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毒池內,楚青此時的身影已經在半空之中。
頭下腳上,一隻手按在了商秋雨的頭頂,【天極無相神通】的內力源源不斷的注入到商秋雨的體內。
自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足足十二個時辰……
陰陽居士的臉上都滿是凝重之色,生怕楚青熬不住。
偶爾看看他的面色,卻又禁不住嘖嘖稱奇。
足足十二個時辰??!
這可是一天一夜。
尋常人這般給人注入內力,就算是三五個時辰,都會承受不住。
更何況如同楚青這般?
而就算是有人能夠堅持這麼長的時間,待等運功之後,恐怕也得元氣大傷。
但是看楚青這模樣,面色紅潤,表情平靜,全然沒有半點難捱的感覺。
這年紀輕輕的,一身武功究竟是怎麼練出來的?
陰陽居士心中念頭滾動,忽然拿過了商秋雨的手腕一探,頓時眼睛一亮:
“時候到了!”
話落,自腰間取出了一把小刀,刀鋒一掃,就在商秋雨中指的指尖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切開指尖,竟然不見鮮血。
陰陽居士將那手指微微壓下,就見絲絲縷縷的透明液體,自當中垂涎而下。
足足過了一刻鐘,這些透明之物方纔流盡。
然後一滴漆黑的血液,自傷口之中涌出。
滴水之毒本是散發奇香,可這滴黑血,卻惡臭至極。
剛剛落下,就將地面腐蝕,一路深入,不知幾許。
陰陽居士眼見於此,方纔開口說道:
“三公子,夠了,大功告成?。 ?
楚青手掌微微用力,收功翻身下來,落在了商秋雨身後。
商秋雨則哼都沒哼一聲,直接就要躺下,被楚青伸手撐住,他看了陰陽居士一眼:
“這毒就算是解了?”
“沒錯?!?
陰陽居士兩眼烏黑,解毒一共用了四日光景,陰陽居士又足足四天沒睡覺。
商秋雨這毒是解了肯定死不了,但是再不睡覺的話,陰陽居士估計就真的要魂歸幽冥了。
不過他這會對自己的狀態大概並不怎麼了解,還在對楚青說道:
“你沒事吧?接連十二個時辰,內力縱然再怎麼深厚,也難以抵擋。
“唉,說來慚愧,我這以毒攻毒的法子雖然是對了路子,可是萬毒池裡的毒仍舊無法和滴水之毒相提並論。
“要不是三公子內功驚世駭俗,商秋雨這條性命,只怕我也救不回來。”
楚青搖了搖頭:
“若非居士手段通玄,哪怕我武功再高,也是白忙一場。
“唯有居士的醫術和我的武功加在一起,方纔能夠化解這滴水之毒……也算是玄帝命好。”
他說著將商秋雨背了起來:
“先將他安置好吧?!?
陰陽居士點頭:
“他現在是體內虧空太大,得好好休息一下,最多兩日,就能甦醒?!?
一行人出了萬毒窟,就見遊宗在那椅子上坐著,對著這邊探頭探腦。
楚青一時哭笑不得:
“你在看他死沒死呢?”
遊宗咧嘴一笑: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在看他死沒死,他要是死了,我腿好了之後,就可以直接去將童兒的孃親扛走,料想他們也追不上來?!?
“放心吧,沒死?!?
楚青沒理會他那些言不由衷的話,直接給了一個準信。
遊宗聞言鬆了口氣,但是嘴上卻不饒人:
“可惜啊,禍害遺千年?!?
說完之後,默默推動輪椅上的輪子,逐漸遠去。
楚青將商秋雨安置在了草廬之內,便來到桌子上邊,取來筆墨紙硯寫了一封信。
陰陽居士不知所蹤,楚青就將這封信交給了那小童:
“待等他醒來之後,將這封信交給他。
“如今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在這裡耽擱時間了……”
那小童將信接了過來:
“還請公子放心,我一定將這封信轉交?!?
“好?!?
楚青微微點頭,不再多說,轉身就出了門,正要一步踏出飛身而起,就聽得嗖的一聲。
他探手接過,卻是一個巴掌大的鍼灸銅人。
“能夠破解滴水之毒,可不是尋常大夫所能有的經歷。
“得益於此,我的醫術更上一層,算是欠你一個人情。
“他日若是有什麼疑難雜癥,可持此物前來尋我?!?
