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完計劃書的最後一頁，沈情擡起暈沉的頭，在辦公室裡環視了一週，才驚覺辦公室裡只餘她一個人了。

桌上的檯曆清楚地標記著今天的日子，12月24日，平安夜，想來同事們都急急地回家過節去了，在這個祈禱平安的夜晚。

只餘她一個人，不是她不想回家，只是回了家依然是空蕩蕩的，也只是她一個人。自她知道這個在中國流行起來的外國節日時，她也同衆人一樣，在這個夜晚一定要祈禱家人、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都平安。

可是，兩年前的今天，她的家人在一次車禍中全部離開了，只留下了她一個人，她都還來不及祈禱呢，多麼諷刺啊！

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沈情給自己衝了杯咖啡，以清醒自己混沌的腦子。之後，纔不緊不慢地收拾包包，關閉了所有的燈，走出了辦公室。

走廊很靜，只餘自己厚重的呼吸聲，沈情不禁有些後悔逗留在公司。畢竟是女人，孤零零地在這麼一大幢樓裡，想象著會從哪裡冒出一個殺人犯或是個變態狂什麼的，她的心裡就毛毛的。

沈情努力揮走腦中這些胡思亂想，看著電梯上不斷變幻的數字，她的心也跟著不規律的跳動著。終於，電梯門在她面前緩緩而開，沈情急急忙忙地跑進去，把背貼在角落上，背上的冷汗黏黏地與衣服摩擦著，很是難受。沈情顧不上這許多，大不了回去洗個熱水澡。

沈情把手伸向包包裡，抓緊了包裡那根電擊防狼棒，眼睛死死地盯著電梯上跳動的數字。終於，電梯顫動了一下後停在了一樓，沈情長長地舒了口氣，一樓有保安，她不必擔心，電梯也沒在中途出什麼故障，停在某個樓層。

放鬆了警惕的沈情在門開的那一刻還是尖叫了起來，誰曾想電梯門剛打開，竟然直直地立著一個人在面前，還是在如此安靜的夜晚。

顧冬的叫聲晚了沈情一秒，主要是被沈情的叫聲嚇到的，不過兩人卻極有默契地同時停了下來，聞訊而來的保安在看見兩人對峙的場面時‘識趣’地離開了。

沈情有些不好意思，禮貌地開口，“顧總，對不起，嚇著你了。”

顧冬額前的青筋突突地跳了兩下，把他說的那麼膽小嗎？誰嚇誰還不一定呢？皺起眉看著面前的女子，有一絲恍惚，他發現這個女人的眉眼很像自己的妹妹，自己弄丟的人，收回思緒，他輕聲開口：“你是我們公司的職員？”

沈情點點頭，“是的。”

顧冬的公司是中型的製藥公司，沈情輾轉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公司正進行招聘，她就投了簡歷。

顧冬細細打量著她，齊齊的劉海，直直的頭髮順在兩側，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倒是個清秀的女孩，顧冬卻無半點印象，“你剛來的。”

沈情再次點頭，“還沒兩個月，還在試用期。”

顧冬拾步進入電梯，按下最高層，然後關門，動作一氣呵成。慢一拍的沈情反應過來，自己才從上面下來呢，不需要再上去一次，他怎麼就把門關起來了呢？

“等等，我不上樓。”沈情上前兩步，準備按開電梯門。

顧冬一愣，看著電梯上已經變成‘2’的數字，笑道：“哎呀，不好意思，你同我一起上樓吧！我拿點東西就走。”

沈情無奈地點頭，“嗯。”

電梯內一時有些沉默，沈情不自覺回憶起短短兩個月內聽到的同事對這個總裁的評價：花花公子一個，但還算得上人性，而且能力也好。

顧冬瞥眼看了看低著頭盯著腳尖的沈情，問：“你在公司加班？”

沈情擡起頭看著顧冬，輕聲應道：“嗯。”

顧冬嗤笑一聲，“要是我們公司的職員都像你一樣拼命，進入世界500強那是沒問題的。”

沈情不知道這話是褒是貶，也就沒有回話。顧冬卻是疑惑道：“我不是放你們假了嗎？你不回家和家人過節啊？”

沈情呼吸一滯，家人？她現在哪還有家人可講啊？她的表情變得冷清，語氣也淡下來：“這種節日有什麼好過的，又不是團圓節？”

