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林伯爵早派遣使者和塔希娜聯絡了。
此次邀約的地點一覽無餘,是一片點綴著纈草和野花的青綠草地。
十餘位金獅騎士簇擁著菲林伯爵而來。
而白鋼公主早就抵達。
她一襲白衣,佇立在這個淒冷的春天。
世人皆知她強大堅韌,美麗冰冷,不負伊奧諾斯之血。
所以,菲林伯爵微笑著宣稱向她效忠,效忠她體內的王者血脈。
他帶來了獅子領的旗號——威風凜凜的金色獅子騰躍在黑色底面上,忠誠之心可謂赤熱。
塔希娜並未答應,她的身姿緘默如雕像,五官深刻,長髮如紅河。
正統的鐵王座旗幟就在她背後獵獵作響。
“公主殿下?”伯爵輕聲呼喚。
他認爲她應該興奮喜悅、理所應當、甚至傲慢的審視他是否有效忠的資格。
最終她都會答應,因爲這對她百利而無一害。
但唯獨不是沉默。
伯爵心想,臉上再無笑容,逐漸忐忑。
“伯爵大人,您回去吧。”一隊人馬倉促出現,鐵蹄踩踏著野草。杰特和迪克帶著銀月騎士而來。
冷風撕扯著那一面荊棘鐵環的旗幟,每根鐵刺充滿尖銳感。
副團長迪克臉色平靜:“沒人會接受你的效忠。”
“公主殿下,我只邀請了你,沒有別人!”伯爵的心臟好似墜入深淵,懷疑被背叛了。
在銀月騎士出現的剎那,金獅騎士便強烈不安,他們馭使戰馬靠近伯爵,以求發生巨大變故時能護送他返回城堡。
塔希娜開了口:“沒人會在談判中動手。”
她做出許諾,篤定如鐵,伯爵略感心安。
他繃著臉,對兩位團長以及銀月騎士說道:“你們這是僭越!”
伯爵在指責河谷一方不應該介入他和伊奧塔希娜的談判中,所有貴族們都會遵循彼此間的神聖約定。
杰特回答:“公主殿下已委託吾主協助治理獅子領。”
伯爵胸膛劇烈起伏,他陰惻惻的問道:“那我的土地將來是屬於公主的?還是屬於羅曼的?只有一人能做出決定!”
杰特說道:“自然是前者。”
伯爵臉上越發陰沉:“那就應該由我們尊貴的公主殿下回答,不是嗎?”
杰特動了動嘴,卻無法反駁。
他得到消息,便迅速帶人前來。
他擔心公主殿下爲了一時之利而答應伯爵的效忠。
這極有可能!
而他跟了羅曼七年,深知羅曼對舊勢力的深惡痛絕。
殿下認爲舊勢力是反動的。
這幫人既反對進步,也反對社會變革,乃是人類腫瘤,絕不可心慈手軟!
清算舊勢力是羅曼征服大地的一個必經過程,所流的血也只是時代的陣痛罷了。
而一旦伊奧塔希娜答應,他們必將反目成仇!
杰特想要阻止這一切。
但此行爲是否越界?構成事實上的、對王室公主的冒犯?
他們全然不知。
塔希娜眼神冰冷的掃視四周。
她自有判斷,接到消息前便已有決策。
但如今金獅騎士和銀月騎士一同出現。金色和銀色的對抗真讓她大開眼界!
她自封黑鐵之王,但沒人承認。
時至今日,他們仍喚她公主。
她的廢物弟弟在黑堡被怒潮大公推上黑鐵王座,能調動數十萬規模的軍隊。
裂甲遠征,橡木自封,怒潮站在黑鐵王座的背後統治一切。
那她呢?
她現在要不惜一切代價壯大自身!
在諸王的血裔中,將會誕生一位拯救者——那預言至今使她如鯁在喉。
傳說中永不終結的長夜即將到來,黑暗會徹底吞沒人族。
在沸騰的海洋深處、在死寂的冰原盡頭……都將誕生恐怖異族大敵……
‘塔娜,你有王者的眼睛。’父王的話響在耳邊。‘戴著你的王冠,高舉光明之劍……’
她從不祈求,卻被要求。
最後追隨伊奧諾斯的白騎士從小就這樣教導她。
他們將她磨鍊成合格的王者,相信她會在逆境中重生。
直至如今,白騎士們也依舊站在她的背後,靜靜凝視她所有的決策,生死追隨。
塔希娜輕輕的閉上眼睛。
一切事物如幻影般消失,僅有前進的道路就在腳下……
“伯爵,回去吧。”她已給出答覆。
菲林伯爵的臉色驚愕、惶恐、震怖,歇斯底里!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以爲你拒絕的是誰?你拒絕的是菲林家族在獅子領經營數百年的威信!當年的征服者也要依仗我們的力量!”
塔希娜眼眸開闔,冰冷說道:“所以我不必重蹈先祖的覆轍,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英姿勃發,鋒芒畢露,犀利的語言像是能割傷人。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額上躍動著白焰,像是一尊耀眼的王冠,但轉瞬消失不見。
菲林伯爵驚駭的後退一步。
但很快,他惱羞成怒,怒喝道:“你會後悔的!”
“我乃大地王者!你敢對我不敬!”塔希娜的雙眼迸射出耀眼眸光,凜凜生輝,壓迫感驚人。
白騎士們應王者之怒,齊齊拔劍,持在手中。
這是傳說中的兵種,即便驚濤騎士也不是對手。
菲林伯爵驚駭欲絕,座下戰馬像是受驚般發了狂,他攥住繮繩,驚惶而逃。
塔希娜沒有追擊,她轉頭將視線放在了杰特等人身上。
“我不是選擇了羅曼,我只是選擇了正確的道路。”她說。“別教我做事,劍術師,沒有第二次了,除非羅曼要與我爲敵!”
她轉身離開,徒留杰特沉默不語。
……
當天,羅曼就收到了這封報告。
“不用理會,迅速平定獅子領。”他給出迴應,將信件捲起,放進烏鴉腳上的信筒裡。
羅曼覺得塔希娜對貴族勢力已無信任。
首先,天馬平原一役,黑堡遭到教廷勢力的猛烈進攻。
那時大多數貴族都是牆頭草,不幫教廷,也不幫伊奧利恩,而是等到塵埃落定纔敢站隊,表現的非常蟲豸。
誰敢保證這種情況不會出現第二次?
塔希娜在前線奮戰,誰敢保證菲林伯爵誓死效忠,不會倒戈一擊。
其次,羅曼同樣認爲塔希娜不是選擇了他,而是選擇了更高的生產力。
河谷制度雖然不提倡什麼民主自由、和諧平等,只能讓勞動者勞有所得。
但相比起臭不可聞的封建奴隸制,基本屬於全面碾壓級別的。
塔希娜應該早就體會到這點了。
不然也不會選擇委託羅曼幫她治理獅子領了。
用人不疑,這是身爲統治者的基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