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的時候,不,應該是說大約第五天的時候,小熊敢在凱撒進食的時候偷偷從他嘴下撕下一塊肉。
凱撒咀嚼的動作頓了頓,擡起頭來,幽深的瞳孔注視著剛從他嘴巴下面偷走油脂最豐富的一塊肉的小崽子。
鮭魚著急忙慌地把肉分成兩份,塞一份在弟弟嘴裡,絲毫沒察覺到身後公熊變得危險的眸子。
這段時間他們跟隨凱撒在浮冰上生活,適應於凱撒的生活步調,用零碎的時間拼湊休息,大部分的時間在暴風雪中埋著頭前進,從最開始的不習慣,到後來就連時間觀念也變得淡薄起來。
眼下的這塊肉是他們自五天前那隻海豹之後吃到的第一口肉,它來自一隻幼年海豹。
凱撒用熊爪砸開了冰層,將這隻長著雪白絨毛的海豹幼崽從冰窟裡拽了出來,才換得這份晚餐。
冬天是極其消耗體力的季節,上次凱撒就已經出讓了半頭海豹,幼崽和成年海豹的體型相差極大,鮭魚從凱撒嘴裡偷到這塊肉就已經很滿足了。
只要吃上這一口,就連快把毛吹禿的北風都覺得不那麼刺骨了!
凱撒“險惡”的目光盯著兩隻小崽子不爭不搶地分掉那一小塊肉,嚼了好一會兒才嚥進肚子裡,舔著嘴巴把嘴邊的血跡舔乾淨後又開始舔爪子,生怕遺漏掉一點兒。
“……”
公熊無言地收回視線,全當看不見那兩頭小崽子,繼續享用嘴邊的食物。
鮭魚和魚骨在最後得到了一副清理的沒那麼“乾淨”的骨架,零散的筋肉和脂肪殘餘在骨頭上,還有一些沒吃完的內臟,仔細一點的話,也能臨時充飢
這一意外之喜把小熊高興壞了,抱著骨頭細細啃著。
凱撒在旁邊看著他們連骨頭都不放過,嚼碎了吞到肚子裡,猝不及防出聲:
“小崽子,知道我是怎麼發現獵物的嗎?”
小熊被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反應凱撒在問他們,慌忙答道:
“是靠氣味,我聞到氣味了。”
“我也聞到了!”
小傢伙說完緊張地看著凱撒,兩雙豆豆眼裡有忐忑也有期待,似乎這是一場嚴肅的考覈。
凱撒從鼻頭裡噴灑出白茫茫的熱氣,又重新趴到地上,將頭搭在前爪上,閉上眼睛打起瞌睡。
小熊卻在這一刻感到興奮,他們答對了!
幾乎是本能的,小熊立刻開始商議起來:
“我們可以找到一個海豹巢穴,然後在旁邊埋伏!”
“或許我們可以再挖一個不通向海的洞,然後把海豹幼崽抓出來放進去,這樣等母海豹回來,我們就可以收穫兩隻海豹!”
“一大一小,全都抓住!”
“嘿嘿嘿嘿嘿嘿……”
兩隻小崽子發出來的邪惡笑聲不斷鑽進耳朵,凱撒面上的表情也逐漸空白。
海豹的幼崽因爲沒有接觸海水,大多數時候身上都是乾燥的,因此那一身蓬鬆的毛就會變得很明顯。
雖然毛色各異,但對於一些玩心未收的小熊來說,毛茸茸的海豹幼崽在平脊單調的北極無疑是有趣可愛的,因此第一次見到這些傢伙的時候,小熊所以首先想到的大概不會是吃了它們,更有可能會把它們當作滿足好奇心的玩兒伴。
尤其是那種長著白色絨毛的海豹幼崽,顏色相近就更會讓小熊倍感親切了。他還記得斯洛克第一次見到白色海豹幼崽的時候,歪著腦袋看了好一會兒,在一旁又蹦又跳,高高擡起前爪撲倒在那隻可憐的幼年海豹面前,絲毫不顧它已經被嚇得哀聲呼救。
或許那個時候的斯洛克期盼著那隻海豹幼崽能和他一起在冰面上蹦跳吧,可惜的是他們的媽媽跟所有的成年熊一樣,只想快點填飽肚子。
於是斯洛克的“新朋友”在沒來得及和他玩耍的前一秒,就已經被媽媽撕碎了。
當時斯洛克宛如遭受重創的樣子還讓凱撒記憶猶新:
他的臉上帶著被濺到的紅色血跡,眼裡還帶著一絲恍惚,垂頭喪氣地藏在他身後,偷偷看著地上被血凝在一起的海豹皮毛,曾經雪白的顏色變得髒污不堪。
凱撒很懷疑媽媽是故意想讓自己這個單純的兒子走出夢境一般的想象世界面對現實,所以纔會故意做的這麼殘忍。
總之,她平時不會這麼快把獵物大卸八塊,那樣獵物的溫度流失的很快,得不償失。
當然她的目的也達到了,現在斯洛克看到海豹幼崽只會雙眼發光如飢似渴,而不是會想和它們玩。
至於這兩隻小崽子……
凱撒若有所思,如果沒記錯,果宓雖然也狩獵,但是似乎對其他物種的動物總是抱有一種莫名的憐憫之心,甚至會去擔心漿果來年能不能好好生長。
本以爲她養大的小崽子也會和斯洛克一樣的,結果現實卻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這兩隻小崽子滿腦子只想著如何利用海豹幼崽獲得更多的獵物!
他對果宓的教育方式越來越好奇了。
眼看著小崽子已經開始討論到底要打多深的洞,以及把洞打到什麼地方合適時,公熊及時給他們潑了一捧冰涼的海水:
“現在還不到海豹繁殖的時候,這隻海豹幼崽只是一個意外。”
是的,晚冬和春季纔是海豹大量繁殖的季節,現在正處深冬,撿到這麼一隻幼崽已經是偶然中的偶然了。
這隻海豹幼崽是個早產兒。
小熊頓時歇了氣兒,剛剛討論的熱火朝天的計劃眨眼間變成了空談,不由大受打擊,看起來很是失落。
凱撒擡爪子撓了撓屁股,欣賞夠了小崽子無精打彩的樣子後,纔不緊不慢地道:
“與其想著怎麼挖陷阱,還是早點學會用北極熊的方法狩獵吧,等春夏浮冰開始移動以後不會再有厚重的冰層讓你們挖陷阱了。”
他說完就站起身,鼻頭在空氣中抽動了兩下,朝著其中一個方向慢步走去。
這代表休息時間已經結束了,小熊回頭看了一眼地上殘留的骨架,魚骨匆匆咬斷一根碎骨囫圇嚥下肚,匆匆跟著鮭魚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