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許久才走到喬府,涼兒緊握著手中的信,事情緊急,想著必須趕快見到夫人,但走到門口涼兒卻停下了腳步。
涼兒赫然擡頭,只見門口布滿了白綢緞,檐角內(nèi)掛著兩個極大地白色燈籠,府中人進(jìn)進(jìn)出出皆頭戴白色素幘。
爲(wèi)何辦喪事?
誰死了?
發(fā)生了什麼?
涼兒怔住了,過了半響纔回過神來,急忙拉住一個匆忙出來的小廝。
“府中發(fā)生了何事?”
被拉住的人見涼兒一平民男子裝扮,不想理會,一把甩開她的手,便匆忙離去。
“誒”涼兒喊著,轉(zhuǎn)而又見一人出來,涼兒又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府上誰死了?”
“涼兒?”那小廝認(rèn)出了涼兒,“還能是誰?當(dāng)然是夫人。”
夫……人,這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
“如何死的?”涼兒緊接著問。
“還能是爲(wèi)何?當(dāng)然是病死的。”小廝語氣平淡,說的很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不可能,夫人身體一向康健,怎會……”
“哦,當(dāng)時正是小姐出嫁,你陪嫁過去,所以不知曉。”那名小斯看了一眼四下,沒人注意他們後,他靠近涼兒,附耳低語:“在小姐出嫁的花轎離開時,夫人突然口吐鮮血,暈了過去,老爺找遍了京城所有的大夫,都束手無策,夫人突然生病,府中這一下子就低沉起來,老爺一直在旁守候,細(xì)心照料,誰承想這還沒過三天,就……就這樣沒了。”
小廝神色愁然,一臉惋惜。
涼兒愣在原地,不敢相信這一切,怎麼會如此突然?明明……明明前幾日夫人還滿面紅光,神采奕奕,怎麼……才短短三日,就這樣沒了?
好好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夫人就這樣走了,可小姐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夫人病重,爲(wèi)何沒人去王府通知小姐?”涼兒眼眶微紅,哽咽著,壓抑著怒氣。
“是老爺說,小姐剛嫁進(jìn)南寧王府,莫讓這事衝了喜氣,影響小姐與南寧王的夫妻感情,也不是老爺自個這樣覺得,連臥病在牀的夫人都竭盡全力坐起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吩咐蕓娘,她生病的事絕不可以告訴大小姐。”
涼兒心想,難道夫人早知自己生病之事,所以大婚前才囑咐她絕對不能讓小姐回喬府,夫人是不想讓小姐傷心難過。
“那夫人去世,你們又爲(wèi)何不通知小姐?”
“夫人突然生病去世,府裡上下都忙壞了,估計是忘了吧。”小廝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隨口迴應(yīng)。
“忘了?小姐雖然嫁出去了,但也是喬府的人,她是夫人唯一的女兒,你們怎麼能忘了?”涼兒愕然不已,怒斥。
“你衝我發(fā)什麼火?”那名小廝有些不悅,看在認(rèn)識的份上,他好心回答她,誰知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她竟莫名衝他發(fā)火,惹得心情不爽,小廝發(fā)怒,“這府裡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我一個下人,怎麼知曉有沒有人通知大小姐?”
小廝白了一眼涼兒,臉色十分不悅的離開,忙活去了。
涼兒離開喬府門口,來到街道販賣馬車處,租了一輛馬車,快馬加鞭趕回南寧王府。
今日明明初見太陽的模樣,怎麼一眨眼,烏雲(yún)密佈,似乎快要下雨了。
洛兮衝到王府門口,但卻被人攔住了去路。
“讓開!”她一把推開那人攔著的手臂,衝出去。
“攔住她。”那人正是突然趕回來的南寧王。
他身後的手下聞言,立刻出手阻攔。
“讓開”她接近瘋狂,大聲怒喝,拼盡全力去推,試圖衝出去。
但終究以她一人之力,難以撼動一棵大樹般抱成團(tuán)的幾十名侍衛(wèi)。
“大膽”她憤然怒喝。
侍衛(wèi)們立刻拱手作揖,請求王妃恕罪。
“王妃要去哪?”南寧王肅然道。
“我要回有琴府,你快讓他們讓開。”她回頭望向南寧王,滿腔怒火。
“好,本王可以放你離開,但是你壞了王府的規(guī)矩,本王限你天黑前回來,否則加倍處罰。”南寧王神情肅穆,語氣冰冷。
她沒有說話,轉(zhuǎn)身推開那些侍衛(wèi),迅速坐上馬車,涼兒緊跟其後,馬鞭一響,馬車開始快速的馳騁起來。
她腦袋有些混亂,手不自禁的發(fā)抖,心中焦急如焚,只希望馬車能快點到喬府。
她害怕去想,更不敢去想,只期望涼兒說的都是假的,但,涼兒沒有理由騙她。
馬車朝喬府方向不停的奔馳著,車裡的她坐立難安,現(xiàn)在每時每刻都萬分的煎熬,她不停的催促著車伕,讓他快些,再快些。
再快些!!!
