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突然一陣風吹來,幾分鐘後,地上被雨水潤溼,然後冒出一點複雜的水氣。我在宿舍等了好久,都沒有聽見老尤的腳步聲。我想,他應該是去看那樑老師的住處,我樓上的另一頭。發展夠猛的,才一起跳幾曲慢舞,就進入女人的宿舍,對我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但對老尤,見慣不驚,我早就見識過,玩女人的感情,那是他的強項,我望塵莫及。今晚怎麼辦,我是邊看書等他,還是睡在牀上,不管那麼多了呢?還是睡吧,要是她們暢談一個通宵的話,我就夠辛苦的了。我此時,由樑老師那裡,便想起了那天王老師跟我說的一件事。
有一位教美術的呂老師,那是一位在全縣美術界有名氣的青年才俊。可偏偏感情生活不得志。他最先認識了一位僅二十歲中師剛畢業的女老師,姓藍,是外地人。那女老師也在街道周圍那所村小工作。由於家庭上百公里,就很少回家,基本上就是寒暑假纔回家一趟。那村小還有女教師的老公在完小,看見藍老師一人在村小住宿守夜,很可憐的,便介紹了完小的呂老師跟她認識。實話說,起初,藍老師見了呂老師很有些看不起,說他人長得不夠帥,個子也就是一米六多一點,留個長髮,還繫著一根獨辮子,總覺得不男不女的,有些看不順眼。好歹說,藍老師在讀中師時是頂呱呱的班花加級花,在學校也數前三名。
媒人問她覺得怎麼樣,她說不怎麼樣。這可把媒人整得有些著急了。便進一步讓呂老師拿出幾件像樣的美術作品,曾經在全省獲過大獎的原件與證書出來,讓藍老師看看,這是最拿手的一招,讓藍老師覺得他是個才子,有發展前途。自己是佳人,人家才子配佳人,也不會讓我姓藍的吃虧呀。女子勉強答應下來。
學校的在外面展示形象的所有板報都是出自老呂之手,凡是到外面參展的名額,非老呂莫屬。他在學校與領導心目中的地位就不用說了。藍老師也不是笨蛋。她認識呂老師後一週,提出了唯一條件就是要呂老師幫忙,把她調進完小工作。媒人瞭解她的難處。在這村小獨自一人三更半夜的守校,確實有些害怕。
你猜呂老師怎麼答覆呢?他說,你一個人要是害怕的話,我來村小陪你,反正我教美術,也沒有早晚自習。藍老師沒有答應他這個想法。還說,不滿足這個條件,今天就開始不來往了。這把呂老師嚇著了。
呂老師立即找到校長說明了想法,可校長說,就是相隔一公里的路程,動不動有什麼關係呢?
這呂老師甩出一句話,我好幾年才遇到了一個滿意的女子,你要是不同意的話,我還是進城找女朋友,城裡幾所學校都在等我答覆,隨時都可以進城,他們都說了,任何時候我想通了,都可以。
校長明知道老呂這是帶有威脅的語氣,可又不便把話說死,人家有底氣,有資本。校長便只好先答應下來。一般情況下,學校在中途是不調動老師的,可呂老師是誰呀,他是全校的寶貝,就是進省城,也是不難的,早有校長拋出過橄欖枝。
一週後,呂老師拿到了藍老師調完小的調動文件所有的村小都屬完小管轄,在鄉內調整就是校長一句話。這藍老師當著媒人先把醜話說在前頭,說得明明白白,她什麼時候調進了完小,就什麼時候與他來往。
有壓力纔有動力。其實,她要求也不高,要是提出把自己調進縣城,那纔是出難題,故意刁難人家。藍老師抓緊時間搞好了村小的交接,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就跟呂老師高高興興來到了完小報到,學校課都安排好了,就暫時在辦公室負責一些日常事務,接待,會務,還可以幫校長做點事情。
這下好了,找女朋友玩耍,不用走那麼遠的路,方便多了。當初,還以爲她刁難自己,現在看來,幫助別人,就是幫了自己。老呂也是老油條,在藍老師來之前,他就跟校長說好了,就把藍老師的寢室安排在他隔壁那間空屋子,那些籃球等體育器材等,他找幾個學生幫她騰到另一間屋子了。還把清潔衛生打掃得乾乾淨淨。藍老師一進屋,微笑說:這比我村小那房子好多了,外面有青山綠水。他想起村小那房子,一開窗,就會看見幾個土堆堆鑽進眼簾,那些老鄉們在山坡上隨便就葬墳的現象,太不舒服了,一種陰森森的感覺,整得我一到夜幕降臨,就把窗子關得緊緊的,還要把窗簾拉上。自己象進入套子裡的人一樣。
