這個回答感到訝然，很小的時候魚骨曾經(jīng)說過類似的話，犯沒想到這個願望會持續(xù)到現(xiàn)在。

她擡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遲疑不定地道：

“可是斯洛克膽子很小，在北極熊這個羣體中，呃，飽受非議……”

大家迫於凱撒的威勢不敢對斯洛克做什麼過分的事，但是很多熊其實都認(rèn)爲(wèi)他是異類。

“但是我們都很喜歡他，你也認(rèn)爲(wèi)他是北極熊裡的怪胎嗎？”

魚骨歪著頭問。

鮭魚立刻否定道：

“當(dāng)然沒有！他是很好的熊！”

魚骨露出贊同的神色：

“大家都說他膽子小，覺得他不勇敢，可是選擇成爲(wèi)那樣與衆(zhòng)不同的熊，也是一種勇氣，不是嗎？他只是把他的勇氣用在和我們不同的地方了。”

鮭魚徹底被說服了。

魚骨又思索了一會兒，嘀咕著加了一句：

“不過，我也想保護(hù)你，保護(hù)果宓，保護(hù)斯洛克。”

這句話逗笑了鮭魚，她給他打氣道：

“那你要好好努力，成爲(wèi)這個北極另外一頭‘與衆(zhòng)不同’的小公熊！”

“嗯！”

……

凱撒臥在果宓身邊，掀起其中一隻眼睛的眼簾，瞟了一眼洞口，又重新閉上。

兩個小崽子的話飄進(jìn)洞裡，聲音很小卻足夠清晰。

凱撒不得不意識到在這兩隻小崽子眼裡，他甚至不如斯洛克，而且也不是一頭“好熊”！

公熊嗤笑一聲，煩躁地扭動著身子，將四隻爪子踹到了肚子下面，對鮭魚和魚骨的話不以爲(wèi)然。

他還不至於去關(guān)心兩隻小崽子的喜惡。

果宓綿長均勻的呼吸聲在洞裡扭轉(zhuǎn)，貼的那麼近，凱撒甚至能感覺到她腹部呼吸的起伏，溫?zé)岬捏w溫穿越毛髮，源源不斷地傳遞到他身上。

即使之前有過在一起睡覺的經(jīng)歷，凱撒依舊覺得新奇。

他伸出一隻爪子，放到了果宓柔軟的肚皮上。

突然想起自己的爪子重量不小，連忙又往上擡了擡，只是爪墊輕輕放在上面。

只是感受到那微弱的起伏，凱撒就覺得有種難言的欣喜，好端端的腦子裡竟然想起夏天的時候，灌木叢裡怒放的花叢。

柔軟的花瓣在陽光下面肆意的生長，香氣悠悠飄著，想要湊近聞一下，馬上就會被包裹在外的荊棘扎到鼻頭。

——尖銳的美麗。

凱撒左右晃了晃腦袋，將那些莫名其妙又奇怪的想法晃走，但轉(zhuǎn)眼又想到果宓似乎很喜歡那些花。

夏天的時候，她摘走不少，在太陽曬乾以後極有耐心地一點一點將那些花放進(jìn)睡覺的洞裡。

有好幾次他都看到她蓬鬆的毛髮中，夾雜著一兩朵乾透了的不知名花朵。

她也不是純粹的白色，她的毛有夏天才會有的，土地特有的紅色光澤。

他擡起頭，順著洞口看出去，極其微弱的光下面只有蒼白的雪，枯枝敗葉，光禿禿的石頭。

那些極富生命力的花草早已經(jīng)凋零多時。

凱撒將頭湊到果宓臉邊放下，感受著她鼻頭呼出的熱氣，忍不住地想，是不是因爲(wèi)那些蒼翠的，絢麗的色彩沉睡在了冬季的白裡，所以她也陪著它們睡著了。

這個想法讓他感覺到開心。

因爲(wèi)那會讓他覺得果宓只是沉溺在了夏天，而不是……

拒絕了他。

但是這樣的想法，也只能存在於僥倖的幻想之中，沒一會兒就會被北風(fēng)吹醒。

凱撒褐色的眼睛裡冒出怒氣，張口含住了果宓圓圓的耳朵，牙尖在那富有彈性的耳廓上碰了碰，卻沒狠的下心真的用力，連一個淺淺的牙印都都捨不得留下。

他鬆開嘴，鼻頭用力拱了拱果宓的臉側(cè)，委屈地小聲質(zhì)問：

“爲(wèi)什麼不能選我呢？”

他曾經(jīng)睥睨一切的自信，就像狂風(fēng)裡的雪堆，被吹得單薄脆弱，讓他飽含怨氣，一句又一句地問熟睡的果宓：

“你養(yǎng)的小崽子說，我很強壯，很漂亮，我是一頭討母熊喜歡的公熊！”

……但不是一頭好熊。

比起他，小崽子更喜歡斯洛克。

斯洛克是頭比他更好的熊。

凱撒眨眨眼睛，眼底流露出抗拒，惡氣滿滿地撇過頭，一兩秒之後，又把頭扭了回來，問道：

“你也喜歡斯洛克那樣的熊嗎？！”

然而果宓沒有醒過來給他答案。

凱撒又把爪子放在了果宓的肚皮上，但是這一次，他沒有之前那種欣喜又奇妙的感覺了，反而只覺得酸澀。

說不定過兩天，就會有還不如他爪子大的小熊冒出來。

其實他對繁衍自己的血肉並不渴望，是不是他的小熊，本質(zhì)上都只是北極熊幼崽，沒什麼區(qū)別。

小崽子也並不是什麼難以放棄的美味，他都已經(jīng)放過洞外面那兩隻小崽子了，未必不能因爲(wèi)不想引起果宓的怒火而放過即將出生的。

但那是果宓抗拒他不喜歡他的證明。

所以對這樣的小崽子，凱撒很難去抱有什麼寬容仁慈的態(tài)度。

他開始思考趁果宓熟睡把剛出生的小崽子吃掉，然後當(dāng)做什麼都沒發(fā)生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