終於在一炷香內(nèi)到達(dá)了喬府,她立馬跑下馬車,但是下一刻,她卻怔住了。
白色的綢緞,高高掛起,檐角處的白色燈籠隨風(fēng)飄揚(yáng),一旁的石獅子脖頸處繫著白色大花。
大量的白色印入眼簾,連黑色眼瞳都黯淡下去,淚水溢滿眼眶,泛著粼粼光亮,那刺眼的白色,使她全身發(fā)麻,呼吸驟停。
怎麼會這樣?
這不可能,不可能?
她發(fā)瘋似的衝進(jìn)去,衝向大堂,一副靈柩驟然立在大堂中央,前面案幾上立著一個靈位,上面好像寫著……寫著……
她一步步往前走去,步子像是有千斤重,一步一停,一步一停,她慢慢走過大堂兩旁頭戴素幘,身著白服跪在地上低聲哭泣的人,靈位上的字漸漸清晰,上面赫然列著幾個大字:“亡妻淩氏孺人之靈位。”
淩氏……靈位……
淩氏!!
靈位!!
四周低聲哭泣的人擡眸,這才發(fā)現(xiàn)來的人是誰?
“大小姐!”
他們似乎對於喬洛兮的到來很是詫異。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她精神恍惚,幾近瘋魔,衝向棺槨,棺槨半開著,她見到了裡面躺著的人。
棺槨裡的人面色如紙,嘴脣青白,緊閉雙眼,沒有一絲氣息。
她擡手去摸母親的臉,是冰的,是冷的!
怎麼可能?
母親怎麼死了?
她衝著棺槨裡的人崩潰嘶吼:“母親,母親,你看看女兒,女兒回來了,女兒回來了……”
“……”
“你睜開眼睛看看……看看啊!!”
“……”
聞聲回頭的喬懷良見狀,連忙衝下人喊道:“愣著幹什麼?來不快拉開大小姐。”
一旁的下人聞言,立馬上前抓著洛兮往後拉。
“母親,我是洛兮啊……”
她嚎啕大哭,悲痛萬分,此時竟忽然被人拉離棺槨,她回頭憤然怒吼掙扎:“你們幹什麼?放開我。”
兩名強(qiáng)壯的下人,死死押著她,她動彈不得。
“洛兮,你怎麼來了?”喬懷良似乎很是詫異。
“母親怎麼死的?”她怒然看著父親。
“你才嫁入南寧王府,還是不要到處跑的好。”喬懷良避開不答,眼神示意下人放開她。
“我問你,母親怎麼死的?”她不再被束縛,衝向前對著他瞋目嘶吼。
“洛兮,你別太激動了,你母親是驟然發(fā)病走的,沒通知你,也是爲(wèi)了你好,畢竟現(xiàn)在你已嫁爲(wèi)人婦,不可隨意走動。南寧王是當(dāng)今陛下的親弟弟,若是得罪他,我們?nèi)叶嫉迷怆y。”
“你就是不想,不想讓我見母親最後一面。”什麼畏懼南寧王,畏懼權(quán)勢,都是藉口,“我知道你不喜我,甚至厭惡我,可是母親去世,你連派人通知一聲,都不肯嗎?”
她眼神裡滿是絕望,聲音顫抖著,她不明白,都說血濃於水,可是親生父親待她還不如一個陌生人。
世上每個人相遇都是一種緣分,能成爲(wèi)親人更是上天恩賜,可是父親爲(wèi)何如此決絕,如此狠心。
靈堂裡站滿了人,有戶部尚書大人的那些寵妾們,府上的丫鬟小廝們,府上的侍衛(wèi)們,他們都披著白服和戴著素幘,或跪,或立,或緘默不語,或低聲抽泣,可是她知道除了母親院子裡的人,這府上恐怕沒有幾個人是真心的。
他們有的畏懼母親,有的厭惡母親,有的憎恨母親,從她記事開始,她便見識了這深宅大院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凌夫人以爲(wèi)她天真爛漫,沒心沒肺,不懂這些東西,可是她都明白,她只是不想明白,不去理會。
她知道他與母親的關(guān)係不對勁,他似乎很愛母親,但似乎又很恨她。她不知道他們爲(wèi)何如此,也許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成婚,不該在一起,既然兩人都過的不快樂,那爲(wèi)何還要苦綁在一起。
她望著父親,落下絕望的淚水。
喬懷良避開我的眼神:“你也別太傷心了,你母親突發(fā)疾病,都是命,強(qiáng)求不得,我會處理好一切後事,你給你母親上柱香,就離開吧。”
“離開?去哪?”她有些詫異,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自然是回南寧王府。”
“我做爲(wèi)母親的女兒,她走了,連讓我留下來守孝,父親都不肯?”她一臉錯愕。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失望透頂時,似乎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會令人感到很驚訝。
詫異感很快消失,轉(zhuǎn)而冷笑一聲,“我不會走的。”
說完,轉(zhuǎn)過身,朝著母親靈位一跪,垂著眼簾,有種毅然決然的感覺。
喬懷良想著待會還有朝中各大臣來弔唁,喬洛兮脾氣秉性一向又十分的倔犟,很是麻煩,待解決完所有的事了,再來處理她。
喬懷良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洛兮後,便離開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