顧冬饒有趣味地盯著她，待看到她的表情後，想著可能是與家人有什麼不快，也就不再多問，轉開話題，“這種節日不是你們女人追求的浪漫節日嗎？不去陪男朋友？”

沈情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我沒有男朋友。”只有前夫，還在天堂。

顧冬一愣，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電梯門開了，顧冬邁出步子，對沈情說：“你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顧冬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個蘋果，沈情模糊地看到上面用筆畫著兩個人頭，人頭下面是大大的‘平安’兩字。

順著沈情的目光，顧冬看向自己手裡的蘋果，臉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你看，這就是你們女人追求的浪漫。”

沈情的臉色依然蒼白，但不想讓顧冬看出什麼端倪，抿了抿脣對顧冬禮貌地笑了笑。

出得公司大門，有冷冽的寒風颳來，很冷。北方的冬天與暖和的南方的差別很大。想來，現在的南方刮的風也是暖和的吧？

顧冬看了看有些瑟縮的沈情，說：“你住哪裡？我帶你一程。”

沈情此時才覺察到身邊還有個人，不禁有些懊惱自己的走神，她禮貌地拒絕道：“謝謝，不必了，我住的離這兒不遠。”

“不遠才帶你一程啊，這天這麼冷，加上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在外面也不安全。”說著，顧冬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站在門邊看著沈情。

沈情還是有些猶豫，她最怕

麻煩人家，況且還是自己未來的老闆，萬一被別人誤會也不好。

看著沈情不情願的臉色，痞痞地笑道：“怎麼？害怕我？”

沈情心虛地笑笑，“不是，只是不好意思麻煩您。”

“上車吧！你再不上車的話我就有麻煩了。”顧冬邊說邊做了個‘請’的姿勢。

沈情不解的看向她，顧冬無奈地解釋：“我再這樣跟你耗下去，我的女朋友可會生氣的。”

沈情這纔不情不願地上了車，顧冬關好門剛坐進駕駛座，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顧冬皺眉接起來，顯然對面的人很生氣，顧冬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討好，“對不起啊，我馬上就到……好，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買……好了，我在開車，你再等會兒。”

放下電話，顧冬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側頭問沈情：“住哪兒呢？”

“住福西路的‘雲裳苑’小區。”頓了頓，接著道：“如果不順路的話你就放下我吧，我打車去，不然會讓你女朋友等太久。”

顧冬把車子駛入大路，“沒事，而且也挺近的。”

一路上再沒有說話，顧冬是想說卻又不敢冒昧，看沈情的表情似乎不願提及家人，他也就不知從何說起了，而沈情這兩年變得不愛說話，必是有問有答。

幸而，路途並不遙遠，開車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當初決定留在此地的時候，爲了上班方便選了‘雲裳苑’這個地方，地方雖然貴，但環境很好。

下了車，沈情禮貌地道謝：“謝謝，麻煩你了。”頓了頓，猶疑地說了句，“節日快樂。”說完，也不等顧冬說什麼便離開了。

顧冬張了張口，本也想說聲節日快樂的，但看人已走遠，也就沒再說什麼，搖搖頭便驅車離開了。

沈情回到家，把所有的燈都打開，然後打開電視，把音量調得很大。去浴室裡衝了個熱水澡，才進廚房熱了熱早上的剩菜飯填飽了自己的肚子。

把一切收拾妥當，沈情爲自己倒了杯紅酒，窩進沙發，看無聊的肥皂劇和綜藝節目。品完一杯紅酒，剛好看完一個冗長的綜藝節目。

看了看時間，已是深夜，關了電視，沈情便躺上了牀，卻並無多少睡意。沈情努力地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半夜卻噩夢連連，一會兒是小時候自己坐在父親大腿上的畫面，一會兒是幫媽媽在廚房做飯的情景，又變成哥哥牽著自己的手上學的樣子，後來又變成自己和葛彥武領結婚證的模樣……反反覆覆的，夢一直在做，最後，在她眼前的景象換成了五具血淋淋的屍體，上到六十歲，下到六歲，那是她全部的家人。

同去年一樣，她在尖叫中醒來。滿臉的淚痕，滿身的冷汗。屋裡沒關的燈有些刺眼，沈情抱膝坐了起來，把頭埋在雙膝之間，哽咽出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