陰陽居士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快走吧我要睡了。”
楚青將鍼灸銅人收好:
“多謝居士,告辭!”
話落腳下一點,人便已經到了半空之中,似有云氣相隨,下一刻,人影便消失在了這院落上方。
撲通一聲,陰陽居士從窗口摔了出來,胡亂爬起之後,顧不上拍打身上泥土,瞠目結舌的看著楚青離去的方向,忍不住看向了自己的徒弟:
“這……這真的是飛走了?玄帝所言不虛……”
那小童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師父,公子他難道學了仙法?”
“這世上怎麼會有仙……”
陰陽聚思鴻拍打著身上的泥土,高深莫測的說道:
“但以凡人之軀,未必不能更勝仙佛。”
“那你能嗎?”
小童兒滿臉崇拜的看向了陰陽居士。
陰陽居士默默地開口:
“去,再抓十個麻袋的五毒,爲師要去小憩一會。”
……
……
自離開十絕窟之後,楚青便一路趕往棄神谷,又從棄神谷去了陰陽林,前前後後耽擱的時間著實不短。
如今一路折返,也是風馳電掣。
畢竟離開的時間太久,也不知道那邊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而且他們如今具體行進到了何處也不知道……萬一找不到,還頗爲麻煩。
不過一路狂奔數百里之後,楚青就發現自己的擔憂有些多餘。
他先前發下盟主令,這段時日以來已經傳遍江湖。
除了先前參加天一門武林大會的人之外,還有許多有識之士,受盟主令之召,都紛紛趕往會合。
因此越是靠近,越是能夠看到許多行色匆匆的江湖人。
有了這些人的引領,朝著他們去往的方向一找,就成功找到了大部隊。
只是一路施展輕功來到了衆人上方之後,低頭一看,卻感覺情況不對。
南嶺這邊以鐵凌雲,北堂尊,藍舒意等人爲首的一方,正在和柳昭年,歐陽天許等人對峙,雙方劍拔弩張,看架勢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了!
“這是怎麼回事?”
楚青心頭一凜,身形倏然落下,正在兩方當中。
原本劍拔弩張的兩夥人,一看到楚青,便同時一愣,顧不上再和對方糾纏,紛紛跪倒在地:
“參見盟主?。?!”
“參見盟主!?。 ?
先是各方首領,其後方纔是各家弟子。
這一場熱鬧範圍波及很大,畢竟南嶺和嶺北兩方對峙,同時參與了十絕窟一戰的人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夥。而後來的則圍繞在周圍看熱鬧……
去過天一門參加過武林大會的,尚且知道楚青是誰。
還有些沒去過的,看著這忽然從天而降的小年輕,則忍不住交頭接耳:
“此人是誰?”
一直到他們高呼‘參見盟主’,這才意識到楚青的身份,便也響起了稀稀拉拉的參見盟主之聲,就跟山谷迴音似得。
楚青眉頭緊鎖,一甩袖子:
“各位請起,本座不過去了幾日光景,你們這是怎麼回事?爲何忽然就鬧了起來?”
鐵凌雲滿目悲愴之色,上前一步說道:
“盟主明鑑,白馬金劍曹秋浦……曹大俠他,被害了!”
楚青一愣,只以爲自己聽錯了,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說誰?”
“曹秋浦。”
鐵凌雲咬著牙吐出了這三個字。
楚青猛然深吸了口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
楚青和曹秋浦相識最早,離開天舞城之後,是在那清溪村偶遇。
一路走來雖然不能說相處的時間有多長,但曹秋浦確實是那種楚青心目中的俠客形象。
雖然曾經有過一些誤會,也轉眼化解。
他跟隨楚青前往十絕窟,參與那場正邪之戰身先士卒,身上多有傷勢,好在於性命無礙。
卻沒想到,自己這剛走幾天,再回來……人就沒了?
鐵凌雲嘆了口氣:
“具體情況如何,我等也不知曉,不過已經派人前往調查。
“只是今日一早,他的屍體被白哥帶了回來……
“金劍斷了,胸腹塌陷,被人一掌打碎了……天靈蓋?!?
楚青強忍心頭怒意,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沉聲問道:
“可能看出是何門何派的武功?”
“對手武功可能遠在曹大俠之上,所用的無非都是一些江湖把式,並未顯露出真正的手段。”
鐵凌雲輕聲說道:
“亦或者是我等無能……”
“屍體在哪裡,帶本座去看看?!?
