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閣六院掌院,其實並非泛泛之輩。
無論是禮部絕學(xué),亦或者是工部絕學(xué),都非同尋常可比。
他們根據(jù)六部不同特性,衍生出了不同的武功。
禮部以樂演禮,束法八方。
刑部明正典刑,有罪當誅。
工部規(guī)天造地,方圓有序。
只不過放在生死搏殺之上,尤其是在面對楚青的時候,能夠表現(xiàn)出來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以至於頃刻之間,便已經(jīng)身死當場。
歸根結(jié)底,仍舊是楚青太強……相比起來,他們太弱罷了。
如今目光落向餘下二人,那二人對視一眼,也明白大勢已去。
就見第一院掌院率先踏出一步,他氣機早發(fā),如今已經(jīng)不再是節(jié)節(jié)攀升之態(tài),氣勢早就已經(jīng)處於巔峰,故此只是輕喝一聲:
“文能提筆安天下!”
隨著他話音落下,楚青只覺得眼前倏然展開了一道巨大的卷軸。
其上書寫治國安邦之道,卻又在凝結(jié)的一瞬間,化爲了千招萬法朝著楚青攻來。
楚青眸光一起,嗡嗡兩聲響,貫穿亙古的劍氣,縱橫而出。
僅此一眼,便可分割生死兩岸。
譁然一聲響,招式崩碎,第一院掌院嘴角頓時有鮮血流淌出來,卻是一咬牙:
“治大國若烹小鮮!”
這一招起手乃是指法,綿綿密密,潤物無聲,起於細處,蓬勃於未盡之時,掀起的滔天波瀾,幾乎有遮天蔽日之威!
卻見一輪月光忽然當空一現(xiàn)。
一道人影自第一院掌院身邊走過,掌中已經(jīng)悄然多了一顆人頭。
再擡頭,就見一道人影早已遠去……那人形若奔馬,速度之快,幾乎有瞬息千里之能。
楚青啞然一笑:
“這是用命在逃竄啊……
“可惜了。”
罡風隨楚青內(nèi)息而走,於地面畫了一個圓,隱隱間有龍吟之聲於他周身筋骨而起。
下一刻,他並指如劍,屈指一點!
嗡!!!
一路看到現(xiàn)在的商秋雨,雙眸之中竟然也不免閃過了一抹驚豔之色。
這一劍指所出的劍氣,是這周遭死地之中最爲濃墨重彩的一筆。
乾脆,直接,瑰麗,縱橫無忌!
似龍騰奔走,剎那便是千里之遙……所過之處,激起一路塵埃。
而正在狂奔之人,感覺到背後危險。
猛然回頭便只覺得心神大震!
這一刻,他覺得背後追殺而來的並非是劍氣……而是兩條盤旋在一起的龍。
但只是一個恍惚,便化爲了一點劍芒。
這劍芒一閃,徹底不見蹤跡。
唯有眼角似乎還能捕捉到些許餘痕……
“哪裡去了?”
他心中略顯錯愕,一直到視野不受控制的旋轉(zhuǎn),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腦袋正從脖頸上掉落。
一身氣機盡散,性命湮滅於當場。
楚青一甩衣袖,回頭看了商秋雨一眼,商秋雨微微擡頭,正要開口說話,卻見楚青身形一晃,直接不見蹤跡。
“這楚小白臉,該不會打算見死不救吧?”
商秋雨多少有點慌,畢竟自己先罵人家小白臉的……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也能夠感覺到,這小子不是什麼心胸開闊的主。
見死不救這種事情,他多半是能幹的出來的。
正想著呢,就見人影一閃,楚青又回來了,手裡提著一具無頭的屍體,隨手扔在了地上。
然後又將其他幾位掌院的屍體,也全都搬了過來。
“文心閣六位掌院一同出手,想要殺了你這當今玄帝。
“結(jié)果卻一起死在了這裡。”
楚青輕聲說道:
“玄帝閣下,待等處理了這些屍體之後,我就帶你去找人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治療你身上的滴水之毒。”
“不行。”
商秋雨卻搖了搖頭:
“本帝還不能走。”
“你是想要在這裡等待鬼帝?”
楚青一笑:
“你等不到了,鬼帝已經(jīng)死了。”
“什麼?”
商秋雨一愣:
“何人所爲?”