這一說,呂老師終於理解姑娘進完小爲什麼那麼迫切,還是環境逼人呀。
呂老師還關心藍老師,寢室還有沒有需要加的,藍老師搖頭說:不需要,這都不錯了,比村小強多了。
以前是壞事變好事。藍老師進完小了,是好事變壞事了。條件好了,她不再象以前那樣需要男子的幫助,所有的事情,自己都可以輕易解決。她畢竟才二十出頭,還象一個孩子似的,天真浪漫,善於幻想。這可把呂老師整得有些被動了。看起來,她與他是隔壁鄰居,可她下班後很多時候找學校那些同齡的女教師聊天玩耍,課餘時間很少在寢室,跟呂老師留的時間與空間太少了。可藍老師急呀,跟自己一起來學校的老師們,基本上都有孩子了,有的孩子都讀幼兒班了,哪怕娶的農村媳婦,還是城鎮待業青年,小家早就有了。他怪就怪自己要求太高了,要找工作好,姑娘人要長得漂亮,才能配得上自己這個小有名氣的畫家。
他在想,這藍姑娘是不是過河拆橋哇?他只能心裡這麼猜,但不敢說出來。要是被藍老師知道了,拆橋就拆橋,你能把我怎麼辦,你不能把我又打回原地吧,豈不是兒戲。看來,真的麻煩了。
你男的想起病,可女的並不想。這就是現狀。
到了媒人該出面的關鍵時刻。藍老師明說了,她要放緩一下感情交流的進程,自己太小,還要歷練一番,才能進入感情生活,暫時耍到,一張一弛,把基礎打牢。她說的也有道理,呂老師無理反駁。
一天一天過去,就是寒假了。呂老師想到藍老師老家看看,順便拜訪一下未來的岳父岳母還有其他家人。遭到了藍老師拒絕,她建議還是再緩緩,等時機成熟了再見也不遲。藍老師先回到老家。她沒有說起過交男朋友的事。父母覺得女兒還小就沒有問這些。她們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這呂老師揹著藍家,長途跋涉,到了藍家,想給藍老師一個驚喜。藍家人看見她甩著一個大辮子,還是演戲的,飾滿清大戲的角色,一點看不起眼。好在藍姑娘反應快,說他是學校的美術老師,一位有名氣的畫家,自己的好朋友,並非男朋友,才讓家人進屋做客。禮物還是收下了,只是吃了一頓飯就離開了藍家。他不知道藍家住在場鎮,父母都是老師,對女婿的選擇也是有要求的。
呂老師第一次見未來的岳父母就算是碰壁了,他這纔想到了姑娘爲什麼不讓他去。原來她是對的。他不撞南牆心不死。這次教了一筆學費,教訓深刻。
藍老師也不是那種勢利小人。她其實是重情重義的。她在春節期間,說服了家人。請他們看人不要看表面,要看內心。老呂人不帥氣,但有才氣,就已經不錯了。
一個春節假期,老呂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過的,吃不甘味,夜不能寐。直到開學見到了藍老師給他帶來的笑臉,才穩定下來。在呂老師的強大攻勢下,藍老師被他軟化了,進入了熱戀。春天裡,一次茅草坪曬太陽,再吃點零食,喝點飲料,等待夕陽西下,夜幕降臨,直到夜色完全吞沒他和她,姑娘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終身交給了他。此時,烏雲密佈,春雷陣陣,她們都被嚇著了。
山風吹拂,雨點象石子打在身上。她們飛躍式地離開了山野,回到學校的宿舍,趕快換掉溼透了的衣服,住進了同一間屋子,從此不分彼此。愛情之花結締結果實,她們美滿地走進了五彩斑斕的婚姻殿堂。
藍老師說:今天怎麼了,我們第一次在一起,就遇到雷雨交加,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徵兆?
呂老師捂住她的嘴,小聲說:大不了就是打個雷,下個雨,這是太正常不過的自然現象,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嘛,你小小年紀,還是人民教師,還相信那些迷信說法,以後不許這樣說,行嗎?
呂老師是搞藝術的,也學過一點易經知識,對今天晚上的遭遇,還是心有餘悸。他與她第一次住在一起,本來是該好好說說悄悄話的,可都沒有心思多說什麼,心裡有一點說不清楚的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