“是?!?
鐵凌雲答應了一聲,當前引路。
衆人跟在身後,片刻之後,就來到了一處營帳之前。
楚青踏步入內,就見靈飛姑娘正靜靜的跪在地上,淚水早就已經幹了,臉上的妝容一片模糊,顯然已經大哭一場。
舞千歡和溫柔一左一右陪在她的身邊,輕聲安慰。
不過,看靈飛姑娘的模樣,顯然是沒有聽進去。
曹秋浦的屍體,就靜靜的躺在地上。
手裡還抓著半截神音劍。
“他應該是臨死之前,仍舊在與人交手,抓的太緊了……取不下來。
“硬掰的話,只怕對屍體有所損害。”
柳昭年在一旁輕聲開口。
楚青默然來到屍體跟前,一點點檢查他的傷勢。
屍體上多處傷勢,都是來自於天邪教的手筆,而餘下寥寥幾處,卻是一處比一處下手更狠。
尤其是胸口一掌,碎了他半個胸膛……讓他平躺的時候,胸口好似陷落了一個坑。
不過致命的一掌,在頭上。
楚青默默的看完之後,擡頭看了鐵凌雲和柳昭年一眼:
“你們方纔爲何鬧出這般動靜?”
鐵凌雲和柳昭年各自沉默,楚青微微蹙眉,柳昭年這纔開口說道:
“盟主,西域天邪教地屠兵主正揮軍南下,不日即將攻打我南域。
“鐵堂主和曹大俠關係親厚,想要留在這裡調查出曹大俠的死因……
“可屬下以爲,應該以大局爲重。
“結果……他們認爲屬下不將南嶺江湖同道看在眼裡。
“最終莫名其妙的,就被激發出了矛盾?!?
鐵凌雲也說道:
“還請盟主恕罪,方纔……方纔一時腦熱,絕不是想要內訌?!?
楚青有些無力的擺了擺手:
“南嶺,嶺北,同爲南域。
“本就是一家人……爲何要說兩家話?
“鐵堂主想要爲曹大俠報仇雪恨,是理所當然之事。
“而柳府主以大局爲重,更不算錯。
“這一場矛盾毫無來由,就此作罷。
“不過,行進之事停頓不得,收拾一下讓大家繼續啓程出發。”
“是?!?
楚青開口,柳昭年也好,鐵凌雲也罷,自然沒有不尊的道理。
靈飛姑娘則看向了楚青:
“盟主……他,他死的冤枉啊。
“你們之間也算是有些交情,還請盟主……莫要讓他含冤下九泉?!?
楚青看了靈飛姑娘一眼,輕聲說道:
“你放心,無論是何人所爲。
“這件事情,我都絕不會善罷甘休……
“但凡叫本座查出兇手,定要將其千刀萬剮,爲曹兄報仇。”
靈飛姑娘點了點頭,自懷中取出了一本書,遞給了楚青:
“秋浦他這一身所學,皆在其中。
“【五象歸元功】【七律天音劍法】,被他記在一處。
“我留之無用,盟主若是能夠爲他報仇,這秘籍便贈予盟主……
“無論是自己修行,亦或者是爲他尋一位傳人都行。”
楚青的面前倏然彈出了一個提示。
【觸發委託:斬殺真兇!】
【是否領???】
楚青沒有任何猶豫的選擇了領取,然後一揮手說道:
“都出去吧,準備啓程之事?!?
鐵凌雲和柳昭年當即起身出去,舞千歡和溫柔顧不上和楚青敘舊,也回去各自打點行裝。
只剩下了一個靈飛姑娘,默默地坐在那裡,好像是失了心,丟了魂。
楚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輕聲說道:
“姑娘能夠出去等著嗎?”
“盟主……此言何意?”
靈飛姑娘擡頭看向楚青,眸子裡有些錯愕。
曹秋浦身死,自己是在這裡,還是出去……又有什麼區別?
楚青輕輕嘆了口氣:
“罷了,你和曹兄感情深厚,倒也沒什麼可以瞞著你的……
“不過還請靈飛姑娘答應我,一會無論看到什麼,出去之後,都要守口如瓶!”
靈飛姑娘猛然擡頭,死寂的眸子裡,隱隱躍動了些許火花。