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南寧王眼皮微擡,但轉而又垂下眼眸,像是沒聽到一般,完全不去理會。
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背部的傷口也沒換藥,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似乎比死人的臉更加蒼白,他垂著眼簾,整個人端坐在案幾前的黑色太師椅上,一動不動,如同石雕一般,似乎連呼吸都停了。
門口敲門聲依舊不停,而且還越敲越重,吵得南寧王有些煩了,復又擡起眼簾,正欲開口,倏地,門外的敲門聲停了,轉而傳來的是開門的“吱呀”聲。
有人進來了。
南寧王猜想肯定又是那些下人,不是說過不準進來嗎,違抗他的命令,當真不怕他惱怒降罪。
他衝著門口方向,憤然怒喝:“出去。”
只聽來人似乎頓了頓,本以爲會就此退出去,沒想到竟然全然不顧王爺的話,依舊徑直往裡走,只聽她輕柔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繞過屏風來到裡側。
南寧王擡頭,衝著進來之人,怒喝:“滾……”
滾……出去
看清楚來人後,後面兩個字頓時噎住了。
“王爺何必動怒,他們也是擔心王爺身子。”洛兮端著托盤,走近南寧王。
“王妃若也是來勸本王的,就不必勞煩了。”王爺撇過頭去,語氣冷淡至極。
“這是皇后娘娘差人送來的,王爺連皇后娘娘送的東西,都不領情嗎?”洛溪不理會南寧王的冷淡態度,將端來的東西放到案幾上。
南寧王聞言轉頭,瞥了一眼托盤上的東西。
“這是百花糕和參補湯,皇后娘娘之意,王爺還不明白嗎?”
即便再傷心鬱結,沒有胃口,皇后娘娘的美意,王爺還是不敢駁的。
南寧王拿起一塊百花糕,輕輕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洛兮嘴角不露痕跡的上揚,心道,果然還是得有人治治這倔脾氣,動不動就絕食,這怎麼行,若落下病根,傷了身子可是一輩子的事。
“這還有參補湯,剛熱好的。”洛兮立刻舀了一碗湯,遞給南寧王,“乘熱喝。”
洛兮見王爺好不容易肯進食,可得多吃些。
南寧王有些失措,慌忙放下手中的百花糕,接過突然端來的湯碗,擡眸瞪著大眼珠子看著洛兮。
“看我作甚,快喝,待會兒涼了就不好喝了。”欣喜不已,面帶微笑的洛兮,催促著,“快喝”
只見呆呆望著她,愣了半響的南寧王在她的催促下,終於垂下眼簾,拿起勺子,開始喝湯。
“小心燙。”洛兮嘻嘻笑著,似乎很是迫切希望南寧王趕緊振作起來。
南寧王要是垮了,這南寧王府可就完了,洛兮之前差人去打聽消息,知道陛下暫時不會降罪與王爺,要等到重新指派大臣去剿滅山賊,獲勝歸來時,獎和罰一併處理。
所以只要南寧王振作起來,南寧王府就還有救,她依靠南寧王府報仇一事,才能得以進行。
至於陛下爲何命南寧王去圍剿山賊?
據她得到的消息,蠻國進犯,南疆之地也不安寧,當時可用的武將都被派去支援北疆與南疆了,朝堂上只剩文官,總不能派個文官去剿滅山賊吧,焦愁之際,不知是誰突然提出讓南寧王帶兵前去圍剿山賊,一言一出,衆大臣竟紛紛響應,皆同意南寧王去。
陛下聞言,很是猶豫。
“陛下,南寧王年少時也曾打過仗,三千精兵絞殺一羣烏合之衆,哪怕是資質普通之人,也綽綽有餘,南寧王定能將此事辦妥。”大理寺卿進言道。
“是啊陛下,若不是我兒已前往北邊支援,定是想爲百姓出力的,南寧王雖閒散多年,但他也是親王,受百姓供養,也應該爲百姓做點事。”詹事府詹事也站出來道。
“微臣也是如此認爲……”
“臣附議……”
頃刻,愈來愈多的大臣附議,皆同意南寧王帶兵剿滅山賊一事。
說來奇怪,若是前些年,這些大臣可是連提都不會提一句南寧王,怎麼這會兒,到同意了。若南寧王此次剿滅山賊大獲全勝,進入朝堂,那某些大臣豈不是得失意了。
但是結果出乎意料,南寧王大敗,起先全力舉薦南寧王的人,瞬間露出狼牙兇惡之色,紛紛對南寧王嗤之以鼻,憤然大罵。
南寧王很快喝完一碗,像是真的餓了,洛兮趕緊又乘了一碗,遞給王爺。
南寧王有些納悶,但還是接過來大口喝起來。
其實南寧王並不是真的餓了,只是想趕緊喝完,洛兮能趕緊出去,但洛兮似乎誤解了王爺,見他很快又喝完一碗,她立馬殷勤的又乘一碗給他。
南寧王看著手裡的參補湯,眉頭微蹙,還喝?就算是皇后娘娘所送,也不必強人所難,把這些都喝光吧?