“我。”
楚青搬動屍體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眸光擡起,落到了商秋雨的身上。
商秋雨的雙眼微微瞇起:
“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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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很多……但歸根結(jié)底一句話,他該死。”
楚青繼續(xù)忙活,先是在這些屍體上翻找了一下,畢竟都是掌院,萬一身上有什麼好東西呢?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幫人也挺專業(yè)的……來幹殺人的營生,身上就是什麼好東西都不帶,免得死了之後,便宜了對手。
有鑑於當中幾位死的比較悽慘,楚青整理屍體的時候頗爲艱難。
好容易聚攏一團之後,這才以火焰刀的火勁,開始處理……
自鬼帝之事以後,楚青對於這些沒能化成灰的屍體,總有成見,總感覺他們會莫名其妙的跳起來,然後再跟自己大戰(zhàn)三百回合。
他一邊毀屍滅跡,一邊則將在十絕窟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大概的說了一遍。
重點就放在了鬼帝的身上……
不過也由此牽引出了鬼帝的家事。
商秋雨開始的時候還頗爲平靜,但聽著聽著,就臉色鐵青。
一直到楚青說完之後,他這才一拍大腿,怒道:
“豈有此理,本帝以爲他對自己的夫人用情至深,這才引爲知己。
“卻沒想到這一切竟然全都是假的!
“不過也對,用情至深,又怎麼會找兩位夫人,真是看錯了他。”
楚青咳嗽了一聲:
“用情至深,也不耽誤再找一位嘛。”
“……嗯?”
商秋雨聞言瞥了楚青一眼,冷笑一聲:
“倒是忘了,你也是個負心薄倖的,有兩位紅顏知己,還招惹本帝的女兒。
“你這樣的人說話,倒是有些難以取信於人了……
“你所說鬼帝種種,當真屬實?”
“此事發(fā)生的時候,牧童兒也在現(xiàn)場……對了,這是她交給我的信物,說你一看就會相信我。”
楚青自懷裡取出了那淡藍色的錦帕。
一甩手,扔給了商秋雨。
商秋雨順手接了過來,臉色更黑:
“她連這等心愛之物,竟然都給了你?”
“……不是,商前輩,我覺得你對我有所誤解,方纔沒來得及解釋,我對你的女兒沒有絲毫企圖。”
也就是不小心看了兩眼身體……
不過那件事情也不能怪自己,畢竟是牧童兒莫名其妙的跑過來,自己哪知道她沒穿衣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件事情楚青就沒提。
否則的話,多半得惹禍。
“本帝不信!!”
商秋雨斷然說道:
“本帝的女兒天姿國色,容貌不在其母之下,更是兼容了本帝的優(yōu)點,說一句江湖第一美人,或許名不副實……
“但絕對是這天下第一美人!!
“怎麼可能會有人看到她之後,不喜歡她?不對她動心?”“……”
這人指定有點毛病。
開始說什麼‘江湖第一美人名不副實’,還以爲他有點自知之明,結(jié)果後面直接搞出一個‘天下第一美人’。
不過當?shù)挠X得自己閨女長得好看,好像也沒什麼毛病。
但問題是,這話題偏了啊。
楚青連忙說道:
“你閨女確實好看,但是這天底下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還能見到一個就愛上一個嗎?
“而且,我給你這個的意思是,證明我說的話,也證明了你女兒認可了我……”
“本帝的女兒……認可了你!”
商秋雨的臉上忽然泛起了一抹傷感:
“唉……自她嗷嗷待哺,便是本帝一手照顧。
“給她拍奶嗝,拍她睡覺覺……
“教她學(xué)語,帶她學(xué)步。
“轉(zhuǎn)眼之間,那小肉團就已經(jīng)是亭亭玉立,結(jié)果,你小子竟然說,她認可了你!
“不行,本帝不能接受!”
“……你能不能住口?”
楚青感覺自己的腦袋這會抽著疼,他擺了擺手:
“正常交流咱倆是不是已經(jīng)不能繼續(xù)了?我就問你一句話,你信不信我?”
“本帝不信你!!”
商秋雨斷然說道。
楚青臉色一黑,正想轉(zhuǎn)身就走,就聽商秋雨帶著傷感的聲音說道:
“但是本帝相信我的小童兒。”
“……所以,還是信了?”
“你少得意,信了也不是信你,是信本帝的寶貝女兒!”
“你寶貝女兒信我。”
“……那本帝信的也是……”
“行了行了行了,屍體燒的差不多了,你既然相信我的話,就應(yīng)該知道,等在這裡已經(jīng)沒用了。”
楚青直接打斷,跟這人感覺就不能說什麼正經(jīng)話。
來之前牧童兒還說商秋雨是個老婆奴,現(xiàn)在看來,根本就是個女兒奴嘛。
不過這話也說回來了……男人嘛,一身兒女債,半世老婆奴。
好像也沒什麼毛病。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堂堂玄帝,當今三皇五帝之一,站在江湖頂點的人,竟然也不能免俗……還比尋常人更加嚴重一些,真就讓人哭笑不得了。
楚青身形一轉(zhuǎn),來到了商秋雨的身邊,一把抓住商秋雨的肩頭:
“你中了滴水之毒,莫要運功,隨我來,剩下的事情,我路上再跟你慢慢說。”
商秋雨將錦帕放回懷裡:
“那就走吧。”
鬼帝死了,他留在這裡確實沒有任何意義。
楚青得了牧童兒的信任,商秋雨自然相信楚青。
彼此之間在無異議,那楚青怎麼說就怎麼是了……
至於這生死之險,商秋雨反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
當然他不放在心上,楚青卻不能不跟他說清楚。
一路上,自滴水之毒從何而起,到破解的可能,再到如今天下格局,全都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商秋雨這人雖然在涉及到了妻子和女兒的問題上,會變成一個白癡。
但是跳出這個怪圈之後,本身還是有玄帝應(yīng)該有的見識。
因此當楚青的話說完,他便說道:
“倘若本帝這毒解不了,南域只怕確實有些危險。
“天邪教只怕不會一一前來送死,你雖然武功高強,但分身乏術(shù)……抵擋的了西邊,難以抵擋東邊。
“這纔是你來找本帝的原因吧?”
“沒錯。”
楚青點了點頭。
商秋雨頓時眉頭緊鎖:
“你這小子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跟童兒……”
“我跟你的童兒清清白白,兩袖清風,小蔥拌豆腐,知不知道!?”
楚青黑著臉:
“能不能不要再糾結(jié)於此了?”
“那行吧……”
商秋雨猶猶豫豫,似乎有點心有不甘。
想了一下說道:
“再提最後一嘴?”
“……不說不行?”
“會憋死。”
“……那你說吧。”
楚青施展絕世輕功帶他橫渡虛空,左右這會也不能把他扔下,嘴長在他身上,難道還能把他的嘴捂著不成?
“想來你也知道,本帝乃是入贅。
“我商家這一脈,到我這就童兒這一個孩子……還是個女兒家。
“其實女兒家也無所謂,問題是童兒被我嬌慣壞了,習(xí)武的事情一點都不上心。
“以至於【九玄神功】到她這就算是斷了。
“好在本帝如今還算春秋鼎盛,童兒又是天姿國色,將來重要嫁人。
“倘若有一個青年才俊,願意入贅,將來童兒生了孩子,可以選一個冠以商姓,再選一個冠以牧姓,再選一個……冠以她夫君的姓氏。”
楚青聽到這就有點聽不下去了:
“你當你閨女是豬啊?起步就生三個?
“那你自己怎麼就生一個?”
“生兩個也行。”
商秋雨說道:
“只要她未來的夫君願意的話,可以生兩個,一個姓商,一個姓牧。
“至於我,我心疼我媳婦,不想讓她再受一次生產(chǎn)之苦。”
“……”
楚青琢磨了一下,忽然覺得這老東西好像還挺有良心。
就是這良心不多……好像也沒有全都長在牧童兒身上。
更多的是長在了他妻子身上,便問道:
“所以呢?”
“所以啊!到時候我有外孫了,我就可以將【九玄神功】傳給我外孫了嘛。”
商秋雨說道:
“這孩子我可以自小打磨,熬練,讓他出乎其萃,拔乎其類!
“定要讓他繼承玄帝之位!”
“……你想的怪美的。”
楚青抽了抽嘴角。
商秋雨則笑著對楚青說道:
“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舍了你那兩個紅顏知己,入贅娶了我女兒。
“你的孩子,就是下一代玄帝!”
“醒醒,幾粒花生米喝成這樣?咱們該下去了……”
“啊?去哪?”
商秋雨茫然。
忽然感覺身形驟然下墜,待等腳踏實地,茫然四顧之間,就發(fā)現(xiàn)正站在幾座草廬之前。
籬笆院內(nèi)的藥田邊上,一人坐在輪椅之上,正美滋滋的提著水壺澆水。
許是聽到動靜一回頭,頓時瞠目結(jié)舌:
“商秋雨,你怎麼跑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