洛兮還在一旁不停催促,“快喝,快喝。”
南寧王摸了摸自己圓鼓鼓的肚子,好撐,實在喝不下了。
他掀起眼簾,望向洛兮,還沒開口詢問,可不可以不喝了?洛兮那笑的無比燦爛,幾乎快咧開的嘴,又開口道:“快喝,快喝,這是最後一碗了。
“呃……”南寧王依舊望著洛兮,面色爲難,遲遲不肯喝這最後一碗。
南寧王“呃……”了半響,沒呃出一句話來,而對面的洛兮依舊笑靨如花,叨叨著:“今日王爺胃口不錯,竟然都喝完了,啊?這百花糕還沒怎麼吃,王爺再嘗塊?”
說著,已然將一塊百花糕送到王爺嘴邊。
南寧王一時怔住了,用他那雙明媚如風的眼睛望著洛兮,睫毛簌簌,與迎面而來,笑盈盈的洛兮倏忽四目相對。
南寧王一直盯著洛兮,沒有移開的意思,欣喜過頭有些放肆的洛兮,這才忽覺不妥,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還至於能靠的這麼近,不至於爲他人餵食這種如此親密的動作。
洛兮慌忙收回自己的手,將糕點放回盤子中,轉過頭去,不自然的理了理耳邊的碎髮,眼神晃動,白皙的臉頰竟變的微紅。
“王爺還……還是自己拿吧。”
洛兮聲音突變細小,聲若蚊蠅,但一旁的王爺還是聽見了,從剛纔那感到有些尷尬的一幕,半響,反應過來的王爺,這纔回應:“哦……好。”
洛兮本無意瞧王爺案幾上的東西,剛纔害羞慌忙轉頭時,餘光瞧見那白色宣紙上寫了什麼,定眼瞧去上面似乎寫著:“什麼山賊,三千精兵……神秘火團,還有奸細……”
洛兮斜視著案幾上的宣紙,在她想看更多時,南寧王突然道。
“本王喝完了,王妃也快些出去吧。”
見洛兮留在這裡不走,看來他若不喝完,洛兮是不會走了。南寧王無奈,只好將手中最後一碗湯,仰頭整個咕嚕喝下,把空碗遞給洛兮。
“好”洛兮立刻擡眸,接過空碗放入托盤中,轉身朝門口走去。
見洛兮離開,南寧王也鬆了一口氣,見他神色,似乎剛纔並沒有發現洛兮在悄悄看宣紙上的字。
“來人”
聞聲門口的僕人立刻走進來,朝南寧王作揖。
“不準在放任何人進來。”南寧王疾言厲色道。
“是,王爺。”僕人作揖退下。
離開的洛兮,嘴角帶著笑意,原來王爺並沒有因大敗一事,而頹廢墮落,他抑制住心底萬分的悲痛與愧疚,在書房冥思苦想覆盤此次戰役失敗的原因。
雖然在外人看來南寧王是個整日無所事事的閒散親王,但從他身邊有武功高強的暗衛,懂得那麼多她從未見聞過的東西來看,他絕不簡單,且城府頗深,這樣一個人,洛兮竟還擔心他因此事受挫而一蹶不振,就此墮落。
洛兮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人家是堂堂南寧王,那裡需要她去擔心,她母親的仇都還沒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